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前一夜。
“遙想當年太祖時期,我等同窗一起會考,殿試,中榜,這些事情彷彿就發生在昨日。”
某處宅院的房間中,一道聲音響起,有些蒼老,帶着緬懷。
“莫說這些有的沒的,陳年老黃曆了,往昔無悔,看的是今朝,而今齊王要破城了,我等該如何面對眼前局面。”
另一道聲音說起。
“齊未滅,鬢先秋,此生難料。
自是與聖上共存亡,與齊王不共戴天。”
最開始說話之人,便是新上任的太尉,絕對的權利在握,大仙官。
他康慨陳詞,說到深處時,忍不住淚流,雙目紅腫。
“聖上寵幸,得以施展抱負,今齊王行謀亂之事,我爲御史大夫,怎可投敵,苟且偷生,當與聖上同生死,雖死無悔。”
第二道聲音自然是當今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他們既是同窗,也是同級別的官員,當然有很多話可聊。
而今國將破,他們有預感,這會是最後一次的相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痛斥了齊王,皆要以身殉國,報聖上隆恩,表忠義。
“王相,乾了這杯,望有來生,你我三人還能在一起喝酒!”
大夏當今三公,聚在同一屋子內,第三人是王相!
王相一言不發,只是表情很沉重。
當晚,三人散去後。
新太尉連夜跑到城外,向齊王投降,表了忠心。
第二天,城破時,御史大夫李城也投降,很聽話:召至,叩頭謝!
而王相在前一夜談完話後,回到家與妻子兒子交代了幾句遺言,便以身殉國了。
城破時。
文光高坐在清冷的大殿上,目光呆滯。
這一天到來時並非沒有預料,只是當它來臨時,卻又顯得殘酷。
他不會如鎮北王那樣,還有機會苟活,九五至尊之位也將不屬於他。
這是一條無法回頭也不能和解的路。
當年萬臣來朝,而今都各自逃命去了,爲他出謀劃策,得以重信的臣子也都不見。
孤家寡人,衆叛親離,這些感受如冰冷的劍刃,插在心頭。
“咳咳!”他勐烈的咳嗽着,慘白的臉,嘴角染血。
當初渡劫失敗,便落下病根,後面又將身上的氣運剝離回皇陵,修爲盡廢,本是帝王,正值巔峰,而今卻顯得有些老態龍鍾。
文光不怕死,心中自恨齊王,但氣運是整個大夏的,他不能因齊王奪了天下而破壞大夏氣運。
他是仙朝皇帝,爲了安心的站在頂峰,自然要削藩,要將擋在他身前的幾道高大身影毀滅掉。
但他亦是爲民的帝皇,齊王謀亂,本就破壞大夏和平,他借氣運渡劫傷了國運根基,不能再讓氣運有失了。
當然,以他修爲,仙朝氣運何等磅礴,實在是壓不住。
“成王敗寇...”文光坐在龍椅上,輕輕呢喃。
他現在是憤怒的,抱怨的。
不過這位君上低估了很多大臣們的氣節。
王相在城破前一夜便以身殉國。
當朝狀元,文聖最得意的門生,正在另一個郡城募兵,操練,欲挽救這個國家。
許多從大夏學宮走出的書呆子也在用各自的方式行動着。
他們沒有齊王那樣領兵本事,也無合體渡劫這等絕世修爲,甚至許多是從貧苦中走出來的,從無靈根的凡人成爲仙朝臣子。
但都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兌現了當年高歌諾言。
雖然,一切是徒勞的,無意義的。
皇城淪陷時,無數忠傑義臣赴死,自盡,殉國,雖一人,卻敢向齊王亮刀。
咚!
皇城慌亂,一處盡顯尊貴的宅院中,生出巨大波動。
那是封塵,他再次向御史大夫之子揮刀,欲報仇雪恨。
而這次,沒人能保李釋了,那些曾經忠心耿耿的家臣四散奔逃,他的父親正在向齊王表忠心。
李釋被斬於府中,正妻化爲血霧,封塵得報大仇,未屠戮其餘人,而後一人殺向城門口,爲文光盡了忠心。
當年王相嫡孫,接待仙劍宗高徒,很多人傳言他欲搭上這條線,但城破時,這位名滿京城的相孫,也與王相一般,英勇就義。
也許爺孫二人瞞了世人一個謊言,王相嫡孫不出重,但現在,他們絕對是光明磊落的,無愧於心。
“更朝換代,江山易主,君王路上萬骨枯,現在正是最肅殺的時候,皇陵關閉,等待那個人到來。”
皇陵關閉了,大墓拍賣行也關閉了。
氣運師沒有改變的能力,他們的職責是守護好這座大夏皇陵,至於新主替舊主,與他們沒有多大關係。
轟!
皇城中,有一道耀眼的光芒劃破蒼穹。
“那是文聖!”皇陵中,有氣運師低聲說道。
當今大夏第一儒聖,蘇明仁!
“文聖攔住了齊王的去路!”有無上聖師,修爲氣運雙開花的真龍級氣運師窺探到一二。
陳深的精神天眼修煉到極致,自然敢看過去。
一處街道上,文聖怒目,雖謀略有所不及,但儒道已至人間頂點,堪比渡劫後期強者。
他殺向齊王,使得那位當世第一反王皺眉。
“不可殺,這位若死,天下的讀書種子便死絕了。”
齊王麾下強者衆多,欲行滅絕之事,卻被一位老者勸阻了。
那是當年能敵大夏第一人慕容止的無名強者,現在並未出手,反而勸言道。
齊王也知這位名滿天下的文聖不可直接殺掉,便請文聖起草詔書,好事後登基。
但蘇明仁不是來投敵的,怎會寫下詔書。
齊王強逼,文聖寫下“反賊。”
齊王忍住,繼續逼迫寫詔書,文聖又寫下“謀朝篡位,齊賊!”
殺之,滅族。
齊王曾向天下人展現了他用兵如神,強大的一面。
而今展示出冷酷無情,強勢,做事狠絕的一面。
你就算是當今第一文聖也好,名傳東洲又如何,終究成爲了齊王的王座下,一堆枯骨中的一員。
所有犯上作亂者全部被滅族,所有不服者,處死,妻女賣入勾欄,男丁發配邊疆。
現在很多人會小聲議論齊王得位不正,但千百年後,他依然是大夏最尊貴的君王,這段歷史會淹沒在歷史長河中,至少大夏內,這段靖難戰爭,會被冠以正義的名號且廣爲流傳。
至於大夏外超然勢力口口相傳,記載?敵對關係,這都是爲了損害大夏天子傳出的謠言!
文光有一帝婿,來自大夏外超級勢力一顯赫家族,當日,那一勢力家族出動三位渡劫,欲帶走帝婿一家三口,且被攔住時亮明身份。
大夏外每一個超級勢力幾乎都不弱於大夏,若是處理不慎,恐怕會引發災難,絕對比文光削藩要嚴重得多得多。
然而,齊王非文光,居然讓超然勢力子弟在朝爲官,經營勢力。
他彰顯了大夏帝王無懼無畏的一面,親自出手斬了那名帝婿,三位渡劫同樣被鎮壓,化爲飛灰。
沒有一句言語威脅狠話,齊王用行動證明,他是一位強勢到極致的君王。
至此,很多欲橫插一腳的超級勢力皆退縮了。
“當世之中,除卻楚玉言外,恐怕任何超級家族子弟也威脅不到這位帝王!”
陳深心中感嘆。
那些超級勢力超然物外慣了,以爲齊王會顧忌,但對方是何等梟雄。
他有魚死網破的決心,那些勢力有嗎?不會的。
當然,若帝婿是楚玉言,齊王不敢殺。
因爲這位無雙天才死了,縹緲仙宗絕對會拼命。
“石燦在嗎?”此時皇陵外,某位又打噴嚏的年輕人問道。
皇陵衛守住皇陵,不讓任何人進出。
“我是石燦好友,找他喝酒!”楚玉言解釋,但皇陵衛不理會,他只好亮明身份。
沒辦法了,皇陵衛只得將石燦請出來。
接着,覺得有些吃驚又榮幸的石燦走出皇陵。
然後,大眼瞪小眼,楚玉言有些羞惱。
他是來皇陵看戲的,外面一片肅殺,就算自己身份高,也怕麻煩,打着找故友的名號,想躲在皇陵中看戲。
結果發現自己被某人騙了。
而石燦雖然尷尬,知道對方找錯了人,但陳深兩次都露的真容,所以當楚玉言展示‘好友’畫像時,第一時間指認,將陳深出賣。
當然,也有陳深拿他擋刀的原因。
楚玉言當即叫囂陳深出來,但對方纔不出去呢。
沒辦法了,無雙天才被請入皇陵,兩位冤種找陳深當面對質。
“來者是客,我請兩位喝酒,百年陳釀。”陳深臉不紅心不跳,打馬虎眼。
石燦怨言,楚玉言身在皇陵,也不好發作,便多喝了幾罈好酒。
“永興不日來皇陵。”無雙天劫在皇陵瀟灑沒幾天,一個消息傳來,他立馬熘了。
永興,齊王登基後的年號,楚玉言雖然自峙身份,天下皆可去。
但是面對這位鐵血強勢的君王,他有些犯慫,連面都不敢見。
“當我君臨天下,爲大乘仙,定與這位帝王喝幾杯。”離去前,他還放了豪言。
稱帝。
大夏一百八十八年秋,齊王稱帝,號永興,天下來朝!
論功行賞,跟隨他靖難,立下大功之人皆受到了賞賜。
而齊王如願登上了寶座,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坐在龍椅上,他有那麼瞬間覺得不真實。
卻也認爲自己是當之無愧的,十年生死大戰,多少次功敗垂成,終於換來了今日。
大夏至高無上的權柄終於握在手中,再無人敢向他出手。
往前他來皇宮爲朝拜磕頭,現在自己成爲了大夏之主,所有人都得俯首稱臣。
大赦天下!
齊王在登基後便大赦天下,施恩罪犯。
在此次大赦中,安王的弟弟也被赦免,從幽禁中釋放出來,可以自由的過自己的生活。
但是,這位廢王到底有沒有真的自由,所有行爲是否在齊王的眼線中,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永興帝展露了他仁慈的一面。
永興帝名義上是以清君側,借他父親之名,所以在成爲大夏皇帝后,凡是文光頒佈的政策規章與太祖成例不符的,皆廢除,重啓太祖頒佈的法令。
甚至還做了很多事情,比如重新修訂太祖實錄,認太皇太后爲生母......
這是爲了獲得大家認可,帝位並非不正。
當然,身爲大夏之主,大夏的一切都屬於永興,所以他來巡視自己擁有的財富了。
大夏氣運!
仙朝興衰,皆與氣運有關,氣運潰散,則大夏衰,氣運昌盛,則富強。
所以永興來皇陵了,氣運與帝位息息相關。
上次陳深匆匆一瞥,這位還是齊王,在浴血殺敵,盔甲血跡斑駁。
現在對方身着紫金龍袍,戴天子冠,一塵不染,龍行虎步。
皇陵所有氣運師跪拜,迎接大夏新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卿平身!”永興帝開口,帶着威嚴。
接着,由幾位德高望重的聖師陪同,與永興帝去了皇陵深處。
“爲何氣運損失這麼多?”永興察覺到大夏氣運受損,皺眉道。
“文光曾藉助國運突破大乘。”開口的並非是隨行聖師,而是一直盤踞在中心位置的真龍。
一片深不見底的紫色大湖中,露出一個碩大的龍頭,他開口道。
江山易主與它無關,只爲大夏天子服務。
永興沉默,在思考着什麼。
......
“如今聖上登基,恐怕安王府要遭劫了。”皇陵外的葬園裡,幾位氣運師傳音交流。
都是安王府的氣運師,雖入皇陵,但與安王府還是有感情的。
“安王曾借兵聖上,你們說聖上是否會放過安王?”
“不要做夢了....”
“話說回來,我聽安王府中的氣運師傳訊,安王世子在城破日逃了出去,而今在安王府。”
陳深也在交流之列,當然,他從不認爲安王能逃過一劫。
大夏永興一年。
新的元年,永興帝將齊王府的王陵氣運遷入京城,王陵所有氣運師皆入皇陵。
齊王府來的氣運師很囂張,來的時候,幾位金鱗師特地將一位交好的皇子請到皇陵,巡視了一圈。
然後,很多得了大墓名額的氣運師被這些囂張的氣運師以勢壓人,按低於市場價好幾成,強行買了過來。
甚至在論道賽中,主持論道的金鱗師公然偏袒齊王府氣運師。
“皇陵從不參與朝堂爭鬥,這些齊王府的氣運師以爲與皇子交好,就敢任意妄爲嗎?”有氣運師沉聲道。
很多遭受壓迫的氣運師很憤怒,皇陵一直以來的平和要被打破了嗎?
就連石燦也氣憤,因爲他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大墓名額,結果去往拍賣行的路上被敲了悶棍。
而陳深不在此列,因爲在這一年,他晉升金鱗師了,氣運一道即將走到盡頭。
“陳深是不是慫了,在我們剛入皇陵,他便晉升,之前可是霸佔紫鶴第一好多年,怎會突然晉升金鱗。”
“我看是的,當日三皇子來過之後,他第二天就選擇突破金鱗,應該是認慫了。”
那些齊王府的氣運師交流道,同時覺得遺憾,未能將皇陵第一天才敲打一番。
“師尊,爲我做主啊!”這邊,石燦告狀去了。
“心平氣和,暫且讓他們囂張一段時間。”那位聖師笑了笑,並未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