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朗一走過來, 氣氛便忽然像是凝結了一般,封三看着我動也不動,然後忽然眨了眨眼, 伸出兩根手指來比劃了一下。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 封三忽然飛起一腳, 他來勢洶洶, 又突然至極, 也不見墨朗如何出手,只覺得他的手似乎本就在那兒了,直接架住了封三的腳, 狠狠一扭。我瞧封三這一腳乾脆利落,墨朗這一手利索狠辣, 換做是我, 雖接得下, 卻絕不會這麼輕鬆。
“好了,他們打起來了, 咱們去談情說愛吧。”巫瑞仔細的聽了聽,忽然用手指輕搔了一下我的掌心笑道。
我哭笑不得的拍了拍他的手,與他鬆脫開手去,只待那兩人一過火,便上去阻攔。
場中眼下已經來回交換了七八招了, 他們倆皆手無寸鐵, 然而自身卻已是一柄利刃了。此刻封三忽然一出手, 丟出一塊翠綠快板來, 墨朗單手籠在袖中, 微微一矮身,兩指夾住了那片薄薄的快板, 又猛然回敬了過去。
他這一手又快又急,卻又秀美飄逸,似如文人雅士攀折春下桃花枝的風雅氣度,叫我登時如遭雷擊,不由上前一步高聲喊道:“厲飛英!”
墨朗臉色一變,手上頓了頓,封三尋出空隙來踢破墨朗的攻勢,然後三下兩下猛然一躍,翻出牆去了。
院子裡死一樣的寂靜。
邪道厲飛英,白易的三太爺爺白九霄的摯友,亦是我與玉丹的外公。
“你……”我上前去翻看了看墨朗的手,溫聲問他,“你怎麼會這招桃花手的。”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並未將手抽回去,我看見那桃花手的紋路已經在他手肘處長開了花痕,沒想到他年紀輕輕既已練第八重,厲飛英在他這個年紀,可剛到了第五重,卻已算是天才了。不過厲飛英的能耐倒是也遠不止於此,桃花手不過是他成名絕技之一罷了。
我不禁勸道:“你這桃花手不要再練了,第九重練了是會出事的。”
墨朗抿了抿脣道:“是厲飛英老爺子傳授晚輩的。”
“他已經死了。”我愈發和顏悅色的看着墨朗,然而他的面容上卻只有冰冷與隱隱的忍耐,我又道,“也絕不可能再活轉過來了。”
墨朗道:“我知道。”然後他平靜的看着我,微微點了點頭,“我親眼見着了他的骸骨,自然是知道的。但確確實實是厲飛英前輩傳授給晚輩的,石壁上雕着桃花手的一招一式,老爺子爲我演示了一番。”
“演示了一番?”我問道。
“老爺子屍身未腐,除卻氣息全無之外宛如沉睡,那處有一樣機關,我不小心碰了,叫老爺子用桃花手與我打了一場。”墨朗沒有說出後面的結局,然而我卻也很明白了,厲飛英這個瘋子當然不會給自己留什麼情面,他當年拋女棄妻,遠走他鄉,不過是爲了甘暢淋漓的戰意,他天生聰穎又怪癖極多,將自己屍身做成機關,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閉了閉眼,又睜開來看着墨朗,問道:“那想必,不止是桃花手了。”
墨朗點了點頭,卻道:“晚輩只學會了桃花手。”
他沒說真話,但我卻也沒什麼所謂了,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事無兩樣,唯心有別,願你好好走往正途,好好將這門絕學傳下去,千萬莫學厲飛英那般……那般隨心妄爲,胡亂造下惡孽。”
墨朗點了點頭,他看了看封三離開的牆頭,忽然什麼都不說的告辭走了。
“慕丹……你壞了規矩。”巫瑞對我說道,帶着一點些微的惱怒與不解,“爲什麼?你大可不必這樣幫封三的。”
“厲飛英是我外公……”我微微嘆了口氣,同他老實說道,“當年我娘在外婆腹中時,厲飛英隨白九霄走了,撇下了她們倆,再無音訊。後來……後來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他仇人的後代來殺了我爹孃,又叫我全殺了。”
巫瑞聽了,卻忽然道:“那我豈不是提親都找不到長輩了?”我哭笑不得的拍了他一下,他卻一臉嚴肅的思考起來,然後對我說道,“你怎麼不生得晚一些呢,這樣的話,這個問題就可以丟給季鴻卓思考了,我只要安安分分的跟談玉丹提親就好了。……等等,不不不,若是談玉丹的話,我們少不得就要準備私奔了。”
閒話休提,我之後一直在想封三的那個二字是什麼意思,他爲何偏偏伸出了兩根手指。封三是樂逸的友人,我自然十分放心,而墨朗是天機宿主,我也不必懷疑他。我同巫瑞在一起後,唯一一起參與的便是武林盟這次大會,江湖人若知道我與巫瑞在一塊,也應當是近來不久。
兇手先是暗害江湖衆人,又重傷秋蘊彌;秋蘊彌醒來或者死去,若他稍有心念不正,便可斷言是我殺人;而他若堅定不移,那兇手則的的確確一個南青人。
一場殺局環環相扣,這般針對我與巫瑞,明顯到令人可憎。
巫瑞洗漱過了,忽然對我道:“你覺得封三的意思,應當是有兩個兇手,還是他懷疑兩個人?我覺得後者較有可能,他的性格雖然跳脫,但卻倔強固執的很,姬樂逸跟他討論喜紙該用胭脂紅還是大紅都差點吵的大打出手,要是他認定墨朗是兇手,估計絕不會跑開。”
“他現在跑走了,第二日墨朗定會昭告江湖,說不準兇手會懈怠幾分,好叫封三渾水摸魚,趁機尋找線索。”巫瑞說得頭頭是道,然後忽然又添上了一句,“如果他也像我這麼聰明的話,那應該十有八九就是這麼個一石二鳥的計劃了,如果是我想太多的話,那就……算了。”
“如果真如你所說,那麼我心裡也有了個有嫌疑的人了。”我道。
顧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