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院我站大馬路邊攔車，攔了半天都沒攔到一輛，劉英勳又打電話過來催，真是越急越見鬼。
我正想着要不跑步回家去開車，這邊離家也不遠，就見一張警車呼嘯而來最後穩當當停在了我面前。我不免吃驚，有這麼着急嗎？還是醫院裡出了大案子。
我低頭往車裡看去，是一個熟悉的面孔，但就想不起是誰。
駕駛座上那小警察到對我很熱情，一個勁招手讓我上車：“快上來葉老師，劉隊讓我來接你。”
我也沒多想，就坐了上去。
小警察發動車子，卻往另一個方向開，我看這不是去警局的路，就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去現場。”小警察回答我。
“現場？”我疑惑，劉英勳可沒說要出現場啊。
“對，項鍊劫犯又出新案子了。”
我下意識看了下表，八點不到，一般來說項鍊劫犯都會選擇在夜深人稀的時間段作案，雖然現在天色已暗，但時間還早，正是晚間熱鬧的時候，在這個時間段作案未免也太冒險了點。
“確定是項鍊劫犯的案子嗎？”我又了一句。
“是啊，作案手法都一樣。”小警察回答我“也是腦部受到重擊，項鍊被搶走，你上次不是說了嗎？這種慣犯是不會改變作案手法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我還是覺得時間點上有蹊蹺“已經確定死亡時間了嗎？”
小警察笑了：“哪有那麼快，屍體還沒送檢呢。”
“那報案時間呢？什麼時候發現的屍體？”從犯人作案到有人發現後報警，必然要經過一段時間，這麼推算下來，項鍊劫犯的作案時間還要更早，最少也是半個小時前，我還是覺得不妥，太早了。
小警察沒有回答我，反問道：“葉老師是覺得哪裡不對嗎？”
我也沒有隱瞞，把我的想法都對他說了。
小警察聽完，滿是不在意地笑了：“恕我直言啊葉老師，不是我不相信你們，但上次那樁案子，犯人不也改變作案手法了嗎？”
他這麼一問，我突然想起他是誰了，他就是那天晚上開案情會的時候，一直質疑我那年輕警察。
我心裡頓時有幾分不悅，語氣也沒太好：“不要輕易下結論，那樁案子還沒定性呢。”
“會定性的。”他自信滿滿。
“這麼說來，你是認爲那樁案子也是項鍊劫犯做的？”
“不。”小警察搖了搖頭“其實我和葉老師的看法一樣，那是模仿犯，還是特別劣質的模仿犯。”
“這我就奇怪了，那天晚上你可不是這麼表現的。”
小警察又笑了：“葉老師這是在記恨我啊？”
突然被他說中心思，我有點尷尬，輕咳一聲轉移開話題：“並沒有，我記得你說過你也學過犯罪心理，我倒是很想聽聽你的推論。”
“皮毛而已。”他自謙道“推論不敢，但有一點我和葉老師看法不一樣，我認爲人是會改變的，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難道葉老師見過一成不變的人嗎？”
他這個問題，讓我一瞬間想到了阿初，我覺得阿初就是一成不變的人，不過這和我們的話題沒關係。
我理了理思緒，回答他：“你說的沒錯，人都是會變的，罪犯也會，但改變肯定是需要誘因的，不管好人還是壞人。”
“有道理。”他十分認同地點了下頭“那麼葉老師認爲這次罪犯提前了犯案時間是爲什麼？”
“我不知道。”我實誠回答“現在的信息量還太少。”
“這樣的話，情況可不妙啊。”小警察語氣擔憂。
“你指什麼？”我不明所以。
他嘆了口氣，將車子拐進一條背靜的街道：“上次的案子你們已經沒有足夠說服力證明非同一人所爲，如果這次案犯又改變了作案習慣，那豈不是更沒辦法證明是上次的案子是模仿犯了嗎？”
他說得的確是個問題，但我覺得應該沒有這麼巧，這一次的死亡時間不是還沒確定嗎？萬一是昨天晚上的屍體現在才發現呢？
我看這一附近靠近城郊的確人煙稀少，都算得上荒涼了，又加上項鍊劫犯習慣在小巷子裡作案，別說一天了，就是一個星期才被發現也不是不可能。
小警察將車子在一條黑巷子口停了下來，對我說道：“到了葉老師，就是裡面，車開不進去了，我們走兩步吧。”
我點頭下車，環顧了一圈四周，發覺有點不對勁，按理說劉英勳他們應該先來了，不可能這邊一輛警車都沒有啊。
小警察看出了我的疑惑，主動說道：“他們都在巷子那頭呢，我剛剛看了下，從這邊走離案發現場更近。”
我點點頭作爲迴應，率先往巷子裡走去，這條小巷一盞路燈都沒有，陰暗潮溼，地面都是苔蘚和積水，看來的確很少有人經過，是個作案的好地方。
小警察在後面幫我照着電筒，我倆往前走了好一段路，還是沒看見人影。
“還有多遠啊？”我回身向他詢問。
電筒的光卻突然熄了，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怎麼了？”我忙問。
“沒電了。”小警察回答“葉老師你等我，我去車上拿個備用電筒馬上就回來。”
“等等，你別丟下我啊！”我忙喊他，我可不想獨自一人在這兒漆黑的暗巷子裡。
我沒有得到回答，只聽見一陣鞋底踏在水面上發出的響動，我又喊了他幾聲，依然沒人回答，這下連走動的聲響都沒了，巷子裡靜的讓人發毛。不應該啊，聽聲音他最多走了兩步，肯定還沒走遠，怎麼就沒動靜了呢？
我才這麼想着，就有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傳來，像是風吹塑料袋發出的那種“卡啦卡啦”聲，可這彎彎曲曲的小巷子裡哪來的風，聯想到前面就是案發現場，我不禁心裡一陣發毛。該不會活見鬼了吧！
我一邊在心裡咒罵着他，一邊掏出手機準備用來照明。
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我停住了要按亮手機的動作，一種不詳的預感升上我的心頭，我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脖頸，剎時混身冰涼。
沒錯，我也戴着項鍊，這是我媽的遺物，所以我一直戴在身上，現在搞不好也要變成我的遺物了。
我盡力平復着心情，不敢挪動半分，甚至都不敢大聲喘氣。
“葉老師？”小警察的聲音再次出現，充滿了試探的意味“葉老師你還在嗎？”
我捂住嘴巴不敢應聲，但我聽得到他在四處走動。我們的距離很近，他發現我是遲早的問題，我究竟該不該跑？現在只要我一動，他立馬就能發現我的位置，往後跑肯定是不行了，但往前跑，我並不瞭解這裡的地形，萬一這是條死巷子呢？就算前面有出路，也要我跑得過他才行。不管怎麼算，我贏面都不大。
難不成我今晚就要斃命於此？
真是該死，我爲什麼沒有早點發現他的意圖，明明他的話語裡那麼多漏洞，我還乖乖上當，枉費我還教人犯罪學呢！自己跟罪犯待了一路毫無察覺，真是天大的笑話！
聽着他離我越來越近，我手心冒出了一陣冷汗。
跑吧，總比坐以待斃的好，不想我才往前邁開一步，一陣冷風就貼着我身側而過，他的動作比我想象的要快多了，我條件反射地往旁邊躲去，卻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就在我倒地的一瞬間，一聲金屬撞擊地面的巨大聲響也同時響起。
那根金屬棍就落在我指尖不遠處。
我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說昨晚的經歷還讓我抱有一絲僥倖心理的話，現在的我可謂徹底絕望。
“嘿嘿嘿，葉老師，你比我想象得還是要聰明一點。”小警察的笑聲裡帶着喘息，想必剛剛那一擊，他使盡了全力。
我簡直不敢想象，要是我沒躲開會是個什麼下場。
“不過也就聰明那麼一點。”他再次提起金屬棒。
此時我的眼睛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可以大體看到一點影子，他又再次高舉了那根棒子。
“等等，我能留個遺言嗎？”我試圖拖延時間。
“我不喜歡聽遺言。”他說得很果斷。
“名字，至少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你想想看，你幹了那麼多漂亮的案子卻沒有人知道是你做的，不是很遺憾嗎？”我使着最後的招數。
“英雄總是無名。”
媽的，這個人真是油鹽不進。
看着那根棍子就要落下，我認命地閉上了眼睛，高喊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意想中的痛感沒有傳來，安靜的巷子裡響起了一聲巨響，是槍聲！
我慌忙睜開眼，被驚嚇到的人不止我一個，還有眼前這個殺人兇手，趁着他發愣的機會，我趕緊往旁邊一滾。果不其然，那根棍子還是狠狠砸到了我原先摔倒的地方，他這種人一旦下了決心，是不會被外物所幹擾的。
哪怕要被抓了，他依然會把事情做完，人命對他而言就像是勳章，多一條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