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決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出現。是她兒子的東西,別人碰都別想碰一下!
石大夫已經將髒了的手處理乾淨了,他的隨從趕忙將散在外面的工具比如銀針啊匕首之類的東西收拾好,不小心灑出的黑血自然有阮家的奴婢會清理。
唯有那塊已經溼透的黑色帕子和詭異的蠱蟲還留在一旁的圓托盤中。
“石大夫,您倒是快說話啊!”福兒有些熬不住石大夫的沉默,忍不住開口催促他。
“這‘夜來香’雖然少有人能查出來,但是想要下蠱卻是有些困難的。唯有將這蠱蟲放入菊花茶中,那樣才能做到萬無一失的無色無味,所以……”石大夫說一半留一半,但已經足以讓阮夫人聽懂了。
“菊花茶……”阮夫人暗自沉吟,微暗的眸子裡不時有精光閃過,想來是在算計着什麼。
就在阮夫人沉思的時候,福兒已經結束了爲阮景淵抹藥的工作,一張粉嫩的鵝蛋臉紅撲撲的,大約是因爲在大庭廣衆之下見到了阮景淵赤裸的上身,看上去很是羞澀的模樣。
隔了許久,阮夫人才重新回神,笑着開口對石大夫說道:“多謝石大夫救了我兒,想來石大夫也累了吧?不如我讓人帶着石大夫去客房,這幾日就請石大夫你先在咱們阮府休息休息?”
話雖然說得好聽,說是要讓石大夫先留下來休息,但其實阮夫人的意思就是要將他看管起來。
至少在阮景淵沒醒過來之前,石大夫不能離開。
石大夫倒是一副大無畏的樣子,對於阮夫人的提議也只是平靜地點頭應下了。只是在阮夫人說要找人給他帶路的時候,他又突然說了一句:“不如請這位姑娘爲我帶路吧。”
他指的人是我。
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阮夫人用一種很……奇妙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幾遍,然後才笑着點了頭:“也好,那就讓巧綠帶你去吧。巧綠,你知道地方的,西苑那邊兒的四季園。”
我福身行了一禮,“諾。”
“這邊請,石大夫。”我請石大夫先行一步,他的隨從在我面前停了一下腳步,然後纔跟着出去了。我垂下眼睛,視線落在他們腳下的鞋子上。
那個隨從……分明是個女人吧。
那雙腳太小了,根本不是一個男人會有的型號。
“巧……綠姑娘,是吧?你看起來還真有些眼熟呢,和我的一個故人長得很像。說起來,你是阮家的家生子嗎?”石大夫在半路上裝作很隨意的問道。
我瞥了他一眼,“不,不是呢。”
“那是被人牙子賣進阮府的嗎?”他又問道。
我:“也不是哦。”
他看似好奇的問道:“那巧綠姑娘又是怎麼在阮府做丫鬟的?”
“已經到了,石大夫,這裡就是四季園了。”我將屋子的門推開,笑着對石大夫兩人說道。
開什麼玩笑,連真名都不肯說出來的男人,我怎麼敢隨意相信他?哪怕他治好了阮景淵的病,又與我何干?老紙纔不是阮家的人呢!
石大夫的臉色一瞬間很是好看,但我權當做沒看見,自顧自的介紹道:“若是有什麼不方便的話,石大夫儘管可以吩咐阮家的下人,完全不必有什麼擔心。石大夫治好了我家少爺的病,阮家自當會讓您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是麼?多
謝巧綠姑娘了。”石大夫有些泄氣的點了點頭。
“不必言謝,這都是阮家該做的。”可不就是阮家麼,跟我本人可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那奴婢就不打擾你們的休息了,請自便。”我蹲身行禮,懶得再和他們磨嘰,打算就此告辭了。
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就在我轉身之後,背後卻突然傳來了一身巨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
我條件反射之下就要轉頭去看,卻不料一個炮彈一樣又快又重的物體突然衝進了我的懷裡,讓我毫無防備之下被那股大力撞得一連倒退了好幾步,差一點就要被門檻拌倒跌坐在地上。
而在我還來不及對這起突發事件做出反應的時候,懷裡的人忽然就仰頭叫了我一聲“阿姐!”
在我還來不及對這起突發的衝撞事件做出反應的時候,懷裡的人忽然就仰頭叫了我一聲“阿姐!”
阿姐?這是神馬意思?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還有,雖說這隨從是個女人吧,但是她就這麼撲進我懷裡真的大丈夫嗎嗎嗎!
我一時被這彪悍的一撲驚嚇得靈魂外出中,直到石大夫無奈的上前來將我和那隨從都扶了起來,我才慢慢地反應過來。
“你呀,別這麼隨意好不好,沒看見她都被你嚇到了嗎?”
臥槽,神馬情況?這兩個人都認識我?
我一臉無表情的看着他們兩個,“若是石大夫無事的話,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切,管他呢,誰想和他們攪合。
結果換成他們兩個一臉吃驚的看着我:“阿、阿姐,難道你還沒認出來麼?”
啥?
聽他們說得好像真有那麼回事兒似的,我不由挑眉,定睛那麼一看……好像,確實有點兒眼熟?
“你們是?”但是想了半天,我還是沒能想起來。
原本用來綁頭髮的髮帶已經掉在了地上,披着一頭黑長髮的隨從雙眼淚汪汪的看着我,“阿姐,是我啊!我啊!我是巧紅啊!”說話時還不斷地在我眼前上下蹦躂着。
巧……紅?那又是誰?
等等,再等一下我好像……想起來了……
泥煤啊!巧紅巧紅……那不就是何巧綠的親妹妹麼!
我:
隔了半晌,我才艱難的笑出來,“那這位所謂的石大夫……想必就是當年的石鐵柱了?”能讓何巧紅這麼信任,又姓石的,在我的記憶裡也只有那麼一個石鐵柱了。
不過……過了八年,當初那個孩子王一樣的石鐵柱也終於成長爲了一個比較可靠的男人呢。
我終於笑了起來,雖然心裡還是對他們抱有陌生人的隔閡感,但是表面上,我卻像是終於找到親人的人一樣,露出了激動,並且有些膽怯的表情。
“可是,你們兩個怎麼會在這裡?而且石鐵柱,你小子居然還會給人治病了?”我一想到方纔石鐵柱把脈時按錯了位置,這會兒就忍不住想要促狹他兩句。
果然,石鐵柱微紅了臉頰,天知道,他皮膚那麼黑,我居然還能從中看出來一抹暈紅……真是不容易。
“巧綠姐你就別笑話我了,我只是知道阮家的少爺被人下了‘夜來香’罷了,就是治病的受罰,也是跟那人學了許久的……啊!”石鐵柱貌似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但是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眼神飄移就
是不肯再接口這個話題了。
聽他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讓他們上門來醫治阮景淵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但是看石鐵柱這小子古靈精怪的表情,想必我就算問了,他也不會照實回答我。呵,既然他背後的人出了招,自然是有所謀的,總有一天對方會率先出手,那如今我也就不必自作擔心了。
“行了,敘舊什麼時候都可以,你們先休息會兒吧,我還要回去向阮夫人覆命呢。”又安撫了對我依依不捨的何巧紅一番,轉過身的時候,我嘴角上卻帶了一絲冰冷的笑。
妹妹什麼的……我又不是真正的何巧綠,何巧紅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更何況八年前我們就分別了,現在甫一見面就想讓我對她毫無芥蒂?可能嗎?
“阿姐,你既不是阮府的人,又何必對那個老太婆如此言聽計從呢?”何巧紅拉着我的手臂一直撒嬌,死活不肯讓我離開。
沒想到八年未見,她當初那般潑辣的性子更是長進了不少,居然敢直接用“老太婆”來稱呼其他人了。
“說什麼呢,要叫阮夫人。”我敲了敲她的額頭,看她嘟着嘴露出不滿的神情,又替她梳理了一下凌亂的劉海。“別鬧,既然我不是阮府的奴才,現在卻做着這樣的活兒,你難道不該明白我是有苦衷的嗎?”
何巧紅這才怏怏不樂的鬆了手,石鐵柱趕緊將她拉住了。“既然巧綠姐還忙,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恩,你們也記得好好休息。”我鬆了口氣,可算是有點兒眼力見了。
“臭石頭!你做什麼拉着我不讓我把阿姐留下來啊!”何巧紅有些憤懣的捶了石鐵柱兩拳,奈何何巧紅人小力弱,而石鐵柱滿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到最後還是何巧紅自己吃了虧,兩個小拳頭紅通通的。
石鐵柱蒲扇大的手掌將何巧紅小巧白皙的拳頭握住,一邊心疼的爲她吹氣,一邊淡淡的道:“你難道沒有看出來麼,你的阿姐,何巧綠對你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熟稔。”甚至說是在對待陌生人也不爲過。
“怎麼可能?”何巧紅一聲驚呼,臉色不大好看。她纔不相信呢,肯定是這個臭石頭吃醋了故意在誆騙她來着!
石鐵柱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巧紅什麼都好,就是這個性子……唉。“我騙你做什麼。你難道忘了麼,她當初是因爲什麼才從綠水村消失的?想必巧綠姐心裡一定覺得那是她不想回憶起來的東西吧,結果我們兩個這麼突兀的就出現了,她能不膈應一下嗎?”
何巧紅先是一臉的迷茫,然後慢慢地恍然,最後恨恨道:“都是何大憨那個混蛋逼走了我阿姐!”同時臉色也黑了下去,“而且阿母也太……她眼睛裡難道只有何大憨嗎?何大憨是她的丈夫,阿姐難道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嗎?”
“好了,別生氣了。”石鐵柱拍了拍何巧紅的發頂,帶着寵溺的眼神看着她。
“可是,可是……阿姐怎麼辦呢?難道阿姐她再也不想理我了嗎?”說着說着,何巧紅的語氣中就帶上了哭腔,長長的黑髮散在肩頭,一雙水潤得就要滴出水來的大眼睛無助的望着比她高了一個頭還要多的石鐵柱。
“恩,不會的。到底是你阿姐,血脈親情擺在那裡呢,過一段日子想來巧綠姐就能想通了,別急啊。”石鐵柱心中一動,嘴上安慰道。
但是何巧紅的情緒還是有些低落:“嗯……希望這樣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