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娘這才鬆了口氣,“嗐,我還以爲多大點事呢。也不是人人都進廚房的,分好幾個竈呢。有些安在外頭,到時你單負責一個,我安排信得過的人給你,定不叫她們偷了你的手藝去。”
楊初意端着熱茶,抿了一口,發現燙嘴得很,回頭一看,原來是小虎正咧着嘴獻殷勤呢。
她放下茶杯,笑問:“嬸子你要不要偷學呢?”
“啊?”小虎娘一愣,反應過來後忙擺手:“不不不,阿誠媳婦你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我大大方方的,給你偷學。”楊初意直接截了她話頭,“您想的話。”
小虎娘難爲情道:“我倒想有好手藝給家人孩子甜甜嘴,可好手藝也得有食材來練,我們這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幾塊肉的,偷師也不過白費功夫呢。”
說到底還是窮啊。
楊初意幽幽說道:“待春暖花開便好了,到時野菜豐富,野果滿枝頭,菌子出土,河水也沒那麼冰了,還可以多網些魚回來吃。”
小虎娘聽了表情便舒展開了,“可不是,我們這地界冬天雖然不下雪,可到底少了許多好東西。待春日啊,你跟着我,我告訴你哪裡有好東西。”
小虎也忙跟嘴,“嫂子,哪裡有野果我最知道了,到時候我帶你去摘。”
小虎娘搖頭直嘆氣:“哪哪都有你,真真了不得呢,要是讀書也這般來勁就好囉。”
成親喜宴要擺三天,第一天是預熱和佈置,大家忙着準備,簡單吃一些。
第三天是主家答謝村裡人幫忙,只有第二天正日最隆重,所以楊初意正日纔去幫忙,
此時天還未亮,山林肅穆,空氣中淨是冷意。
村尾地勢高些,楊初意站在門口,只見不遠處炊煙裊裊,在灰暗的清晨裡喜悅的繚繞着。
待走近了,那咚咚咚的剁菜聲,便撲面而來。
一聽這節奏,不知爲何,便覺得心裡很鬆快,不自覺就心情大好。
方至誠要去幫忙乾重活,昨天劈柴今天要扛桌椅。
每每要辦什麼大事,感覺什麼事情前兩天都已經提前辦理妥當了,可總有事情會在當天才發現忘了漏了做錯了,然後各種找補。
石嬸和小虎娘跟楊初意打過招呼,便拉她到一邊說話,說好她們三人今天負責三個竈。
有兩個婦人伸頭看了看,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們也不過給個白眼什麼的,哪敢說什麼不好聽的。
楊初意見沒人在她眼前討嫌,便開始幹活。
原本的燉雞湯改成了蘿蔔豬肺湯,豬肺難點在於清洗,還有去腥味,所以一定要放蔥姜和米酒下去焯水。
豬肝切片爆炒最佳,爆炒時間不能長,所以要提前調好味。
綠色青菜是隻燙不炒,燙時水裡放些油和鹽,這樣不會發黃髮黑。
醋溜土豆絲也是楊初意負責,別人炒出來是粘鍋的,味也沒有她做得好。
楊初意也不藏着掖着,告訴石嬸和小虎娘,這土豆絲要先清洗過幾次,然後也要焯過水,提前調好料,這樣到時土豆絲下鍋一炒,把料一倒,快速炒勻便可以出鍋了。
石嬸和小虎娘一個勁的點頭,周邊的幾個婦人也豎起耳朵聽。
正忙着,突然一陣喜慶又急切的鞭炮聲傳來,都嚇得人一抖。
小孩子清脆的叫喊聲和起鬨起此起彼伏,“噢,娶媳婦囉,當新郎囉!”
前頭人人喜氣洋洋,後面卻像上了戰場一般。
“快快快,負責肉菜的可以開始下鍋了!”
“誰負責傳菜端菜的?可要記牢先上主桌啊。”
“呀,這蔥怎麼沒洗啊,是誰的活?”
“那是多備着的,你操那心還不快盯着你的鍋呢,抹布別掉裡面去了!”
別管剛剛多整齊有序,反正一到了實戰,就是各種狀況一團亂。
楊初意這頭倒沒事,小虎娘甚至還有功夫問新娘家來了誰,陪嫁了幾個箱子呢。
倒是那兩個婦人探頭探腦的婦人,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找不着東西了只會原地團團轉。
楊初意看不下去,上前接了手。
倒不是她多好心,只是想着裡面那新嫁娘,若是婚禮有什麼不到位的地方,將來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拿來說嘴呢,而且楊初意想快點完事早點回家。
那兩個婦人不過是負責煮姜紅糖小水圓甜湯,可小水圓揉得不好,全沾在砧板上了。
楊初意將砧板上的糯米麪團全刮在一起,再加些乾粉捏成團,然後搓成一條條的小圓條用刀切成合適的大小,再撒粉一齊搓圓。
那兩個婦人是一個個從麪糰裡揪小圓來一個個在手心裡搓圓的,動作不僅慢,前頭的還黏砧板。
她們見楊初意動作這般爽利,不由得看呆了。
楊初意卻很不爽,“還看?還不快把火加大嗎?菜都上完了,就等着甜湯呢。”
“哦,哦!對對對!”兩個人這纔回過神來做事。
小虎娘直接嗆聲那兩人:“這麼簡單的活都做不了,定是不想去做其他重活才尋了空來看竈,你們也真好意思!”
那兩個婦人繃着臉不敢回嘴,趕忙打下手做事。
甜湯上桌,表明酒席就快要結束了,那看竈的也可以休息一下子了。
“嫂子。”小寧跑到後面來找楊初意,拉着她的手,往她手心裡放了一顆糖。
楊初意收了糖,讓她趕緊去別處玩去,後頭又是菜刀又是火的,別一不小心磕着碰着撲火裡或熱湯裡。
小寧乖巧點點頭,聽話走了。
小虎娘十分眼熱,“多好的女娃娃,怎偏生我家是個臭小子!”
石嬸笑道:“這有什麼難的,跟黃二再努力一把,你們隔了這麼久,也該有動靜了。”
小虎娘心裡有些鬆動,嘴上卻忍不住再抱怨兒子一通,“再來個魔王皮猴,我怕是沒命囉。”
石嬸和楊初意都笑了。
那邊下了席,這頭便可以收拾東西散了,反正看了竈火的不用洗碗。
別人都要吃了飯再走,楊初意卻擺手說不吃了,她要減肥。
她離場後別人會說什麼,其實楊初意都不會往心裡去的。
可出乎意料的,這回別人可沒說她壞話,只說她瘦了,變漂亮了。
傍晚方至誠纔回家,看得出喝了酒,臉雖不紅,腳步也不虛浮,但眼神有些迷離。
楊初意忍不住吐槽道:“你這酒量是得有多差啊?”
酒席上不過一人分得幾杯水酒,就這樣想能眼神迷離,簡直不可思議。
幸好方至誠酒品很好,喝了酒只會回房悶頭睡覺。但他此時意識還清醒得很,自顧去刷了牙洗了臉,還問可不可以只衝腳不洗澡?
楊初意點點頭,下一秒就見他換了木屐子,舀冷水往腳上衝了衝便要回房了。
楊初意怕他摔了,跟在他身後進了房,發現被子疊很整整齊齊的。
方至誠脫鞋上牀,然後抖開棉被直直躺了下去。
楊初意笑笑,剛想轉身出去,卻見他突然直起身,直勾勾盯着她。
兩人對視半響,方至誠忽然開口要求:“意娘,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