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 接到蘇葉景電話,電話裡他的聲音略顯疲累,只說了一聲:“妍妍, 石楠路78號, 有個廢棄製衣廠, 你過來, 有個禮物送給你。”

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手裡拿着電話, 聽到門把手轉動的聲音,轉頭望過去,是個從未見面的40歲左右的大姐, 她看到我說了一聲:“蘇小姐早。”然後就開始收拾房子。

是鐘點工阿姨,她, 她居然是這個點來的, 那昨天早上, 那麼大的動靜,她豈不是都聽到了?

蘇葉景那個混蛋, 明知道鐘點工是這個點過來,還……

心中罵了他八百二十遍,換了一套衣服出門,驅車趕往他說的那個地址,一路上都在想着等下怎麼找他算賬。

到了那裡卻又發不出火了, 因爲, 我看到廢舊的製衣廠裡, 蘇葉景的幾個助理, 將那天在別墅裡的幾個下人都找了出來, 遮了眼睛綁在了一旁。

才明白,原來蘇葉景一夜未回, 是來辦這件事了。

蘇葉景修長的雙腿交疊而坐,神色淡然,見到我進來,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我坐過去。

然後問我:“這些人,你想怎麼處置?”

我知道,他現在輿論纏身,不去做應急公關,對他公司的股票影響很大,而且,很有可能有些項目要中斷合作,新項目十分難談。

一個企業,老闆的形象崩塌,間接相當於企業形象的崩塌,暴力虐打是引起衆怒的事情,不處理好,很難辦。

他卻沒有去做應急公關,跑來幫我尋仇,砍了王進的手還不夠,還把當天參與的這些人都挖了出來,這次做得若是太過分,楊氏集團絕不會善罷甘休。

楊氏集團在城裡樹大根深,不比他是後起之秀,得罪楊氏集團太狠,在這個城裡,是很難混得下去的。

他不但得罪了,他還捅人家老窩。

我看到這場面,心中大驚,擔心他結仇太深,影響自己的前程,臉上不動聲色的走過去,俯身攀在他肩上,向他耳邊細語:“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和我出去一下嗎?”

他聞言只看了我一眼,就起身攬着我走到外面,旁邊是空曠的工地,被圈了起來,並沒有機器施工,是個荒無人煙的所在。

他站定身子,純黑筆挺的西裝,讓他的氣場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我走過去抱着他,將頭埋在他脖頸處,微顫着身體說:“景哥哥,我害怕……”

“怕楊氏集團報復我?”

他怎麼會這樣聰明,我心裡想什麼他都知道,而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我卻始終琢磨不透。

“楊老爺子出了名的睚眥必報,王進一個人的事,楊翎想必爲了自保能在楊老爺子那裡瞞得住,今天這許多人,卻是瞞不住的。”

我說着擡起眼,語氣中帶着些哀求的味道:“景哥哥,我不想你爲了我,要和楊氏集團去周旋,這些年我好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見他不說話,我又補了一句:“如果,如果你還要我的話……”

他依舊沒有說話,放開我轉身進入廠房,吩咐了一聲:“將他們的眼睛廢了,放了吧。”

吩咐完,也不看我,徑直往外面走去。

他的步子很大,雜草叢泥土地,十分坎坷,我跟在後面,問了一聲:“景哥哥,你去哪裡?”

他打開我的副駕駛車門,一手扶着車門,修長挺拔的身軀於微風中輕輕轉身,薄脣輕啓:“和你好好過日子去。”

然後,耐心的等我穿過雜亂的草叢,向他走去……

其實,哪裡有什麼好日子,六年前的那段時光,是和他渡過的最好的日子,可惜那時候不懂得珍惜,如今長大了,歲月流過的痕跡給了我們太多的包袱,我們都不復當初。

我知道,他廢那十來個人的眼睛,是因爲,那十來個人都看過我在催|情|藥下難以承受的姿容,但那十來雙眼睛,也是我們後面麻煩源源不斷的由來。

我走到他身邊,看到他眼中的疲色,想來是一宿未睡,心中揪得生疼,問他:“景哥哥,我來開車好不好?”

他忽然將我壓在車門上,新長出的胡茬扎得人又癢又疼,他的大掌託着我的頭,將我的腰抵在車門上,柔軟的腰肢被他吻得微微後壓,他溫柔的觸碰與舔砥,我暈眩得喘不過氣來……

耳邊響起幾聲淒厲的叫聲,我卻在他的深吻之下,抓不住絲毫廠房裡此時發生的暴戾。

良久,他放開我,臉上有淡淡的笑容,問我:“喜歡麼?”

我不知道他問的是這個吻,還是他送給我的那十來聲淒厲的大禮,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迷茫望着他那一灣深潭似的眼睛……

他似乎也並不想從我這裡得到答案,將我抱進副駕駛坐了,白皙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眼睛,俯下身:“昨晚等了我一夜?這樣重的黑眼圈,怎麼開車?”

我的眼睛在他輕微的觸碰下微顫着閉上,嘆了一口氣:“景哥哥,謝謝你……你的大禮,我很喜歡……”

反正已經得罪了,也不在乎多少了……

回去後我沒有先去公司,約了劉燕在公司附近喝下午茶,想着見完劉燕再回公司處理事情。

劉燕自從嫁進豪門成爲蔡洋的妻子後,時間上十分富足,奈何我公司裡的事情實在太忙,約見的次數也十分有限,再加上綁架和車禍,見面的時候,怕是我都在昏迷狀態。

她見我約她,捧着一顆八卦的心,興高采烈的前來,還沒等在我對面坐下,就問我:“怎麼想着和楊翎去殉情了?蘇葉景該十分傷心吧?”

我撫着額頭十分無奈的看她,不回答她的話,反問她:“豪門生活怎麼樣?”

事實上,這真是一句迅速轉移話題的絕妙好話,她聽我這樣問,開始像倒豆子似的倒起苦水來,無外乎被催着生孩子,婆婆難伺候,姑子擺臉色之類的,我靜靜的聽着,時不時安慰她一兩句。

入口的咖啡實在太苦,和這咖啡相比,劉燕的苦水聽完還有些回甘的意味,至少她和蔡洋傾心相愛,現在也算是家庭和睦,家族生意也是欣欣向榮,而她唯一苦惱的,就是不想這麼早要孩子,覺得有了孩子,太束縛自己的豪門生活了。

人生總是這樣,若沒有那些大煩惱,也總有一些瑣碎的煩惱來調劑一下你平淡的生活。

聽她說到孩子,我忽然覺得自己在隱隱的期盼,能和蘇葉景有個孩子,有了孩子之後,我們的注意力被衝散,也許就不會執着於仇恨,他便不會揹着我的仇恨偏離人生正常軌道太遠。

然而,有孩子的前提是,他還願意和我結婚,我不知道我這樣子,他還願不願意跟我結婚,我不敢問他,怕問了之後,他若是不願,連這樣和他短暫親暱的時日也沒有。

整整一個小時,她終於倒完苦水,想起是我約的她,這才問起我:“你這個大忙人今天約我幹嘛?”

我聽了一個小時的家長裡短,確實有些不太耐煩了,也不拐彎抹角,單刀直入的問道:“蔡洋的哥哥知不知道,王雪背部傷痕的由來,有沒有相關的一些資料,能證明她的傷痕不是蘇葉景打的?”

她眨着眼睛笑道:“原來是爲蘇葉景而來,看到輿論都攻擊他,心疼了吧,我聽說是王雪在外留學有段時間壓力很大,加入了一個什麼什麼俱樂部,你知道外國人,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俱樂部,聽說她加入的那個俱樂部專門以虐打爲樂,有些個壓力大的人,就去那裡接受一頓打,我是想不通怎麼會有人自己去找打的,蔡洋因爲我不聽話,抽過我2次,我每次都恨得半個月不理他,外國人的想法,總是奇奇怪怪的。”

我忽略掉夾雜在裡面的亂七八糟的信息,直接問她:“能打聽到俱樂部的名字嗎?”

她拿出手機,“你等等,我打個電話問問。”

就這樣,我從劉燕這裡得知了那個俱樂部的名字,又找了許多七彎八拐的關係,連某個出國的小學同學關係都動上了,終於在四天後,拿到了王雪在俱樂部被鞭笞的照片。

我將照片帶回去,和蘇葉景吃完晚飯後,試探着問他:“景哥哥,王雪說她背上的傷痕是你打的,是真的嗎?”

他看了我好久,然後反問我:“你說呢?”

我把照片拿出來,遞到他眼前,問他:“景哥哥,不是你打的,你爲什麼不澄清?還有,上次王雪和我說你鞭笞他的那些話,你爲什麼不反駁?”

他像是第一次看到這些照片,一張張看過去,照片裡王雪或被大力鞭笞,或被灼燙,臉上是又痛又享受的表情……

他的臉色變了變,眼裡漸漸有抹冷淡的神色,然後十分不耐的將照片甩到桌上,問我的聲音似乎帶着隱怒:“誰讓你去找這些無聊的東西的?王雪跟你有什麼關係?要你這樣上心?”

我無視他的隱怒,看着他陳述我的猜測:“你一直不澄清,是對她心有愧疚,你認爲,是你和她分手,才導致她墮落找虐……”

我看着他眼中愈來愈重的寒霜,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了下去……

近來,我在他面前,連十分有底氣的事情,在面對他冷淡的眼色時,總不由自主的漸漸心虛,這感覺,簡直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