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谷口,整個天忽然陰暗了下來,彷彿變了一片天地。從谷外到谷口,緊緊幾步路的距離卻有如此大的變化。這武夷山當真有些妖異。
衆人不敢大意,目光緊鎖着身邊的叢林,警惕地看着四周。
相傳魔族早已在萬年前便消失了,此刻突現人間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至於他們的實力有多強,這一行除了李木略有體會外,其餘人都不甚瞭解。但既然是上古遺種,想必有過人的本事,實力自然不容小覷。況且武夷山中妖魔橫行,誰也不知道李木會有多強大的妖。
這條路似乎是專門有人開鑿出來的,路雖蜿蜒曲折,但相對比較平坦,厚厚的青苔爲路鋪了一層軟墊,踩在上面十分舒服。而兩邊古木拔立,荊棘叢生,彷彿爲這條路修葺了一道天然的護欄。
繁茂的植被爲整座山添了許多陰冷氣息,叫這些自幼在正派門下長大的修仙者很不適應。但不知爲何,李木對這種氣息非但沒有排斥,反而很適應的感覺。彷彿越是妖異的地方,越是親切。李木還以爲自己在花果山和妖魔鬼怪呆的時間長了的緣故,心裡也沒有十分在意。
通元門的三位弟子在前面開路,菩提洞的兩位師兄在後面壓陣。他們是穎字輩的弟子,而孫悟空是悟字輩的弟子,算起來孫猴子還要叫他們一聲師叔。
獨孤方拿出搜魂鏡小心的走在中間,一絲魂力始終沒有離開上面。一行人才走了一會,便有妖物出現在搜魂鏡的視現內。但搜魂鏡只能知道妖精的位置,卻不能知道妖精的種族和實力。而且他們這次的任務是魔族,所以這搜魂鏡也經過專門的改善,用來尋找魔族的下落。
他們的任務是魔族,而不是來這個妖精老巢除妖。武夷山何其龐大,若想要把上面的妖魔鬼怪都除去,就算蓬萊大仙親自前來,恐怕也要花好幾個年頭吧。所以搜魂鏡又擔起了另一項功能,就是幫助這些年輕人儘可能的避開路上的妖物。
“獨孤師兄,你確定那黑魔就在武夷山深處?”姜逸走到獨孤方身旁,瞥了一眼搜魂鏡問道。他只聽說搜魂鏡乃蓬萊島的寶物,用來找人十分方便。只要將一絲對方的魂氣放如其內,只要那人還在三界內,便能夠找到。
獨孤方依舊把注意力放在搜魂鏡上沒有離開,聽見姜逸的話,應了一聲,道:“師傅用秘術鎖定了他的位置,確定在武夷山深處無疑。倘若他不在了,師傅自會通過搜魂鏡告知。如今還沒有師傅的消息,那黑魔一定就在武夷山深處。”
“哦。原來蓬萊大仙早就安排妥當了。”姜逸回道陸琴身邊,和其他人一樣警惕四周,不再說話。
他們蜀山一脈相對於其他三脈在人間行走的較少,但不代表他們除魔的本事就此比三脈差。他們自然會有自己的辦法尋找魔族的下落,只是此事是蓬萊大仙在親力負責,他們做晚輩的不好插手介入。
蜀山和通元山一樣不在人界,而屬於三重天。只是蜀山的位置縹緲無定,外人很難知道它的具體位置。所以,蜀山也是修仙派中最神秘的一脈。
如此小心的行走了半日,前面的路分擔沒有變窄,反而越來越寬敞。就像一條河流到了入海口,呈扇形張開。兩側的大樹也不再那麼規矩整齊地排列,荊棘換做矮灌木,依舊遮蔽着人們的視線。
“現在該往哪走?”幾個人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路該如何走。他們雖然都是各脈精英,但同樣都是第一次面對如此大的挑戰,內心抑不住地有些激動。一個個沒有了飢餓的感覺,只想早日找到黑魔,將他帶回去。
偌大的一個林子,沒有蟲鳴沒有鳥語,甚至連風有些畏懼,都不敢進到這裡面來。這片古老的樹林裡,彷彿透着亙古的沉寂,壓抑的使人喘不過氣。
獨孤方依舊全神貫注的盯着搜魂鏡,東西試了試,卻皺起眉頭指着前方道:“走這邊。”
如此在搜魂鏡的指引下,李木一行人又走了大半天,拐了不知道多少個彎,換了不知道多少次方向。恐怕此時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來時的路。
天色漸晚,皓月當空。但不知爲何,月亮的光芒卻照不進這片樹林,彷彿隱約中有種神秘的力量將它吸走了似的,朦朧裡透着一些無奈。
“今日天色已晚,我們便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行如何?”蕭讓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轉身對其他人道。
周圍的樹彷彿都是一個模樣,到處都安靜的可怕,在哪裡過夜都一樣。
“就聽蕭師兄的。”幾人應道。
幾人圍坐一圈,蕭讓和杜湘不留痕跡的把李木護在中間。他們修仙之人的休息方式和常人不一樣,只禪坐冥想便能達到休息的效果,而且還能夠以此增加自己的修爲。雖然不如躺着舒服,但卻是這野外最佳的休息方式。
“蕭師兄,我出去方便一下。”李木不習慣禪坐,那種最簡單最笨的修煉方式不適合他。
蕭讓沒有懷疑的點點頭,應道:“好,別走太遠了。”
李木遁入地裡,卻怎麼也找不到土地的蹤影。他只是尋人心切,哪裡想到如此妖物老巢,怎麼會有土地呢。難道上天專門派一個人來給這個妖精鬼魅做土地?
“蕭師兄,敢問一下李師弟是何出身?”待李木走後,獨孤方忍不住問道。
蕭讓愣了一下,不明白獨孤方是什麼意思,反問道:“獨孤師兄爲何如此問?”
獨孤方性子雖然溫和,但內心的疑惑卻揮之不去,他儘可能委婉地說:“我與李師弟相處過一段時間,從搜魂鏡上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人是妖還是神,而三者之中,妖氣最盛,故此相問。”
見有人懷疑李木,蕭讓還沒說話,杜湘卻在一旁冷聲道:“獨孤師兄是在懷疑小師弟?”
獨孤方據實道:“杜師兄,難道他不值得懷疑嗎?”
杜湘急道,霍得騰起身子:“你……”
蕭讓立即拉住杜湘,言語也不再那麼客氣,對獨孤方道:“獨孤師兄請放心,小師弟自幼被師傅收養,在通元山長大。由師傅親自傳授道法和仙術,就算他並非人類,也和人類無異。我與杜湘師弟是看着小師弟長大的,倘若他有問題,那我們二人便也有問題了。”
獨孤方沒想到通元門的人如此護着李木,當下有些急,道:“蕭師兄何出此言,我只是懷疑他的身份,並沒有其他想法。”
場中的氣氛有些尷尬,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在這詭秘的林子裡,突然靜的可怕。似乎月光在這一刻也突然暗了許多,整個天地回到了鴻蒙之前,回到了最原始的黑暗。
“咳咳。”姜逸見雙方關係有些緊張,微微笑了笑,道:“蕭師兄,杜師兄何必激動呢,獨孤師兄也是爲了大家好嗎。爲什麼尊師會收一個非人類弟子呢?”
“這有什麼?”姜逸話將歇,他身旁忽然翁聲響起,卻是菩提洞的張穎生:“十多年前我師父菩提祖師也收了一隻石猴做弟子。”
“莫不是最近大鬧天宮的孫悟空?”郝楠一驚,言語裡不知道是敬佩還是畏懼。
張穎生:“……”
他原本是想幫李木說一句話,卻沒想到好心幫了倒忙。孫猴子大鬧天宮的事情早已傳遍了天地人三界,凡修道者沒有不知道他的。但如此一來,卻把李木推到了另一個邊緣。
幾人收攏心思,將此事暫時放後,專心面對當下最大的敵人。今後的幾天裡,沒有人再提李木的事情。而李木本人對此毫不知情,所以最沒有煩惱的便是他這個當事人。
如在在林中又走了五天,白天依舊擇妖而避,夜晚就地休息。月亮越來越圓,但他們總感覺月光卻越來越暗。
李木幾人走山林裡行走多日,卻沒有碰到一隻妖怪攔路,彷彿這山林深處的妖物比外圍還少。但偏偏那個獨孤方視爲至寶的搜魂鏡,卻感覺不到妖物的存在,不知道該往哪處行走。
“獨孤師兄怎麼樣,該往哪裡走?”蕭讓問道,他畢竟是大派弟子,獨孤方不提李木的事情,他也不會放在心裡。
獨孤方眉頭緊鎖,凝聲道:“周圍五里內……沒有,一隻妖物。”他說這種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更不要說別人了。
大家各個緊鎖着眉頭,王穎海率先問道:“獨孤師兄,你的搜魂鏡是不是壞了,周圍如此中的妖氣,怎麼會說沒有一隻妖物呢。”
別說是他們了,就連實力最差的李木也感覺得到周圍的妖氣,就好像自己在花果山時,和羣妖喝酒擺宴感受到的一樣濃。
獨孤方也不辯駁,收起搜魂鏡,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圍,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感覺得到黑魔就在附近。事已至此,大家小心一些便是了。”
衆人紛紛拔出仙劍,全神以待。
一行人中只有姜逸依舊一臉輕鬆的樣子,彷彿面臨的只是普通的妖怪,嘴角依舊掛着邪魅的弧度。他見李木,“咦”了一聲,道:“李師弟怎麼沒有武器,我剛好有兩柄,需不需要借你一柄?”
李木微微一笑,搖頭道:“多謝姜師兄,不用了。”
姜逸也微微笑了笑,兩柄赤紅色的劍如火趨附,騰騰燃燒了起來。
黑暗中,不知道是誰點起了一盞燈,幽幽發綠,傳的很遠。緊接着,整片樹林彷彿被這盞燈點着了一般,到處都燃起幽綠的火光。似乎那一片片樹葉,便是這綠火的燃料。
綠火簇擁,照亮出一片極大的空地。這時李木等人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樹林的邊緣,離那片空地只有幾步之遙。
幽幽鬼聲,森氣傳來。
歡騰,歌舞,彷彿到了千年難遇的萬鬼盛宴,羣魔亂舞。
一隻,兩隻……
那些妖物鬼怪彷彿踏破虛空,從另一個世界跳出來的,出現在這片巨大的開闊地。在綠火的照亮下,陰陰嚇人。
“這……”李木等人不敢做聲,呆呆地看着這些妖魔鬼怪歡騰亂舞,似乎在慶祝着什麼。即使李木這個萬妖之王,面對這種場景也不禁駭然。
萬畜,百蟲,甚至草木,妖精的種類數不勝數。骷髏,殘魂,幽靈,鬼物也絲毫不弱。
在衆妖圍繞的中心處,忽然升起一圈幽騰的火焰,火焰中心緩緩升起一個祭壇。巨大的祭壇頓時佔了一大片空地,卻是才從地下冒出。隨着祭壇升起,天上的月亮似乎把所有的光都集中到了這裡,別的地方,一片黯淡。
“羣妖祭月?這種盛會怎麼能少了我呢。”
遠在數萬裡之外的一個小客棧內,一名鬍渣凌亂,頭髮蓬散的道士看着滿月忽然變黑,只留外面一圈銀環,喃喃自語了一聲。他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又勾起身邊的酒葫蘆,似乎一串動作還沒有做完,他整個人忽然消失了,彷彿從來就沒有在這裡出現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