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從大日爆發數倍光亮,一下子跌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
蘇禾目瞪口呆。
以前只知道泰祖很強,聽多了鳳祖最年長,泰祖最強的說法,但泰祖到底有多強,卻是第一次有直觀的感受。
泰祖打大日,竟像道祖一般,一巴掌下去一切寂滅。
他家老龜強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蘇禾驚詫地向泰祖看去,就見老烏龜——手忙腳亂的向虛空撈去。臉上竟有幾分慌張。
“壞事,力大了,要打死了。”
幾條鐵索自泰祖身上射出遁虛空,片刻拖着一輪黯淡無光的紅日歸來。
紅日尚不知有多遠,但燃盡一切的氣息已經傳了過來。
泰祖舒了口氣:“還好,沒死!”
蘇禾看着那紅日,大日早沒了光照萬界的威能,就是一顆暗紅色的圓球一般。被鐵索拖拽歸來。
一道太淵在泰祖身前展開,不知隔着己方世界,幾多距離向內一吞,被鐵索綁縛的紅日頃刻落入太淵之中。
蘇禾就見泰祖一件件天材地寶丟入太淵中,一點點送進大日內,近乎熄滅的大日再次燃燒了起來。
死灰復燃。
“老祖?”蘇禾不解。
泰祖合了太淵,笑呵呵道:“這世界總不能沒有大日,但大日是對方的,總要想法子將它矯正過來!老祖試試能不能煉了它。”
他說着話,轉頭向先前大日所在方向瞥了一眼。
整個虛空都膽怯的顫抖一下一般。
然後,好似火把點燃,一點光亮顯現,緊接着一顆嶄新的大日躍出,掛在九天上光照萬界。
陽光掠過泰祖身邊,格外溫柔。
蘇禾:“……”
“去吧去吧!”泰祖揮揮爪子。又要將蘇禾丟回去。
“去將這個時代的事情處理完,早點兒回去!”
大日就在他手中,泰祖自然能感知到大日的不正常,有人竊取了大日的力量!
但不是在這個時代,順着龜仔來的道途竊走的麼?
能有這手段的,可不是常人了。泰祖目光幽深。
見泰祖揮爪趕人,蘇禾急聲道:“老祖稍等!”
蘇禾說着,探手一抓從外相空間抓出兩隻龜殼遞向泰祖。
泰祖看着龜殼呵呵笑了起來。
滿意的點點頭:“不錯!”
他誇了蘇禾一句:“咱家龜殼太古受損,至今不曾恢復,你這龜殼正好補了所需!”
這龜殼乃龍龜龜殼所煉化,受損復原須得龜殼煉入,但哪怕荒那樣的龍龜,也得殺上十七八頭纔有可能將至寶修復。
哪個修的起?
原本還覺得這龜殼再無修復可能,或者心狠一些要到冥那裡去修復了。
現在多了一副龜殼不但可以修復,還能讓至寶更上一層了。
泰祖泰祖說着話,兩枚龜殼便同時飛起。在他面前漸漸變大。
泰祖指甲一點,兩隻龜殼好似機械一般片片拆分,頃刻變作漫天甲片。
太祖指甲一劃,便丟出四片破損甲片,落在蘇禾身邊。
“這四片已經無用,你可用負山吸收去,增強外相。”
歸望山中一戰,他看的清晰。龜仔境界道行都上來了,戰力不俗,只要不碰上仙尊人物,諸天萬界儘可去得。
惟獨龍龜一族最擅長的防禦,反而成了龜仔的弱點。
外相不僅僅與道行境界有關。更要汲取外物。
龜仔外物不曾跟上。
論防守,龍龜一族至寶說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汲取四片龜甲,便是到開天七重也足夠用了。
蘇禾雙眼放亮。
笑着收起甲片。
龜甲拆分開來,蘇禾卻能看出一些端倪了,這甲片同根同源,不是一羣龍龜拼湊,而是某一位至強老祖所留。
不知那位老祖輩分能不能打過他?道祖親傳哎~
蘇禾擡起頭直勾勾的看着面前泰祖。
“還有事?”泰祖低頭望着他。
蘇禾有幾分扭捏:“老祖,我如今是道祖親傳弟子了。”
泰祖眼中閃過一絲怪異:“對!”
蘇禾悄悄昂首:“道祖乃是亙古之前的人物,諸天萬界盡是晚輩,咱的身份是不是也水漲船高了?”
泰祖笑了:“不錯,日後再有敵人,見誰你也可罵他不肖子孫!”
蘇禾嘿嘿笑起來:“那老祖,我都叫你這麼久老祖了,你也叫我一次唄?”
泰祖看着他,笑的溫和。昏花的老眼都露出了笑意,一頭老龜,目光竟燦爛至極,連新生的大日都遮掩不住。
蘇禾只覺龜殼溫暖,但心底忽地發涼。
“老祖…我就開個玩笑……”
……
一陣寒意,蘇禾幽幽醒了過來,入眼一片紫色。
左右看了看,是冥王閻王殿。
冥王身子大半已經冰封,她看着外面並不曾看蘇禾。
蘇禾沉默片刻,小聲問道:“師姐,我怎麼在這兒?”
“不知。”冥王聲音冰冷如故:“空間打開,你便被丟了出來。”
她低頭看向蘇禾:“你惹了何人?”
可以不走正門,直接定位歸望山,可以視鎮幽山法則如無物,這般存在便是她還活着的時候,也不敢有任何輕視。
蘇禾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他什麼也沒幹,剛認錯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再醒來就在這裡了。
冥王瞥他一眼便不再問了,她的目光只能留在此界,蘇禾追着大日出去的事情,她卻不知曉。不過無需出去便能看出來,天上大日換了。
將蘇禾扔回來的人,道行深不可測。
泰祖…好小氣!
蘇禾嘟囔一聲,轉頭向外界看去。九天之上,紀妃雪緩緩睜開眼睛,天地之力退去,禱天告地已經結束。
蘇禾笑了笑。回頭向冥王道:“師姐,不出意外我在這個時代待的時間要到了,你有什麼事情要我做麼?”
“要走?”
蘇禾點頭。
道祖指骨已經拿到手,在這個時代只剩無損界搬遷一事,原本時間還很充足,還想着無損界搬遷結束,還能帶着他們刷一波佛界,還能與紀妃雪溫存數年。
但時間到了。
泰祖一言一行都有深意,不會隨隨便便催他回現世,必然有理由。
蘇禾甚至懷疑,泰祖是不是像元尊一族一般,可以溝通古今?
冥王沉默許久,道:“鎮幽山下有我傳承,回去後你取走,代我尋個傳人!”
修士便是如此,敝帚自珍,便是親傳弟子也可能留下一手。但又將傳承看的比生命還重。
矛盾,卻不衝突。
蘇禾腦海裡莫名閃過一個千方百計想要認祖歸宗的修士,點點頭看着冥王:“那我假公濟私,傳我自己門派了。”冥王不再回應,身上紫色幽冰,向上攀爬片刻吞噬整個人。
師弟要走了,她這段神念,自然要重新封禁。至於道法傳誰,她無所謂。
蘇禾看着重新冰封的神器,冥王離去,神器也沒有睜眼,冥王醒來十日,對神器消耗太大了。
雙手相托躬身一拜:“多謝師姐照顧,那我們……七十三萬年後再見!”
他輕輕一拜,起身看着那與白音一般無二的相貌,不由一笑:“竟出幺蛾子!下次見面,打你屁股!”
白音也罷,白靈也罷,就沒有一次消停的。
蘇禾搖頭笑着,向外一步,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紀妃雪幽幽睜開雙眼,腦海中還在回憶方纔天地視角中所見。天地所見直指根本,看到的諸天機密乃是最低層次的收穫。
天地對法則、對大道的觀測纔是她最大的收穫。
尤其蘇禾和泰祖抽向大日那兩掌,紀妃雪所獲頗豐——泰祖所在,天地不察,便是天地視角也可正常觀看。
甚至效果更好!
有收穫卻也是時候閉一個大關了,待夫君離開,她至少要閉關數百年。
紀妃雪漸漸回神,便見身旁蘇禾笑吟吟看着他。不等她說話,已經探手將她攬了過來。
腳下一踏,縱身衝出歸望山消失不見了。
人已經走了,洞虛耳中才傳來蘇禾聲音:“幫我搞定歸望山,我此刻不與他們見面了。”
洞虛愕然怔住。
鎮幽山上,冥王緩緩睜開眼,聲音冰冷中帶着一絲疑惑:“打我?活膩了?”
冥王說着話,冰凌徹底蔓延將她完完全全冰封起來。
星海之中,星河翻滾,泰祖自星河下衝出,背上套着兩層龜殼,就像穿着殼狀鎧甲。
兩層龜殼不斷相互交錯融合,正一步步被他煉化。
星河旁一條青龍虛影顯現,低着頭看着星河中泰祖,眼中有不解。
“道友爲何突然鎮殺大日?”
斬殺一輪大日,除了麒麟。其他四靈老祖都有這般手段,但一巴掌拍下去就拍死大日,這般舉重若輕,只有泰祖一人做得到。
但大日好好的,何必下手?
泰祖呵呵笑着:“已有新生大日,舊的不去,留着作甚?”
龍祖撇撇嘴,老傢伙又搞神秘!
每一個老傢伙都要搞點兒自己的小秘密,鳳祖守着一片冥界,經營不知幾個時代,老麒麟卡着境界從不肯提升,在四靈老祖中年級僅次於鳳祖,境界卻是最低。不是在做什麼。
老龜也神神秘秘。
只有他自己,實實在在的,所有事情毫無隱瞞。
“你打暈你家小不點後,做了什麼手腳?”老龍好奇問道。
“莫要誹謗!”泰祖瞪了老龍一眼:“我幾時打他了?只是老祖的關愛罷了。”一枚光珠在他身邊浮起,佛光散射。
“舍利?大自在?”
泰祖笑了起來:“是嘞,到底是一位菩薩,一時不查竟被他在龜仔身上種了枚舍利。”
這是當日龜仔送黑衣媳婦來星海,打了大自在一擊,被大自在趁機種下一枚舍利。
今日見面方纔感應到。
老龍看着舍利,又看看泰祖:“靈山氣息,這是種在靈山中的舍利,你能看透靈山?什麼時候當和尚了?”
靈山乃佛祖開闢,只有佛門僧人可入,這是定律。也只有藏在靈山中,才能躲過泰祖視線。
泰祖瞥他一眼,不想說話。
區區靈山,難得住龍龜?
龍祖歪着頭看着舍利,又看向泰祖:“這舍利是被你斬下來的,黨還有力量存留。你只取走了舍利,不曾破滅那道力量?”
泰祖呵呵笑着:“返回七十三萬年後,路途漫長好生無趣,給龜仔留點兒樂趣。”
老龍看着他:“大自在本體的後手,你不怕那小龜出了意外……”
“你想借此機會,窺探時光長河?”
泰祖瞥他一眼,不理他。
……
蘇禾落下身形,已在雲夢澤上。
繞了一圈,又返回這裡。
水下行宮一切未變,除了蘇禾移植的翠竹,因爲無人打理已經死掉了。
水宮牆壁比起半年前多了成片的水藻。
紀妃雪輕輕揮手,內外一清。
與蘇禾步入水府,看着熟悉環境,二人同時靜了下來。
許久,紀妃雪輕聲問道:“要走?”
東西到手,蘇禾也該離開了吧?
蘇禾沒有說話,只從後將她抱住:“我會回來!一定!”
紀妃雪不說話,只轉頭看着他,拉着他的手,向前一步進入水府之內。
水府門口一道水幕閃過,兩人意竅蛤蟆和狐狸頓時跌落下來,兩獸對視一眼,同時撇撇嘴,自覺離開。
水府一時安靜,只有紀妃雪竭盡全力保持鎮定的聲音傳來:“禱天告地有所收穫,說不出口,運轉鸞鳳和鳴術,我傳給你……”
……
無損界飛馳依舊,甚至速度比起大日食前愈加快了。
道祖收徒對這些人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登仙鼓九響,此刻消息固然傳遍諸天萬界。但只在真正的頂尖大能中流傳。
尋常修士連登仙鼓是什麼尚不得知,更遑論道祖收徒?
道祖是誰或許大半人尚且不知。
五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卻能感知到,窺視無損界的目光徹底消失了,連日來竟無一道目光落在無損界上。
彷彿一切都寧靜了下來,甚至讓莣君生出了便是返回原先無損界所在,也不會再有紛爭的錯覺。
一切安寧!
就這般日子一天天過去。
蘇禾道友說的去去就回,食言了。
秋去冬來,冬去春至。又是春暖花開,今年的春天並沒有推遲,甚至因爲新的大日,愈加燦爛了起來。
雲夢澤上,蛤蟆和狐狸沒心沒肺的跑着,不知去向了哪裡。
雲夢澤下,水宮中,一陣喘息後,有疑惑聲傳來。
“媳婦,老丈人不是說你必能誕生後代麼?怎麼一直沒有動靜?”
紀妃雪竭力保持冰冷的聲音傳來:“你想兒子比你年長?”
“呃……”
沉默半晌,蘇禾輕輕動了動,小聲道:“媳婦,無損界快到府河禁地了。”
紀妃雪沒有說話,只翻身而起,將蘇禾一把推倒,再次佔據了主動位置。
跪坐起舞,搖曳生姿。
雲夢澤澤水盪漾,春水卷着波浪拍打着澤中大樹,鳥兒歡快鳴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