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蘭德王國王城,格茨威城,此時一片蕭條,商人們無精打采地圍繞在市政廳的門前,長吁短嘆,對視一眼,流露一番心境之後,迅速地走開,呼嚕呼嚕的馬車車伕們,在車頂上打着小盹兒。比起老爺們的一點點心機和腦筋,這些賣着氣力活的人,卻是簡單了些。有點兒口糧活下去,就行了,打着光棍的男人,更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這日子,簡簡單單下來,反而沒有多少難受的地方。
相反那些要維持體面的老爺們,如果出門沒有馬車,那是多麼丟臉面的事情?可是,死撐下來,馬車車伕也是不要你的金幣銀幣,每天一頓飽飯,就能打發,這日子,到了盡頭,於是也就讓人無法再念想些什麼,剩下的,只是一陣陣的難受。
“唉,如果還不從瑞爾迪安人手裡弄些東西,我就要徹底的破產了!唉,這該死的日子,怎麼還沒有一個盡頭!”罵罵咧咧的商人大戶,蹲坐在地上,頹喪到了極點,過了一會兒,市政廳裡的官老爺們也是擦着冷汗緩緩地走了出來,先頭還是急匆匆的腳步,但是快要出門的一剎那,瞬間就恢復了往日裡的傲慢和得體,走的極爲緩慢,招了招手,馬車車伕打了一個激靈,趕忙的駕着馬車咕咄咄地過來了。
“老爺,回家的嗎?”
馬車伕輕輕地收攏了馬鞭,小聲地問道。
點頭哈腰的勁頭,也比往常少了許多。哪怕是官老爺們,也是沒有多少餘糧,來維持着這僅有的三分體面,左右看了看,那些面色蠟黃的往日裡的大財主,心中的優越感,又立刻陡然而生,此時的菲爾蘭德王國,簡直缺糧到了極致。
那些商人本來是要圍上來詢問狀況的,卻見到這份氣度,心中也就打消了念頭,心中知道,問這樣的夯貨,不如不問。
過了一會兒,裡頭又走出來一個看上去年輕的人,這樣的人,最是好打發,也不知道是哪個大財主手筆大的厲害,一塞手就是一把大珍珠,嘎吱嘎吱發出聲響,然後小聲地問道:“這位尊敬的英俊的大人,不知道您有沒有讓人振奮的消息呢?”
謙卑,極其謙卑,這樣的時候,有錢人也不得不承認,只有大貴族的手指縫兒裡,或許還有那麼一口糧食藏着掖着,此時此刻,那些曾經倒賣糧食的糧商們,也覺得鬱悶的厲害。他們爲了一下子摟個半輩子飽飯,結果把糧食都傾銷了出去,錢是摟足了,卻是一點兒想頭也沒有,這日子,越來越讓人崩潰。
糧商也開始餓肚子,財主家裡的倉庫餓死老鼠,這樣的慘狀,幾十年難得一遇。所有活動的物件兒,都吃了個乾乾淨淨。耗子貓兒狗兒,沒有不吃掉的。周圍的樹木嫩芽,榆樹葉子剛剛冒出來半個拇指大小的嫩葉,竟然就這樣胡亂地嚼了個乾乾淨淨,這樣的恐怖,實在是不知道這裡是不是飢餓地獄,讓人忍飢挨餓到這樣的程度。
而那些南方行省的民團,越發地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幸運,他們投降了,卑賤地投降了,但是,投降之前什麼東西都沒得吃,但是現在,好歹還能吃上整個囫圇的大土豆子。這種胡亂攪和着小麥糠皮燉熟的土豆子,讓這些投降的混蛋們吃的不亦樂乎,這個世界,似乎沒有比土豆更加美妙的東西。
卑賤的活着,但是,卻總是讓人舒服地驕傲受罪。這真是矛盾的事情,但是,誰知道呢。既然整個國家都餓着肚皮,爲什麼不去吃飽飯做個賴活着的人呢?做走狗,並不是什麼不能夠接受的事情,誰也不能夠讓自己無緣無故地餓死。
“消息?哈哈,那當然。”
年輕的貴族抄了一把珍珠,感覺這生活,就是如此的美妙,於是他小聲地說道:“今天早上,國王陛下說了,要瑞爾迪安人用糧食換他們的俘虜。”
“答應了嗎?瑞爾迪安人答應了嗎?”圍着的商人們急切地問道。
“正在談判,聽說國王陛下有別的事情,正在忙碌,或許兩三天就會有答案了。”
年輕人如是說道。
商人們於是露出了悲傷的眼神,不是因爲那一把大珍珠,而是他們感覺到,這樣的談判,什麼時候纔是一個盡頭?彷彿,是沒有盡頭的。他們家中的那一點點存糧,或許支撐不到他們將體面維持下去的時候了。或許,他們真的也要和那些早就拋棄矜持,和那些卑賤下等人一起刨着野菜的生活。
這就是現實?還是說,這就是命運?
菲爾蘭德王國的人,早就沒有了銳氣。是的,再怎麼有勁頭和銳氣的國家,當全國都在餓着肚皮,那麼,不得不說,這日子,沒法子讓人過了。現實殘酷地打擊着每個人的信心,然後全然不顧死了那麼多的人,天災人禍,惶恐到了極點。
……
“我的天,這些傢伙難道一百年沒吃過東西了嗎?”穆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投降的可憐蟲,這些傢伙,狼吞虎嚥着那些小麥糠皮和土豆子,不少人吃的肚子圓滾滾,最後撐死的人不在少數。可是,還是沒有辦法遏制住他們的瘋狂搶食。
“不能這樣下去,如果人都撐死了,說不定會引發瘟疫!”穆赫下達了命令,讓人將這些傢伙們驅散開來,戀戀不捨的囚犯們立刻雙目中充斥着貪婪,但是在諾曼人的屠刀之下,殺死幾個極端瘋狂的傢伙之後,所有人才收斂了下來,但是眼神中的瘋狂,那種對食物的瘋狂,確實是震撼到了加雷斯和穆赫。
如果兩個人知道哪怕是這個國家的首都茨威格也是這樣的慘狀,不知道又是怎樣的眼神和表情?慘烈之處,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可憐的菲爾蘭德人,簡直就是一羣生活在地獄中的渣滓一般,死活,根本就是沒有任何的意義。只是爲了吃。
“我想如果國王陛下派出一支運糧隊的話,或許就能征服這個國家。”加雷斯看着這些慘狀的傢伙,叉着腰,嘴裡叼着麥稈菸斗,如是說道。
事實上,他們並沒有預料到,當初泰格.豪斯陛下定下的毒計,竟然會毒到這樣一種程度。兩個國家在神經質的交手中,僵持了一年,然後將精銳耗盡,糧食耗盡,天災人禍一起來,然後從國王到農夫,都無法再享受過去的生活。
大貴族們沒有了開酒會的興趣,宴會就像是一場笑話,哪怕是貴婦人,也是偷偷摸摸地在宴會上塞上兩個蘋果或者其他什麼東西在衣服裡,等回家一看,發現是假的的之後,才知道,這個國家,竟然是這樣的倒黴透頂了。
於是,在阿巴斯還在謀劃着該如何抵抗諾曼人進攻的同時,已經沒有耐心的過半官員,竟然堂而皇之地跑到加雷斯大軍前沿陣地,然後舉着白旗,拖家帶口地前來投降。然後,他們的目標很簡單,要的只是一點點朗姆酒或者一點點白麪包。天地良心,當了貴族老爺這麼多年,他們第一次覺得普通的劣質朗姆酒也是這樣的可口。一年來,他們將那些珍藏當做白水一樣喝的光光的,而現在,他們喝白水或許能夠喝出珍藏的感覺來。
“這就是這個國家的貴族?哈,我的天,我真希望我來到的不是一個飢餓地獄!”加雷斯雙目已經沒有多少情感可言,憤怒還有失望,更多的或許是滿腔的怒火根本沒出發。他需要一個稍稍能夠提氣的對手來傾瀉怒火。
然後這些投降的官員貴族們立刻紛紛進言,都搶先稟報如今菲爾蘭德王國內的動向,並且將國王陛下的佈置全部說的清清楚楚,拼死抵抗云云……
“如果全世界都是這樣,那該多好。”穆赫對加雷斯如是開玩笑說道。
加雷斯黑着一張臉,頗爲不爽地說道:“如果世界上所有地方都是餓死鬼投胎的人,那麼我寧肯老老實實地呆在波羅的海上,再也不出去冒險和戰鬥。該死,這個鬼地方!”
“嗯哼,我想你的想法會讓很多人贊同,不過,在此之前,你還得指揮好我們的人,並且將國王陛下的任務,老老實實地完成,儘管現在看上去,國王陛下的行動,簡直是厲害到了極點,已經沒有什麼瑕疵了。”
穆赫撓撓頭,掃視了一眼這些毫無素質可言的菲爾蘭德王國的官員和貴族,冷聲問道:“那麼,現在阿巴斯這個混蛋,在茨威格城佈置了多少兵力?”
“六萬,六萬人。其中兩萬人是菲爾蘭德王國的禁衛軍,一直不曾出去作戰,因此,還能算作精銳。當然了,因爲城中缺少糧食,所以,軍糧可能最多隻有十來天的光景。”一個菲爾蘭德王國的內務大臣老老實實地說道。這個老頭子哆嗦了一下,然後貪婪地將手指上的一撮麪包屑吞到了嘴裡,嚼吧了兩下,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彷彿這下子,就完全沒有遺憾了。
這樣的人,不在少數,望着這樣的一羣廢物,加雷斯的煩躁心情,更加的糟糕了。不過,既然得到了阿巴斯的力量數據,只要再稍加求證,就能夠發動進攻了。看上去,整個菲爾蘭德王國,就跟渣滓一樣的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