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決定要發憤圖強做個大妖王,轉眼間就看到一貧如洗的破洞,林太平突然覺得自己的妖王之路還不來得及起步,就遇到了一個重重的打擊。
不過,這顯然只是個開始而已,等到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林太平又遇到了第二次打擊,而且比昨天的那次還要重——
清晨霞光照耀的黑山山腰上,結滿蜘蛛網的白水洞前,幾百只妖怪很整齊的蹲在原地圍成一個大圈,看着篝火架上的一鍋稀粥發呆。
沒錯!就只有一鍋稀粥,稀薄得都可以照見影子了,粥上飄着幾片白菜葉,還有幾條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肉絲,以及幾個不知道有毒沒毒的蘑菇……
可就算是這樣,看着這一鍋熱氣騰騰的稀粥,一羣妖怪居然在拼命的咽口水,黑又粗更是看得兩眼冒綠光,摸着肚子舔着嘴脣道:“那什麼,是不是可以吃了?我好餓啊!”
很餓?有人不餓嗎?一羣妖怪愁眉苦臉的面面相覷,林太平端着一個破碗蹲在前排,突然淚流滿面的仰天長嘆道:“沒天理啊沒天理!爲什麼我們這些做妖怪的,會窮到這種慘絕人寰……不,慘絕妖寰的程度呢?”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到這個,黑又粗忍不住淚流滿面,擦着眼淚哽咽道:“嗚嗚嗚,大王,您有所不知,這年頭妖怪真的不好混……唔?”
訴苦訴到一半,黑又粗下意識的擡頭望天,突然就驚慌失措的怪叫一聲:“風緊扯呼!兄弟們快閃,大王您先走。”
什麼情況?林太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幾個忠心耿耿的妖怪一擁而上,架着他直接往白水洞裡去,白又長跑到半路想了想,居然又壯着膽子跑回來,把那鍋白菜粥也扛了回去,它倒是不怕燙得慌。
說話間,就看到天上一朵五彩祥雲飄來,慢慢悠悠的停在白水洞上空,雲上站着十幾名頂盔帶甲的魁梧神兵,帶頭的卻是一位黑麪判官,左手提着硃筆,右手翻着一本賬簿,趾高氣昂的喝道:“黑又粗,你們這些妖孽好大的膽子,竟敢藐視真君麼?”
“呸,黑爺爺就藐視了,你能把我怎麼樣?”黑又粗大喝一聲,當然是在心裡,臉上卻還得堆起笑容道,“羅判官,您說笑了,借我們個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得罪左德真君啊。”
“不敢?”羅判官冷笑一聲,下巴都快仰到天上去了,“那麼這個月,真君大人的壽辰,怎麼不見你們奉上賀禮?還有,上個月真君大人母親的壽辰,還有上上個月,真君大人老泰山的壽辰,還有上上上個月,上上上上個月……”
靠!林太平在白水洞裡聽得很想吐槽,忍不住轉頭看看身旁的妖怪們,“那什麼,誰能告訴我,那個什麼左德真君,每年要過幾次生日?”
“看心情了。”一羣妖怪面面相覷,白又長給出了標準答案,“心情好就二十幾次,心情不好就三十幾次,連他的坐騎生了小崽,也要我們送靈石祝賀。”
很好很強大,林太平什麼都不想說了,心道原來無論在哪個世界,當官的都是一樣一樣的。
倒是這時候在洞外,那個羅判官一口氣講了好久,終於羅裡吧嗦的講完,接着大手一揮吩咐道:“總之,在真君去天庭述職回來之前,你們黑山拖欠的供品賀禮,全都給我交上來,否則……哼哼!”
打着官腔威脅完,他也懶得在這破地方再待下去,左腳一跺就架起祥雲揚長而去,臨行前還把黑又粗的大斧也沒收了,理由是這東西牽涉到一起妖魔行兇的案件,要帶回去仔細審查一番。
直到這個時候,一羣妖怪這才小心翼翼的從洞裡探出頭來,黑又粗朝着羅判官遠去的方向,重重的呸了一口:“我呸!什麼左德真君,只不過是仗着武曲星君做靠山,得了天庭的一道冊封諭旨……咦?大王,你的臉色好奇怪?”
豈止是奇怪啊,林太平滿臉古怪的摸着下巴,隔了半天才緩緩問道:“咳咳,那個什麼左德真君,該不會是天庭冊封的人界神仙吧?”
“對啊,有什麼問題?”一羣妖怪面面相覷,黑又粗老老實實道,“大王你不知道嗎?那個左德真君雖然腦滿腸肥,卻走通了武曲星君的門路,因此得了天庭的一道冊封諭旨,被封爲錢塘府的府神,算起來都有十幾年了。”
“那就是說?”林太平的臉色更奇怪了,“既然有真君判官,那麼這裡應該還有城隍爺,龍宮、地府、天庭、太上老君、王母娘娘……唔,說不定還有白蛇傳?田螺姑娘?孟姜女?梁山伯和祝英臺?”
“有啊,有啊。”一羣妖怪很整齊的點頭,黑又粗卻又補充道,“不過大王,白蛇傳是什麼,我只聽說千里外的峨眉山中,有條修煉八百年的白蛇……”
紅燒你個清蒸啊,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大雜燴世界?林太平無語望天半晌,終於很感慨的嘆了口氣:“好吧,我現在算是明白,爲什麼你們混得這麼慘了。”
想想看,這中土九州上有天庭下有地府,神仙滿地走天兵到處有,可憐的妖魔精怪註定就是個大悲劇,你敢跳出來囂張一下,就等着被轟殺成渣吧,連魂魄到了地府都要免費洗油鍋。
所以,像黑山這些不成器的妖魔精怪,估計頂多也就是洗劫附近的小村子,搶點紅薯玉米什麼的,偶爾撈到一點雞鴨魚肉,都值得慶祝了……什麼?你說美女?這個倒是有,如果你不介意她們滿臉黝黑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的話。
“就是!就是!”幾百只妖怪連連點頭,一起蹲在地上寫慘字,黑又粗更是熱淚滾滾:“嗚嗚嗚,這年頭做妖怪太不容易了,大王你現在懂了吧。”
懂得不能再懂了,林太平咬着叉子無語望天,心道要在這樣一個世界裡做妖怪,而且還要做一個大大的妖王,這難度簡直是……簡直是……咦?什麼糊了?
正怨念着,不知從哪傳來一股焦味,一羣妖怪下意識的轉頭望去,突然就慘叫一聲撲上去,再看看剛纔那鍋白菜粥,這會已經燒得連鍋底都幹了。
淚流滿面啊!一羣妖怪心痛得淚流滿面,黑又粗更是捶胸頓足眼淚汪汪:“嗚嗚嗚,好不容易纔打劫到的幾斤大米啊,本來還想熬過這幾天的,這下子全沒了。”
一時之間,一羣妖怪哭得傷心欲絕,知道的明白是丟了幾斤大米,不知道的還以爲它們丟了什麼先天神器來着。
幾斤大米?還要熬過好幾天?林太平這次連吐槽都沒力氣了,敢情咱家不是來當妖王的,而是來當難民營管理員的。
可是怨念歸怨念,現在都做了妖王了,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更何況還有那個古怪的召喚術在,想不做妖王都不行了。
所以無語了半天,他看着幾百個肚子咕咕叫的妖怪,還是得無奈嘆口氣,拍拍黑又粗的肩膀表示安慰:“安啦,安啦,一鍋粥而已,擦乾眼淚,我帶你們去幹一票大的,比如——”
“比如?”黑又粗不捶胸口了,白又長也不擦眼淚了,一羣妖怪很整齊的睜大眼睛。
“比如……”林太平很認真的想了想,突然問道,“你們剛纔說,我們黑山附近有座錢塘府,不知道那裡有沒有什麼貪官污吏奸商惡霸?”
“有啊,有啊。”黑又粗不假思索連連點頭,只不過話還沒說完,它突然就打了個寒噤,渾身黑毛都豎了起來,“大王,您老人家該不會是想……行不通!行不通!”
事實上,別說是它了,就連旁邊的妖怪也齊齊搖頭,要知道錢塘府雖好,可是城中卻有好幾位仙家坐鎮,下有本城土地神,上有錢塘城隍爺,連那個每年要過幾十個生日的左德真君,也在錢塘府的真君廟裡坐鎮,悠然自得的享受香火供奉。
所以,就憑黑山這羣沒弱到掉渣的妖怪,居然敢說去打劫錢塘府,先別說進不進得去城,就算真的硬闖進去,到時候撞上各路仙家前來問候,只怕要集體去十八層地獄免費旅遊了。
“誰說我們要硬闖了?”林太平摸了摸袖子裡的卡牌,笑眯眯道,“如果說,我有一種法術,能讓我們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錢塘府,又可以輕輕鬆鬆的溜走……”
真的假的?幾百只妖怪齊齊倒吸一口冷氣,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當然是真的。”林太平拍了拍黑又粗的肩膀,一本正經道,“總而言之,你們照我的吩咐去做,等到今天日落以後……喵的,我還沒說完,你們要去哪?”
去哪?當然是去準備發橫財了!一羣妖怪連聽都沒聽完,就眼冒綠光的各自去準備,黑又粗更是和白又長搭着肩膀,打了雞血似的搖晃遠去——
“哇哈哈哈!老白,把我的混天袋拿過來,這次我要洗劫錢塘府,怎麼也要搶幾百斤大米回來。”
“我呸!老黑你太沒出息了,去錢塘府就搶大米,簡直是丟我們妖怪的臉。”
“對哦,那你說要搶什麼纔對?”
“這還用問,當然要搶最貴的東西了,比如……切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