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在熬粥,見她醒來站在客廳裡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朗朗笑起來,道:“醒了,趕緊去刷牙洗臉喝粥,還是你要我來幫你?”
夏侯說着便要走出來。他穿着休閒的運動裝,整個人顯得陽光帥氣,渾身散發出說不出的男人味道。
喬鎖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逃進洗手間,她用冷水拍打着自己的臉,讓自己看起來清醒些精神些。
這些年爲情所傷,眉眼都透出情傷的痕跡來,她不能再這樣墮落下去了。
喬鎖在鏡子前看了自己許久,昨夜她睡得前所未有的沉,大約是這些天來睡得最好的一日。睡醒了也該清醒,過去的一切竟如同輕煙般慢慢消散去。對於這所有發生的一切她都無能爲力,她只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卻無法左右別人的。
大約便是這樣了,彼此都走向未知的道路,直到面目全非。
她出來見夏侯已經將粥盛好,配上小碟的菜,以及煮好了牛奶,見她出來,連忙走過來拉着她坐下,笑道:“快吃吧,小花貓,昨天哭的那麼傷心,今兒怎麼也是要補補的,喝粥暖胃。”
她朝他微微一笑,說道:“謝謝你。”
夏侯也不問她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見她今日精神狀態好了,便聰明的掩口不提。他們都在給對方最大的空間,以便彼此能最安然地相處。
“對了,我幫你去事務所請假了,你今兒在家好好休息吧。上班也不急於這一時。”夏侯見她低着頭吃飯,笑着說道。
喬鎖聞言擡起頭來,突然說道:“我打算辭職了,從去年到今年一直都沒有怎麼去事務所,要不是三哥認識他們的老闆,估計我早就被炒魷魚了。”她老是曠工,加上同事近來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怕更是會有非議,那裡是去不得了。
夏侯點了點道:“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小鎖,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把奧克蘭的學業完成?”
夏侯看向她,說道。
喬鎖微微一愣,奧克蘭的學業?她原本是極其痛恨那個地方的。
“我是說學業,你去學校讀書或者學點繪畫都是極好的。”夏侯解釋道,“如果你不想去奧克蘭,我可以幫你申請其他的學校。”
這個社會太過複雜,也不知道是說喬鎖不幸還是幸運,她年少時就受傷,此後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幾乎與這個社會染缸脫節,多年來是一派單純的模樣,能固守自己的一些原則,這些性格里的東西一旦形成沉澱下來便很難改變,夏侯私心認爲喬鎖更適合單純的環境,譬如讀書做學術研究或者繪畫搞藝術。
喬鎖沉思了一下,事務所的工作辭掉後她便真的無所事事了,喬謹言那邊也有新的生活,她多年來堅守的、愛恨的都是一場空,什麼都沒有了,也是該做回自己了。其實她不是學渣,這些年混成這樣不過是一味的自我墮落。
“我會好好考慮的。”喬鎖應聲道。
吃完飯,喬鎖便打了一個電話給凌生,說了辭職的事情。她不願意再去一趟事務所,跟昔日的舊同事告別,終究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何必多此一舉惹來嫉恨。
凌生在電話那裡沉默了一下,然後同意了,他沒有問任何事情,她要結婚的事情人盡皆知,他也不願意說一句祝福的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就這樣沉默地斷了彼此聯繫。
喬鎖回到喬家時,見傭人們正在將東西往外搬,頗有些驚訝,那些東西她認出是喬謹言的東西還有一些是上了年歲的古董舊物,應該是大夫人顧妍的。
喬鎖進去,問道:“這些東西都是要搬到哪裡去?”
傭人回道:“大少爺說這些都要搬回顧家去。”
喬謹言回來了?喬鎖站在院子裡,站了許久,等到自己有了勇氣這才進去,客廳裡沒有人。喬謹言不在,她去了老爺子的書房,只見老爺子坐在書房裡,翻出了許久以前的菸斗,點着菸絲在抽菸。
“爺爺,大哥是要搬回顧家嗎?”她進去,問道。
老爺子點了點頭,道:“他終究是顧家人,你去送送他,喬臻在樓上跟他說着話呢。”
老爺子頗有些煩惱,喬謹言要回顧家去,這事誰都攔不了,一來他原本便是顧家人,二來當年他過繼過來是因爲顧妍,如今顧妍早就去世,喬謹言說放棄喬家所有的繼承權,只需帶顧妍的遺物回去即可,加上顧家權勢極大,他也攔不住。
老爺子揪心苦惱的是,喬謹言這般決絕地回道顧家去,放棄了喬家的一切,甚至連喬鎖都不管不顧,這讓老爺子很是困惑。
倘若這年輕的孩子真能這般絕情冷心,往後也就沒有任何的弱點了。
這連環局倘若就這樣中斷了,那自己的大兒子豈不是白白犧牲了?老爺子坐在那裡徑自思考着喬家往後的榮耀以及如何上位的問題,只吩咐着喬鎖去看看喬謹言,他還要觀察分析一段時間纔好。
喬臻已經去試探了,剩下來就需要小四去探探虛實了。
喬鎖點了點頭,瞧着這個架勢,喬謹言是不會再回來了。她沒有上樓,只是坐在客廳裡等着喬謹言下來。
john吩咐着人將幾個房間裡大夫人的遺物盡數搬走。喬謹言站在自己的書房內,看着居住了幾年的房間。這些東西他是不缺的,這麼費勁地搬不過是潔癖作祟,他不喜歡自己的東西沾染上別人的味道。
“大哥,你真的不留在喬家嗎?”喬臻坐在輪椅上,揚聲問道。
喬謹言看了看他的雙腿,點頭淡淡說道:“這事我跟爺爺說過了,顧家人丁單薄,我弟弟柏林又常年不在家,老爺子近些年來身體不好希望我回去。”
喬謹言聲音頓了頓說道:“我會恢復顧家的姓氏,往後喬家就靠你了。”
喬臻愣住,居然是恢復顧家的姓氏,要徹底和喬家撇清關係了。喬臻眼底暗光一閃,如果要回復顧家姓氏,這手續要比旁人複雜一些吧。
喬謹言如果不姓喬,那麼就無法用小鎖那招來對付他。
只是倘若喬謹言放棄了小鎖,喬臻垂眼,他其實是不太願意跟喬謹言鬥,也不願意在傷害喬鎖的基礎上傷害喬謹言,他近來可是聽說喬謹言包養了一個小情人,想必凌婉也是知曉的,這些天一直住在孃家。
如果喬謹言對於喬鎖只是喜歡和迷戀,如果有了新的對象,他也不願意那麼大費周折去對付了。
喬謹言離開喬家,最高興的自然要屬於他了,他跟爺爺不一樣,爺爺一心想要光耀門楣,想要更上一層樓,甚至想要藉機踩死顧家來上位,可是他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他有喬氏就足夠了,如果再有了小鎖,這人生便是圓滿的了。至少現在是。
所以喬臻的出發點和喬家老爺子是不一樣的。
“你真的捨得離開,畢竟住了這些年,還有,你要是走了,我和喬鎖都會不適應的。”他特意提到喬鎖的名字。
喬謹言淡漠地說道:“喬家有你就足夠了,而喬鎖即將嫁人,往後都是各奔東西各自生活的,沒有什麼不適應的。”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的情緒,一貫的清冷,喬謹言去收拾自己的一些文件,見喬臻依舊杵在那裡沒有走,便淡淡地說道:“我馬上就要離開喬家,有些話也無妨攤開來說。這些年,我住在這裡,你們心中都是不舒坦的吧,唯獨喬鎖是後來回來的,對我比常人好些。只是喬臻,喬東南入獄後,我便應該離開喬家了。”
喬臻佯裝吃驚,急急地說道:“大哥,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們終究是一家人,哪裡有什麼不舒坦的。”
喬謹言冷笑了一聲,道:“我來喬家不過是姨母病重過來照顧姨母的,姨母一直懷疑當年的那個孩子並非是自然夭折,囑託我調查,我查了許久也沒有結果,卻不想你們親手將喬東南送進了監獄,既然當年的人走的走,入獄的入獄,過了這些年也就沒有調查的必要了,我也無需繼續留在喬家。這些話既然說開了,我們還是迴歸到各自正常的生活吧。”
喬臻見他說的這般直白,微微吃驚,一直捉摸不透喬謹言話裡的用意,但是多少信了幾分。喬東南入獄,他的仇也算是報了,沒有理由對付老爺子和他,喬謹言又不可能知道老爺子設局試圖踩着他和喬鎖毀顧家上位。
這是真的徹底要離開喬家的節奏?
“當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不過,大哥,就算你回到了顧家,我們還是兄弟,我還是會尊稱你一聲大哥。”喬臻嚴肅地說道。
喬謹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john帶着人過來說道:“大少,東西都搬得差不多了,這書房的東西還要搬嗎?”
喬謹言點了點頭,說道:“盡數搬走,往後也不會回來了。”
他下了樓,看見坐在客廳裡的喬鎖。她的精神比昨日的要好,也很平靜,靜靜地坐在那裡喝茶,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喬謹言見喬臻跟着出來,想到喬家那位始終深藏不露的老爺子,便面無表情地下了樓,看着喬鎖淡淡地說道:“小四,我要回顧家了,往後都不會回來,你和夏侯的婚禮我會抽時間參加。”
他說的言簡意賅。
喬鎖聽到聲響猛然擡頭,捧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顫,她緊緊地攥住杯子,也沒有敢看喬謹言,低低地說道:“好,謝謝大哥。”
喬謹言微微眯眼,見她孤獨地坐在那裡,不哭不鬧,突然之間有些難以自抑,似乎愛情裡受傷重的從來都是愛的深的。
喬謹言不再看她,出了院子,上車離開。
喬鎖沒有回頭,靜靜地坐在那裡,沒有相送。
喬家老爺子隔着窗戶看着喬謹言離開,敲了敲菸斗,臉色陰沉地抽着煙。
喬臻一言不發地坐在輪椅上,見他離開,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久違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