等程掌櫃出了書房,半邊臉的血早已乾涸,瞧着很是駭人。
他在衙門替沈瞿捱了二十板子,回來後,又在書房跪了許久,這會兒渾身不爽利,五臟六腑都疼,走路一瘸一拐的。
很快,被人攙扶住。
是沈府的吳管家。
吳管家見他這般憂心忡忡,眼瞅着四下無人,這才低聲道:“公子發怒,讓你受罪了。”
他和程掌櫃早些年都是沈巍的心腹,自然相熟。當初也是一同敲板投靠沈瞿的。
“讓公子當着所有人的面低聲下氣賠禮道歉,可比殺了他還難受。”
程掌櫃心裡實在不好受:“一但賠禮,也就承認了繡坊的過錯,後果更是不堪設想,如今本就立在懸崖上,稍有不慎只怕繡坊再無翻身之日。老爺夫人在時,我親眼瞧着繡坊越做越大,名聲愈發響亮,這人才走多久,只怕全都得給毀了。”
說着,他沉沉嘆氣,朝一處看去。
那本該是沈嫿的院子。
生怕程管家還在耿耿於懷,他又冷漠道:“你合該清楚整個沈氏家族裡頭,可沒一個人容得下娘子。你我說到底不過就是個奴才,想要博個好前程如何錯了?你莫爲此昏了頭。”
“就別浪費水了。”
“劉知縣見過崔韞,當年便是個識時務的。”
沈嫿沈嫿,定然就又是她!
沈瞿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不再是人前僞裝的溫柔斯文,他的表情很是猙獰。
汪知府那人,能接手想必也能猜出來其中有貓膩。他處罰沈瞿,立場可見,也算敲打了豐州的那些貪官。
要不是她怕沾染上味兒,合該讓小七去接點狗尿的。
“用這個。”
如此懲罰,他怎會願意!
他只知道,他永遠是沈府的管家,當年,若是跟着沈嫿,他什麼都不是。
書房的擺設沒怎麼變過,沈嫿面若冰霜擡步入內。
且,他想在書房作甚?
難不成述說相思?
能見心上人的池家女娘嬌羞不已,給送路的下人賞了銀錢。這才迫不及待的推開了房門。
吳管家眼底有了笑意:“二房親家朱老爺,也不過是個從七品州判,一個正一個從可比不得。”
汪知府想必也對他生了偏見。
她的毒好厲害。
此事!
好似,從沈嫿帶着老繡娘離開繡坊,一切都變了。
縣令病了,案件自然積壓,回頭在審,又如何能越級處置?
“他是個聰明人。”
“算起來,劉知縣逃過一劫,沒準還能得汪知府賞識,合該謝我纔是。”
即便上頭有官員壓迫,他也不敢爲沈瞿爲虎作倀,偏偏又念着兩方都不得罪,也就耍了滑頭,全權交給汪知府處置。
那知縣卻轉頭就病了。
臭味熏天而來,瘋狂涌入她的鼻尖。
在得知沈瞿報官後,沈嫿索性將計就計。
“如今這沈府,是公子說一不二。”
“更別提公子同池家女娘的親事也快落定了。這池大人可是正七品巡檢。”
這可是上等的磨,昂貴的很。遇水也不會掉色。
沈嫿叫住。
明明,不該這樣的。他既然過繼給大房,合該一路順遂纔是。
兩人的對話,儼然傳不到沈瞿耳裡。
混着泥土的藥粉,自然不好吞嚥,小七正要加水稀釋。
“等等。”
她哼着小曲兒,去案桌前,取了墨汁。
吳管家神色有過片刻的恍惚。卻很快換成堅定。
那信可是模仿沈瞿字跡寫的。
影五把人砸暈。
吳管家對繡坊沒有傾注太多的感情。自然無法感同身受。
沈嫿:“哇哦。”
她身上的玉佩本就不可多見,劉知縣自然能認出來那是崔韞的貼身之物。沈嫿被貴人所棄的謠言不攻而破。
“娘子早間去隔壁拜訪,如何算到這案子會被知縣轉移至知府手上?”小七跟在她身後。
反正,她解不了。
沈嫿雙手交疊:“池家女娘大抵得了信,朝此處趕來,眼瞅着也快到了。”
沈嫿又擡了擡下巴:“動手。”
話音剛落,影五便捏開沈瞿的嘴。
“二老爺這次回來後,自知理虧,可沒駁一個字。二房的人也盡數搬了出去。”
沈嫿彎了彎脣瓣,正要再說什麼,就見地上半死不活的沈瞿口吐黑沫,渾身開始抽搐。
“毛都沒長齊的丫頭,哪有什麼能耐。年前跟着貴人就走了,這會兒回來只怕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便是許配人家都難。”
沈瞿一直彬彬有禮,突然尋她,可見愛慕。
不過,墨汁也好。
很快,沈瞿的頭髮飛快脫落。沈嫿正要湊近了看,被影五攔腰一帶,帶出了房門。
小七:“婢子……不知。”
沈嫿惡毒走上前,毫不猶豫擡腳向踢死人般去踢沈瞿的臉,留下幾個腳印。
“沈族老上回被娘子氣着,當夜就中了風。”
是哪裡出了差池?
忽而,書房內傳來腳步聲。還不等沈瞿冷冷看過去,只聽‘哐’的一聲,他的後腦受了重重一擊。
她剛剛得了信,沈瞿請她過府一敘,申時一刻,書房見。
這廂,池家女娘快步而來。
他將案桌上的筆墨紙硯一概擲地,也難消心頭怒火。
烏黑黑的一大碗毒水,餵了下去。一滴都沒漏出來。
明明沈嫿過去什麼都沒提。不過是以鄰人的身份送了些衡州小吃,最多不過在知縣跟前露了個臉。
“娘子是女兒身,終歸是要嫁出去的,難不成她還能有本事掌管繡坊?便是有,也斷沒有讓她插手的道理。”
便是繡坊真不行了,可沈家仍舊家財萬貫,沈瞿有一個好岳丈,後頭的路,好走的很。
他忽而苦笑:“你說,我們當初是不是錯了?”
“也不知被撞見時,他會多狼狽。這姻緣,想來一剪刀下去,也就斷了。”
池家女娘臉色一變。正要退出去。就見地上惡臭不止的光頭沈瞿突跳起來。僵硬的翹起蘭花指,當着她的面,劈了個叉,又詭異的來了個漂亮的後空翻。
做好這些,他壓根來不及解褲腰帶,就半蹲做了個如廁的動作。
再衝她一笑。
露出烏黑烏黑的八個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