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年我18歲,剛剛高考結束,自覺發揮失常。
走出考場時,是他來接的我,他叫蘇葉景,是爸爸戰友的兒子,大我5歲,大學畢業後,放棄了保研的機會出來創業,如今創業一年,聽說公司已有起色。
我自16歲起暗戀他,既傾慕他如雕刻般俊朗的容顏,又愛慕他一身的才氣,他毅力極強,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做到完美才罷。
他的話不多,言出必行!
從考場出來看到他的瞬間,我一掃心中發揮失常的陰霾,他就像一道陽光,只要見到他,所有的陰鬱,都會不見。
我高中畢業了,是不是要找個機會跟他表白,他那麼優秀,被別人佔先了怎麼辦?
我悶悶的想着,臉上有些火辣辣的。
“Hi,景哥哥。”我笑着和他打招呼,“我爸爸呢,他說要來接我。”我隨口問道。
我看到他的臉色含了一絲悲憫,意識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心情瞬間緊張起來,“景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我預感,一定是件大事,他的神情從未像這樣隱含悲傷。
他說:“妍妍,你父母,出車禍了。”
他就是這樣,一件大事,他幾個字就說完。
父母是在來接我的路上出的車禍,還沒等到救護車,雙雙氣亡在車禍現場,我在高考結束成人那年,忽然就成了孤兒。
那種無法言喻的悲傷,我至今不想回憶。
葉景的父母協助我處理了父母的身後事,將我帶回了他們家,其實,我實在不必住在他們家,我已經成年,家裡的房子也很大,住我一個人綽綽有餘。
他們擔心我想不開,尋了短見,一定要我住進他們家來,伯父說:你爸爸就你一個女兒,我和你爸爸那樣好,以後,你就是我的女兒,這裡就是你的家,葉景就是你哥哥。
我確實很想這裡就是我的家,但六月突如其來的悲傷,讓我顧不及想家不家的事。
伯父又對着正在電腦前編程的葉景,道:“葉景,以後妍妍就是你妹妹,你要照顧好她。”
葉景的臉從電腦前擡起,眼神清冷,淡淡說了聲:“她已經成年,該學着自己照顧自己。”
我的心一緊,他就那麼害怕我成爲他的累贅?
我沒有說話,悶悶的回了他們爲我準備的房間,房間佈置得很溫馨,到處都是HelloKitty的娃娃。
想來伯父伯母沒有女兒,不知道十八歲的女孩子,已經過了全房間都放HelloKitty的年紀了。
他們一片好心,我只能假裝自己回到了八歲童年,喜歡這種全屋式的卡通溫馨。
那一個暑假,我如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伯父伯母時常來安慰我,唯獨蘇葉景,對我的悲傷視而不見,他通常晚上九點左右纔回家,公司創業階段,非常忙碌。
高考並不像我意料的那樣失常,我考入了蘇葉景之前就讀的那所大學,算是整個暑假唯一的一點光源。
我覺得我應該振作起來,於是,在進入大學後,我加入了許多社團,認識了許多朋友,爸爸媽媽給我留下了好多錢,我時常和同學們混夜場混酒吧,爲同學買單。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那段時間,我在拼命的找尋存在感,用盡各種方法去找我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感覺。
我想找回那鮮活的生命,與社交舞蹈醉酒中尋找,這是最直接的方式。
直到一天晚上,伯父伯母出去旅行,那天我不知喝了多少酒,回到那個家,已經是快到凌晨1點了。
偌大的房子亮着燈,我看到蘇葉景冷着臉坐在沙發上,左手夾了一根菸,看到我回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又緩緩的吐出煙霧,沒有起身,只冷冷的盯着我。
我醉得一塌糊塗,被那道如刀劍般冷漠的目光盯得渾身一個激靈,酒竟然清醒了一半。
“景哥哥,你怎麼還沒睡?”我心虛又小聲的問他。
他公司那麼忙,如果是爲了等我回來,實在是沒有必要,畢竟,我已經成年了。
他沒有說話,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那銳利冷淡的目光透過煙霧而來,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沉默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只得假裝輕鬆的換拖鞋,準備逃過他的眼光,溜進我的房間,甚至,連澡都鼓不起勇氣去洗。
他今天的氣場,真的好可怕。
他將煙掐滅在菸灰缸中,聲音清冷:“過來。”
“啊?”我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腦子迷糊的應了一聲。
他似乎有些怒意,起身朝我走來,我看着他渾身散發的強大氣場,忽然就想轉身逃走,我從未見過他這樣,這讓我感到害怕。
他平常雖然冷淡些,但也是彬彬有禮的。
我還來不及轉身,他就像拎小雞一樣的拎着我,將我拎到玄關處的大鏡子前,貼着鏡面道:“你看看你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好好在學校學習,整天花天酒地,喝得一聲酒氣的回家,成什麼樣子。”
他的手力氣好大,我被壓着貼在鏡面上動彈不得,他的語氣好冷,鏡子裡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嫌棄。
我被這嫌棄的眼光,剜得一顆心直往下沉,我能接受所有人的嫌棄,就是無法直視他的嫌棄。
他說得好有道理,我無法反駁。
沒有聽到我回應,他的手加大了力道,我感到被他大手壓着的後背一陣疼痛,他又問了一聲:“你什麼時候能改?”
被他這樣嫌棄,我只覺得想死,我一直都想死,父母雙亡後,他一直都很漠視我,現在被他這樣嫌棄,更加劇了我自暴自棄的心裡,我的眼淚流下來,哭着問:“改什麼,我這樣很好,我不要你管。”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這一次語氣淡淡的,我卻依舊聽出了他的怒意。
“我說我不要你管,你是我的什麼人,你憑什麼管我?”我歇斯底里的喊起來,這段時間鬱結在心中的情緒爆發開來,眼淚不住的往下掉。
他似乎氣極,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好,很好,你不要我管,就不要在我面前這副樣子,從我面前滾走。”他說完,手一鬆放開了我,我沿着鏡面跌落在地上,無力的哭泣着。
他轉身進了房間,沒有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