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城看着眼前這個堅定到無可動搖的女孩,心中泛起一股酸澀來。
他很想硬拉着她走,可是他不能——他們的關係決定了,他對她的關心必須點到即止,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在顧言城規章嚴明的世界裡,被劃分的清清楚楚。
“了了,你知道嗎?我多想你回到小時候,回到無條件信任我,依賴我的小時候。”顧言城的眼睛似乎在看着安了了,又似乎沒有。
他的眼睛像是透過她,看到了那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時候的她。
那時候她的小臉每天都髒兮兮的,跟着他和安知意,每天臉上都帶着賊兮兮的笑容,在他身後喊着言城哥哥。
那是他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現在她的聲音也依舊甜美清亮,但是又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如果可以選擇,我真希望你永遠也不要長大。”顧言城伸手輕輕的把安了了額上的碎髮理好,露出一個依舊溫潤,卻苦澀不堪的笑容:“答應我,如果真的沒有地方可去,就跟我走好嗎?”
安了了咬着嘴脣,重重的點了點頭,擡起眼看着言城哥哥的臉,看着他憂心的目光,想把姐姐帶回他身邊的念頭,越發的強烈起來。
對他來說,這是一種成全,而對自己來說,這是一種解脫。
……
秋意正濃,陽光燦爛的一天。
慕容秋白穿着整齊的白襯衫,袖口微微網起一點,手裡拿着鋼筆,視線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眼前的文件。
米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最近這幾天,慕容秋白用行動生動的詮釋了什麼叫做喜怒無常。
準確的說,是怒的時候多,喜的時候幾乎沒有。
本來主人的性格,好聽點說是高冷,不好聽點說……就是很難討他歡心。
而現在,米良簡直覺得自己是最可憐的人了有麼有……
“白小姐最近怎麼樣?”慕容秋白一隻手託着腮,對着窗外,心不在焉的問。
米良忙上前兩步,站在慕容秋白身後:“白家現在失去了我們的支持,融資和貸款方面都出現了問題,資金鍊短缺,目前已經開始負債,白小姐的日子聽說很不好過。”
“嗯。”慕容秋白不知道聽沒聽進去,隨口答應了一聲,繼續盯着窗外的樹葉看。
米良也不知道他是滿意了,還是不滿意,既然要彙報就一起彙報完:“至於在商場和……安小姐起衝突的小姑娘,我也已經安頓好了,沒見過什麼世面好打發。”
說到“安小姐”三個字的時候,米良頓了頓,感覺自己好像又踩了雷了,因爲最近主人聽見這三個字的時候,總是會變得異常暴躁。
就好像前幾天,慕容秋白陰沉着臉,讓米良去給他找女人,找了一個又一個,一撥又一撥,全都被慕容秋白攆了出去。
被責罵了一頓又一頓的米良痛定思痛,終於開竅,領來了那個有六分相似的山寨版,果然就換來了幾天的風平浪靜。
所以,米良推測,主人對安小姐還是放不下。
並且,以他那傲嬌的性格,還特別不願意正視這個“放不下”,所以連提名字都成了忌諱。
這會兒他顫巍巍的說出來,看見慕容秋白沒有什麼進一步的反應,這才狠狠鬆了一口氣。
看來,再多過一段時間主人也就正常了。
做好了鋪墊,那下面的事兒就好說了。米良清了清嗓子:“額,最近,那個……監視顧言城的人彙報說,顧言城昨天去了安了了家,那套新房子……”
話沒說完,本來處於放空狀態中的慕容秋白“騰”的回過頭來,怒視着米良,異色瞳中燃燒着無邊的戾氣:“他去幹什麼?”
米良在這突兀的怒火下,下意識的退後兩步,擺了擺手:“好像沒什麼事,大概十多分鐘就出來了,門是開着的,兩個人一直在說話……”
慕容秋白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許,但依舊十分陰沉,他看着米良一字一頓:“有什麼消息及時彙報,還有,去安了了那裡的人,都給我盯緊了。”
“是。”米良連連點頭,心裡想着這個節奏不對啊。
慕容秋白的女人有多少,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就像他剛纔彙報的山寨貨的動向,沒提名字,因爲慕容秋白可能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也沒提具體怎麼打發的,雖然米良只是找了幾個女孩教訓了她一下,但是沒有必要說,因爲慕容秋白也沒有耐心去聽這些事。
總之,慕容秋白對於那些女人的態度,尤其是不跟着他的女人,就只有三個字“無所謂”。
可是對於安了了,明顯好像不是這樣啊。
米良嚥了咽口水,緊了緊自己的領帶,看來,安小姐沒準會有機會,再次出現呢。
不過,這可是從未發生過的狀況……
正想的出神,就看見慕容秋白神色冷峻的站起,披上了自己的黑色風衣,對着自己揮了揮手:“走,回城南別墅看看。”
“主人,一會兒還有一個會。”米良弱弱的提醒了一下。
慕容秋白頭也不回:“回去看看火鍋,不知道傭人有沒有按時喂他。”
“……”米良啞然,忙小跑跟了上去。
看來,之前的推測完全正確,連安小姐留下的一隻狗,主人都記在心裡,寧願會不開,也要巴巴的趕回去看狗吃沒吃飯……
這關心程度,說是愛護寵物吧,可是主人也不是那愛惜動物的人,肯定是衝着人了。
嗯,安小姐一定會回來的。
米良一路走一路又忍不住哀怨起來,這人比人就是氣死人哪,自己跟了慕容秋白這麼些年,鞍前馬後,也沒被這麼上心啊。
就這麼被安小姐養的一隻雜種串串秒殺了!
唉,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直到走到別墅內,米良還沉浸在自哀自戀之中,就聽見走在前面的慕容秋白一聲怒喝:“誰把火鍋帶走了?”
“主,主人……”女傭下的嚇得瑟瑟發抖,低下頭聲音顫巍巍的:“我們一直看着,沒看見有人進來,可是……”
慕容秋白臉上的怒色正盛,嘴裡喃喃自語:“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一條狗都捨不得,他都不如她養的一隻狗嗎?
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