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我出身書香世家,祖上三代都是文豪,父母都是大學教授,一輩子在研究所忙忙碌碌,我從小生活在這樣一個迂腐食古不化的家庭。父母給我的教育就是讀書、工作、嫁人,必須有社會地位,要體面,凌家是有頭有臉的,兒女必須要成才,不能讓街坊鄰居看笑話。
我是家中長女,我在這樣的教育下安逸地生活了18年,並將之信奉爲真理,直到高考結束的那年暑假,一次意外徹底了改變了我的人生,我遇見了莫冬勍,我遇見他那會兒,我是被販賣的無知少女,他是跟在大毒梟身後混的小弟。
那是我這一生永不想提的過去,黑暗、污穢、掙扎和恥辱。
凌家因爲我的那段過去感到恥辱,我亦是。
我遇見喬謹言時,二十二歲,大學剛畢業,父親希望我能保送研究生出來留校當老師,就像他一樣。
那也是一個微醺的盛夏,我在夏天裡時常恍惚,好像我還在那個混亂的國家,莫冬勍站在人羣之後,金黃色的雙眼半眯,像一隻打着瞌睡的獵豹,他衝着我邪邪地笑,說道:“你是我的了。”
清醒後,喬謹言從車子裡出來,他長得很好看,很英俊,周身都透出世族大家薰陶出來的矜貴之氣,不似莫冬勍常年在腥風血雨裡闖蕩,眉眼間都是煞氣和邪氣,俊美的不像真人。
喬謹言準確地叫出我的名字:“凌婉。”
他眉眼間很淡漠,不露一絲的情緒,直接給我一疊資料。
我不認識他,我翻開資料,渾身發抖,裡面的照片是四年前我被人販賣到山區叢林裡的照片,我在那裡生活過一段時間,不僅有我還有莫冬勍。
“嫁給我,你的秘密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喬謹言語出驚人。他不缺女人,女人是排隊倒貼,顧喬兩家的繼承人,我後來才知曉他的身份,倒吸一口氣。
凌家是書香世家,可是跟顧家比起來,就如同員外家遇見了皇親貴族。
我沒有同意,喬謹言說道:“莫冬勍沒有死。”
我驚悚了起來,那個男人居然沒有死。我閉眼想起他最後盯着我的血紅眼睛,他笑着說:“婉兒,我會回來找你的。”
那些血腥的、糾纏的、暗香瀰漫的夜晚浮上心頭狠狠刺痛了我的心。我知道他的手段,他會親手毀掉我,毀掉凌家,因爲是我親自報案,毀掉了他的一切,將他刺傷。他跳海,我回家,過往愛恨深埋。
我看向喬謹言,發抖地問道:“爲什麼?”
“我需要一個妻子,你的報酬很豐厚。”喬謹言簡短地說道。
事實上,我從喬謹言那裡得到的東西非常多,庇護和成長。我沒有當老師,我自辦了品牌,將傳統刺繡加入服裝行業,在喬謹言的幫助下將它們推向了世界。
喬謹言是一個孤僻的人,我以爲我出賣的是我的一切,事實上他有潔癖,他只需要我扮演妻子的角色。
我時常在半夜裡從噩夢裡驚醒,夢見自己奔跑在叢林裡,莫冬勍割斷了那個毒梟的脖子,對着我笑,鮮血濺我一身,他說,婉兒,我馬上就要來找你了。
他消失了六年,然後出現,從海上爲復仇而來。
喬謹言說:“你能找到莫冬勍嗎?”
那個名字對我而言就是個揮之不去的噩夢,喬謹言說,阿鎖在他手裡。
我嫁給喬謹言四年,至此才明白,這個冷漠的內斂的沉默的孤僻的顧家子弟心尖有着他的妹妹,我遍體生涼,他居然愛着自己的妹妹,莫怪這些年他不近女色,原來是爲了喬家第四女。
莫冬勍的條件是,拿我換喬鎖,一命換一命。
喬謹言不會拒絕,在他心中誰都抵不上喬鎖,我無法抗拒,他回來了,來找我索命。
我說:“給我幾天時間。”
我回去看了看父母,看了看凌生,然後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去見莫冬勍。
喬謹言帶着我前去公海,他說:“對不起,凌婉。”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這樣的話,結婚四年,見面的次數十根手指都能數的過來。
我內心很平靜,說道:“你喜歡她,她知道嗎?”
喬謹言搖頭,說:“以前是知道的,後來分開了這些年,也許阿鎖認爲我不愛他了。”
“爲什麼?”
“因爲我生在顧家,她生在喬家,我是喬謹言,她是我妹妹。”沒有其他的原因,兄妹不倫,世人不齒,喬謹言淡漠地說着,然後閉眼沉默。
下直升機的那一刻,他說:“莫冬勍不敢殺你,你始終是我喬謹言的妻子。”
他只會凌辱我,將他多年來的傷害加註在我身上,讓我感受着背叛他的下場。
我點頭,莫冬勍折磨人的手段多了去了,遠比死亡還要可怕。我跟隨他的那一段日子,親眼見過他折磨人的手段,毒辣、血腥。
他說,這是生存之道,他的世界我從來就不曾理解過,也不需要理解,因爲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喬謹言去接喬鎖,我去見莫冬勍。數年不見,他還似以前那樣愛笑,所有的狠毒和陰沉都隱藏在眼底,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淡淡地說道:“你在發抖,婉兒。”
我沒有顫抖,我只是覺得悲哀。
我說:“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
他眯眼笑,剪得極短的短髮,身上衣裳嶄新,面容俊美像嗜血的獵豹,他晃動着杯中的紅酒,淡淡地說道:“背叛我的人從來就沒有好下場。”
“當年的事情是我做的,是我騙取了你的信任,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報警,做了內應。”我發抖地承認,是我害怕了,不願意過那種逃亡的生活,才毀掉了他。
“還有呢?”他眯眼,笑容變冷,將杯子砸在了甲板上,玻璃碎成渣,豔色的液體滲進甲板中。他鮮少動怒,他折磨人的方法有上百種。
“我欠你的,我會還你。”當年是我刺傷他,他在走投無路之下跳海逃亡,多年後,他歸來,我別無選擇。
我縱身跳進海里,海水從四面八方涌來,我沉進深藍的海里,將淚水融入海水中,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死亡方式,從十八歲那年,我的人生便出現了裂痕,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多年修補不過是不願意承認我愛上了最狠毒的他,然後背叛了他,所以要拿命來賠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