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潛避開他似摸非摸往自己這邊伸的手,心想自己幸虧吃一塹,長了一智,今天穿的是窄袖貼身長衣。
陳潛一邊提高了警惕往前走,一邊想着這小子叫自己出來,絕對沒什麼好事,得找個保鏢才行,自上船之後,阿元見左右無事,不知去哪裡廝混去了,他全忘了是自己不讓陳元跟在身邊的。
陳潛雖然膽大,但走在明言身邊,不知道爲什麼,卻有點兒膽寒,自被他撕脫了衣袖之後,陳潛老感覺這小子無時無刻的在透過外表看本質!
來到第二層的船舷邊,陳潛往下一看,一個小小的木舟倒真的停在了下面,隔着遠處看,陳潛老覺着那木舟何其的小,簡直有一種一踩上去就要翻船的感覺。
涼風吹過,陳潛縮了縮脖子。
明言在一旁‘呲’地一笑,自言自語:“要他們準備艘大一點的,咋地準備得這麼小?這上面能呆兩個人嗎?”
陳潛又縮了縮脖子。
明言再‘呲’地一笑:“還好我會游泳!”
陳潛忽有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倉皇。
“陳公子,明公子,你們要去賞月?”
陳潛擡起頭來,見三層的樓船之上,月影斜站在船舷上,頭頂那輪明月正映在他的腦後,彷彿救世菩薩頭項了金光忽然出現。
“月兄,快下來,賞月要人多才好!”陳潛招手笑道。
“陳兄,你這表情也太過雀躍了吧?”明言低聲道,“俗話說得好,剛剛煮好的粥燙嘴,剛剛拉的屎狗同樣不愛吃!”
陳潛回頭,仿若沒聽見他突如其來冒出的粗言穢語,輕眸淺笑,瞳仁之中反射出月光的影子,燦爛若星:“俗話說得好,對影成三人,我們不用對影,就有了三人,怎的明三公子如此容人之量都沒有?”斜着眼挑着眉望着他,“明三少是不是有些怕月兄呢?”
陳潛如此一說,也只不過猜測,他老感覺明言對月影斜有淡淡的敵意,仿若清晨太陽出來之時將散的霧氣,雖若有若無,但也溼沾眼眉!
明言回眸望着他,也輕笑:“那就請月兄上來,只不過小舟只能載兩人,如果多了一個,真一個倒栽蔥,入了水,你可得月兄來救了。”低聲附在陳潛的耳邊道,“我知道你是巴不得他來救的,可如此一來……!”
他滿面壞笑,上下打量了陳潛一番,意思是又多一個人看清了其本質!
陳潛心想,如果我不叫上他,纔會被你吃得死死的呢!
人死之前,也得找個證人作證不是?
陳潛淺淺的笑道:“多一個人也是人,少一個人也不怕少!”
這句話讓明言很不爽,心想這矮挫子對月影斜倒真是好得不得了!
月影斜見陳潛來邀,欣然一笑,步下了樓船三樓,河風微拂,吹起他淺藍色的衣衫下襬,整個人當真丰神如玉,仿如一塊隱玉散發出暗暗的光,讓人見了卻舒服之極。
姆媽在陳家明家兩家身上沒撈到什麼好處,便想從月影斜身上下手,剛剛蓮步生花上前了兩步,往下一望,卻見明府三公子冷冷的目光望了上來,一閃既過,從遠處望見明三公子的臉色,竟然感覺黑如鍋底,忙避開目光,卻見陳潛小公子滿面紅光,仰着臉含笑望着月公子,姆媽人情老練,在風月場所打滾多年,一顆心早就修煉得玲瓏七竅,見了此情景,又回想剛開始的情景,心中一突,心想這三人的情景多麼象自己手下的兩名姑娘爭搶男子時的神態,心中大悟,原來如此。
姆媽停住了腳步,揮手阻止了躍躍欲試兩名女兒,帶着她們無聲無息的退了。
明言自是沒有感覺自己的臉黑如鍋底的,只是感覺這矮銼子見到月公子後完全不同的態度怎麼見了怎麼讓人心中生厭,實在忍不住,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再看,再看,眼珠子可別掉下來了!”
陳潛收了目光,回頭望了望他:“皎如玉樹臨風前,如玉君子,淑女好逑,你看不慣啊!”
陳潛自確定明言肯定要拿女兒身的事兒控制要脅自己之後,很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就想看看這明言到底想要怎樣!
明言咽回一口氣,冷笑:“只可惜魚卻非魚!”
陳潛瞪了他一眼,沒出聲。
明言這次出來,如以往一樣,只帶了保貼身侍衛黃坡,明言邀請陳潛下河架舟之時,黃坡便遠遠的跟着,時不時與經過的侍女調笑兩句,惹得人家侍女臉色潤紅,他一邊綴着公子,一邊想着今晚上公子的表現不同尋常,首先是身上被劃了條大口子,回到船艙之後,換了件衫,精神就頗爲興奮,自己上前問,他卻搖頭不答,只把自己趕了出來,神情頗爲可疑,黃坡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見自家公子在船艙裡踱來踱去,踱了整兩個時辰,還在裡面哀聲嘆氣着不停,踱完了,卻又興沖沖的找陳潛小公子,臉上發着紅光,一雙眼尤其亮,讓黃坡想起了發春的貓!
當然,黃坡只認爲自家公子爺很可能想到了某此捉弄陳家小公子的點子,纔會如此的興奮,於是上前問要不要幫忙,卻捱了自家公子一個排頭,訕訕的退下了,終不放心,悄悄有跟在他身後。
遠遠的,卻見陳府的小廝阿元也綴在陳潛身後,不遠不近的跟着,心想既然兩公子表面上和氣了,自己與他的下人也要打好關係纔是!以便更好的揣摩主子的心思!
於是他悄悄的走了上前,摸到阿元的身後,見阿元望着二樓船艙扶梯下站着的陳潛,神態很是關心,於是往他肩上一拍,嚇得他身子往上一聳,一個擒拿手使了過來,黃坡暗暗驚奇,心想這小子入了陳府沒多久,武功倒增長了不少!
與他拳來腳往幾招之後,才道:“別打了,別打了,我是明府的!”
阿元收了拳,冷冷的道:“知道你是明府的!”
黃坡見他滿眼敵意,也不以爲意,道:“我家公子與你家公子雖然原來早有宿怨,可你看看,今兒個可全都化解了!”
甲板上陳潛與明言喁喁細語,眉來眼去,倒真有一點兒知已談笑指點江山的模樣,阿元見了,眼露迷惑之色,卻也收住了往黃坡身上砸的拳頭,喃喃的道:“我家公子怎麼啦?”
黃坡見阿元對陳潛有不同尋常的關心,心中疑意暗起,又想起自家公子昨天從艙外回來之後,眼角眉梢滿含了春意,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突起,轉頭望了望站在二樓甲板上的陳潛,船上燈火輝煌,那如朦的燈光照在他的臉,與月色相襯,卻有着不同尋常的柔媚,彷彿一個發光體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算黃坡見了,心也不禁撲通撲通直跳,他捂着胸膛轉過頭來,心想一個男人生成這樣也太妖孽了一些,如換成女裝,只怕和富國第一美女,陳潛的二姐陳雪清各有千秋!
這想法一起,心頭直冒冷汗,心想自家公子莫不是應了我以前常常開的玩笑?又想想以前公子一提起陳潛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可今兒個卻神態大不相同,自劃破衣裳回艙之後,滿臉皆是春色,雙眼間直冒綠光,講他貓兒鬧春還算好的,簡直就是一幅涉世未深的少年初遇心上人那怦然一動的模樣!
黃坡越想越驚,心想這可怎麼是好?公子也算是花叢老手了,這麼多年沒見他和誰上過心,怎麼一上心就瞧上了一位男子?
他再叫了一聲這可怎麼是好?最重要的是,作爲他的侍衛,怎麼能眼看着這件事的發生?怎麼對得起明家國公爺,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明家列祖列宗?黃坡冒了一頭的冷汗,下定決心要把明言的心拉了回來不可!
見阿元也緊皺了眉頭看着自家公子爺,一幅不贊同的樣子,神態不比一般的奴才,透着絲絲的關心,竟彷彿親人一般,心想這陳潛魅力可真是大,連個下人都……
正想急急的下了三層樓船,去勸說公子,卻見船艙拐角處,轉出一個身着綠袍的中年人,連跑帶跳的往前跑,連跑邊道:“救命啊,救命啊!”
船艙雖燈火輝煌,但總有照不到的暗角,燈影搖動之處,黃坡並未見有人追着他,心感奇怪,見那人是月影斜帶來的商勝,便走前幾步扶住:“怎麼啦?商先生?”
商勝渾身發抖,見有人,才鬆了一口氣,道:“我的船艙有人,想追殺我!”
黃坡奇道:“你跑過來之時,並未見有人啊?”
商勝滿臉的驚慌失措:“不會錯的,的確有人,一直跟着我!”
三樓樓船的小小慌亂,並未吵到下面的人,一葉小舟被放下河中,舟上坐的,正是月影斜,陳潛,明言三人。
小舟沿着船舷向外駛去,月影斜與明言各持一漿,漾開碧波,水面上有人投放的蓮花河燈,燈影處處,星光點點,如天上繁星,嵌鑲在墨玉一般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