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真假雙仙謎中謎

原來端木淑自幼便蒙“悲天聖尼海雲庵主”一清大師苦心培植.姿稟極好,又經一靜神尼悉心指教,在“潮音洞”內,朝夕苦修,竟於極短期間,便練成了“小諸天雷音掌力”!

一靜神尼自然安慰異常地,微笑說道:“這‘小諸天雷音掌力’,是我仗以降魔的生平絕學!淑兒驪珠既得,火候一到,自有大成,我如今總算萬緣皆了……”

端木淑聽出一靜神尼語氣有異,不禁失聲叫道:“師伯……”

一靜神尼輕撫着她的如雲秀髮,異常慈祥地,微笑說道:“淑兒,不要難過,塵世中哪有不散的筵席?我趁着尚未解脫之前,還要指示你兩樁要事!”

端木淑知道師伯塵緣早滿,是特爲自己勾留,遂滿面悲容,忍淚問道:“師伯有何訓教?”

一靜神尼嘆道:“據我靜中以‘大乘神數’參究,武林重劫將臨,可能‘蓬萊不夜城主’韋旭,北海通天闕‘通天仙子’池月華,都會被‘黑心張良’司馬庸誘惑得重履中原,參與明年五五端陽,‘勾漏山黑地獄’的正邪人物決鬥大會!”

端木淑絕頂聰明,聞言靈機一動,含笑問道:“師伯這樣說法,是否要命淑兒前往‘蛾眉’‘青城’兩地,設法把‘玉杖神婆’,及‘無發叟’等兩位前輩激出?”

一靜神尼笑道:“淑兒說得不錯,但你知不知道,應該怎樣激法?”

端木淑搖搖頭,笑說道:“我對這兩位前輩的性情癖好,毫無所知!”

一靜神尼嘆道:“武林中人,無不好勝,功力聲望越高,好勝之心,也就越發強烈,你只要本此原則,靈活運用,多半必可如願!我如今且告訴你他們昔日隱居所在:‘玉杖神婆’是住在‘峨眉翠雲嶺’,‘無發叟’則住在‘青城山葛天坪’上”!

話音一了,玉筋雙垂,一代俠尼,就此坐化!

端木淑自然傷心萬分,但又不敢放聲大哭,生恐驚擾師伯,誤了正果。

遂忍淚吞聲地,封死“潮音洞”口,把這靈山勝景,作爲一靜神尼的埋骨佳域!

理完師伯的後事以後,端木淑便帶着那隻“翡翠鼢”,直奔“峨眉山翠雲嶺”而去!

“翠雲嶺”在峨眉後山深處,絕澗危崖,人跡罕到!

端木淑因早得一靜神尼指點,並身懷絕頂神功,故而無甚困難地,便自尋到“翠雲嶺”下!

顧名思義,“翠雲嶺”自然是一片滿布肥厚的苔蘚,綠油油的山壁,但卻毫無人蹤,附近數十丈周圍,也未見有任何房舍!

端木淑微蹙秀眉,一時無計,遂一面獨立嶺頂,眺覽四外風光,一面縱聲歌道:

“書劍意遊樑,當時事,底處不堪傷?望藍楫嫩漪,向吳南浦,杏花微雨,窺宋東牆。鳳城外,燕隨青步障,絲惹柴遊繮!曲水古今,禁菸前後,暮雲樓閣,春草池塘!回首斷人腸,流年去如電,鏡須成霜!獨有蟻尊陶寫,蝶夢悠揚.聽出塞琵琶,風沙浙瀝,寄書鴻雁,煙月微茫,不似海門潮信,猶到潯陽!”

歌聲方了,忽然聽得嶺下有人拍手笑道:“吳彥高這首詞兒,做得雖好,但姑娘歌聲,卻更覺高妙!”

端木淑閃目看去,見嶺下有位青衫少年,正自縱身走來,輕功彷彿極好!

展眼間,少年便自躍登嶺頂.年齡約莫二十四五,面貌亦頗英俊,但舉止神態之間卻略嫌輕佻!

端木淑暗忖,若從這少年的輕功看來,武學已頗不俗,但距離谷家麒、東方剛那等身手,尚遜一籌,更不能與自己相比!

尋思之間,少年似爲端木淑的姿色所驚,“呀”了一聲,說道:“姑娘尊姓方名?我想不到你的人兒長得比你的歌聲,更爲美好!”

端木椒秀眉微蹙,暗想這少年究竟是甚麼路數?怎的看去不是邪惡中人,說起話來,卻這等輕佻放縱?

少年見她不答所問,竟似微怒,劍眉雙挑,大聲說道:“看你長得這樣漂亮,可惜是個聾子!”

端木淑性情雖極溫柔,也不禁被這少年的無禮態度,撩撥得心中微怒,嗔聲叱道:“你這人好沒禮貌,誰是聾子?”

少年“咦”了一聲說道:“你既不是聾子,我問你尊姓芳名,怎不答話?”

端木淑又好氣又好笑地,曬然說道:“我走遍五嶽三山,八荒四海,也未曾見過你這等沒有禮貌之人,自己不先通名,卻又問人名姓!”

這少年三房一苗,自幼驕縱,性情傲慢無比。

如今是因端木淑風姿絕世,太以引人愛好,才強自忍受對方斥責地,含笑說道:“原來你是先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柳春霆,你呢?”

端木淑討厭對方眉目之間的驕橫神色,沒好氣地答道:“我有必要告訴你嗎?”

柳春霆聽對方仍不說出姓名,不禁勃然變色叫道:“不行,不行!”

端木淑此時靈機忽動,懷疑這位驕橫跋扈的柳春霆,可能與自己所要探聽的“玉杖神婆”,有甚聯繫?遂存心逗逗對方,嬌笑問道:“甚麼不行?”

柳春霆怒道:“我把姓名告訴了你,你卻不告訴我,那怎麼行?”

端木淑笑道:“陌路相逢,風萍偶聚,何必留甚姓名?”

柳春霆見對方輕顰淺笑,儀態萬方,不禁醉心無似,強忍怒氣說道:“我問你姓名之故,是想和你交朋友!”

端木淑失笑道:“交朋友要兩相情願,你願直我可不願!”

柳春霆俊臉通紅地,目注端木淑問道:“你爲什麼不願意和我交朋友,我有什麼不好?”

端木淑笑道:“看樣子你頗自命不凡,在我未批評你不好之處以前,不妨老王賣瓜般地,先誇你的好處何在?”

柳春霆雙目一翻,向端木淑傲然說道:“我人品方面在這‘峨眉山’中,羣推第一!”

端木淑笑道:“你人材長得倒還英俊,品格卻不敢恭維,倘若‘峨眉山’中,數你第一,則我只好說是峨眉無人而已!”

柳春霆一張俊臉紅上加紫,繼續說道:“我文才絕世,武功超羣!”

端木淑忍俊不禁地,嫣然笑道:“你文才方面怎樣,我不知道,但既聽得我唱的那闕‘風流子’詞兒,是吳彥高所作,則多少總還喝過一些墨水,懂得一些詩賦詞章!至於武學方面,卻叫我難以恭維的了!”

柳春霆劍眉雙挑,怒聲說道:“你敢說我武功不好?”

端木淑搖頭笑道:“大概不會怎樣高明,因爲我東西南北,流轉江湖,從來未聽說過‘柳春霆’三字!”

柳春霆頓足氣道:“這都是我奶奶不好.不許我離開峨眉山的周圍百里,闖蕩江湖,否則我的名頭,定然大得嚇得死你!”

端木淑笑道:“你奶奶是誰?”

柳春霆雙眉一揚,神情頗爲驕傲地說道:“我奶奶的名頭太大,但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

端木淑故意激他說道:“你們柳家怎地不僅功夫見不得人,竟連姓名也見不得人!”

柳春霆果然激得眉頭連軒,重重地“哼”了一聲問道:“你要不要見識我們柳家的功夫!”

端木淑欲擒故縱地,微笑搖頭說道:“我見識過不少名門各派的絕學奇能,你們柳家的功夫,不必見識也罷!”

柳春霆怒道:“當代中那些名門各派的庸俗武功,哪裡比得上我們柳家的絕世奇學!”

端木淑聽他越說越狂,不禁又自嫣然失笑!

她本具絕代容光,這嫣然微笑之下,真所謂一顧傾城,再顧傾國!

柳春霆看得心頭又恨又愛,劍眉雙剔,鋼牙一咬,向端木淑叫道:“你不見識也不行,我若不施展幾招,你也不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以及柳春霆究竟有多大本領!但你儘管放心,我手下留情,絕不會把你打傷就是!”

話音了後,驀然微一凝神,雙掌一錯,滑步進身,向端木淑發出一招,頗似一般內家掌法常用的“雙陽沓手”!

端木淑之師“悲天聖尼海雲庵主”一清大師,號稱當代第一奇人,加上端木淑先天本質又是歷代仙姿,自然造就了她在年輕人物中,出類拔萃高明無儔的罕見身手!

黑地獄“中元鬼節大會”前後,更獲師伯一靜的“旃檀心法”,及“小諸天雷音掌力”真傳,內外功力,益發大進。

故而一見柳春霆的攻來招式,便自大吃一驚,看出其中變化無窮,蘊有極強威力!

遂一面施展了一式師門絕學“紫竹參禪”,在對方一切厲害變化,正欲發動而未發動的剎那之間,神妙無儔地飄出丈許,一面含笑道:“難怪你大發狂言,這出手一招,果然不俗,但奇詭有餘,凌厲不足,也只能對付一般人物,制不了絕世高手!”

柳春霆冷笑一聲,道:“你不要得了便宜,還在賣乖,我這招‘雷震九天’之所以奇詭有餘,凌厲不足之故,是怕你招架不住,受了損傷!”

端木淑因對方武學奇高.越發懷疑與“玉杖神婆”有關,遂火上加油地,再加激刺笑道:“慢說你施展‘雷震九天’,就是你奶奶親來,施展甚麼‘雷震十天’,也絲毫傷不着我!”

柳春霆聞言,把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地憤然叫道:“你挖苦我,我不生氣,但對我奶奶輕視,卻無法寬容,我先給你嚐點厲害,把你打傷,然後再用家傳靈藥,替你治療便了!”

端木淑俏生生地迎風卓立,點頭笑道:“這樣倒好,我自出江湖,遊俠四方以來,尚未嘗過受傷是甚麼滋味!”

柳春霆厲聲喝道:“你小心了,我仍用方纔那招‘雷震九天’,倒叫你看看是否奇詭有餘,凌厲不足!”

隨着語聲,果又發出那招“雷振九天”,但見掌影如山,掌風怒嘯,比方纔加強了一倍威力!

端木淑存心略挫對方,才能引出他的身後人物,遂也仍用那式“紫竹參禪”。

又自柳春霆所發怒嘯掌風,如山掌影以內,神妙無儔地,飄身閃出一丈!

柳春霆被端木淑引逗得羞怒交迸,只好暗咬鋼牙,施展家傳殺手“南明離火神功”。

隨着端木淑身形,跟蹤追到一招“推月排雲”覷準端木淑後背,凌空虛按!

端木淑足尖剛沾地面,突然發覺有股火熱氣流,迅疾異常地,撞向自己後腰“精促”重穴!

一來覺出對方所用不是尋常功力,必須善加防護,二來微嫌柳春霆心腸太辣,不應對毫無恩怨之人,驟下殺手!

有這兩種意念,齊起心頭,端木淑的師門絕學“無相神功”,遂自然而然地,在身後布成一面無形氣網!

她這“無相神功”,起初僅能防身,但經一靜神尼傳授“旃檀心法”,已生出極強大的回元反震之力!

柳春霆一招“推月排雲”凝聚“南明離火神功”,雖極霸道,但卻最忌向真氣內力均比自己高明的大敵逞強出手,柳春霆尤其火候未到,被“無相神功旃檀心法”的回元反震之力這一反震之下,業已內傷不淺!

竟用再加激刺地,冷笑說道:“你們柳家的功夫我已見識過了,不過如此,未見高明……”

話猶未了,突然驚呼一聲,身形疾閃,向前撲去!

原來柳春霆重傷之下,又受譏嘲,委實有點禁受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紫黑鮮血,人也搖搖欲倒!

端木淑想不到柳春霆傷得如此之重?

遂一面飄身,一面叫道:“你受傷不淺,莫再逞強,我這裡有極好的培元固本靈藥!”

柳春霆強自支持,面寒如水地忿然拂袖叱道:“野丫頭,誰要你的臭藥?你若有膽量,便在此等我片刻,不要逃走!”

話音了後,人益不支,伸手入懷,取了幾位靈丹,送進口內,嚼碎嚥下!

端木淑聞言,知道柳春霆太以驕狂,反正仇怨已結,遂也不再加以解釋地,點頭說道:“好,我在此等你,你去把你奶奶請來便了!”

柳春霆怒視端木淑幾眼,冷哼一聲,飄身下嶺,但步伐之間,濁重異常,顯見內傷不淺!

端木淑目送柳春霆身形杳後,不禁秀眉微蹙.暗自忖道:“這柳春霆的奶奶,未知是不是師伯所說,命自己特來尋找的‘玉杖神婆’?希望她能略通情理,莫要像柳春霆般驕橫跋扈!”

片刻以後,有兩名十六七歲的俊婢,擡着一乘小轎,自“翠雲嶺”腰右側轉出,擡頭目注嶺上叫道:“柳老婆婆命青萍、紫燕來接貴客,去往‘翠雲村’中一敘!”

端木淑見這青萍、紫燕兩名俊婢,貌相頗爲靈秀可愛,遂一面飄身下嶺,一面含笑說道:“翠雲村在何處?端木淑自行前往,不必勞動兩位姑娘………”

青萍、紫燕也爲端木淑的絕世風姿所驚,看了她幾眼以後,由當先那名,叫做“青萍”的俊婢,躬身笑道:“原來是端木淑姑娘,但青萍、紫燕是奉命前來,端木姑娘若不上轎,我們就無法在老太君前交代!”

端木淑見她們其意甚堅,遂也不再客氣地飄身上轎,由青萍、紫燕擡着向“翠雲嶺”腰右側走去!

紫燕、青萍擡着小轎,走完嶺腰一叢小林,迎面山壁上,是個巨大洞口!

走進石洞,經過繁複異常的無數轉折以後,纔出石洞,但眼前卻變成了一片祥和的美麗景色!

洞外一片平川,平川上阡陌縱橫,並建有不少竹籬茅舍!

一所佔地板廣,建築頗精的十來間茅舍以外,有位五十上下的農裝少婦.手執禾鋤,當門獨立!

端術淑既見青萍、紫燕把自己擡向這位農裝少婦,又看出對方神采不俗,遂趕緊飄身下轎.斂衽施禮笑道:“武林末學端木淑,拜見柳老太君!”

農裝少婦側身避禮,搖頭笑道:“端木姑娘,你弄錯了,我叫柳三娘,只是柳春霆的母親,老太君尚在室內,爲霆兒調治傷勢!”

端木淑玉頰微紅,愧然笑道:“端木淑一時疏忽,誤用回元反震之力.使令郎受了內傷,尚望三娘恕罪……”

柳三娘不等端木淑話完,便自接口笑道:“我這孽子因他爹早死,又是三房一脈,故而甚得老太君寵愛,生性過於驕縱狂傲,能在姑娘手下略受挫折,正可使其略殺傲氣,我哪裡還會怪罪姑娘?”

端木淑聽到此處,覺得這柳三娘毫不護犢,頗爲賢明,正欲再爲致歉。

柳三娘又復低聲說道:“但老太君卻因過分疼愛霆兒,可能會對端木姑娘……”

端木淑點頭笑道:“多謝三娘關照,請爲端木淑引見柳老太君便了!”

柳三娘一面引導端木淑進入茅舍,一而卻向她微施眼色,用手在空中畫了幾個字兒!

室中頗爲潔淨寬敞,有位身着紫色長衣,手拄碧綠玉杖的白髮婆婆,與一位十八九歲的絳裳少女,同自內室走出。

柳三娘向端木淑含笑說道:“端木姑娘,這就是我家老太君,另一位是霆兒的表妹褚吟雪!”

端木淑先向柳老太君躬身一禮,含笑說道:“武林末學端木淑拜見柳老太君!”

然後又向褚吟雪含笑點頭爲禮!

這位柳老太君滿頭白髮,看去年歲極高,但精神卻極爲矍鑠,雙目一睜,兩道閃電似的寒光,在端木淑全身上下,微一打量,暫時未曾答話。

但那位身着絳衣的褚吟雪卻冷笑一聲說道:“端木姑娘,你好俊的功夫,好辣的心腸,竟把春霆表哥,打傷得那樣重法!”

端木淑冰雪聰明,一聽便知這位褚吟雪姑娘,定與柳春霆交情極好,遂含說道:“褚姑娘,請勿誤會,我並末動手,打你表哥!”

褚吟雪眉頭一挑,冷然說道:“你未打他,難道是他自己動手打他自己?”

端木淑點頭笑道:“褚姑娘猜得不錯,你表哥正是誤施絕學,被我用以自衛無形的回元反震之力所傷!但端木淑仍覺歉疚,特地登門謝罪!”

柳老太君聽完,微覺一震,目注端木淑問道:“端木姑娘能用無形真氣護身?”

端木淑已從對方手中所拄碧綠玉杖之上,猜準這位柳老太君,就是昔日威震武林的“玉杖神婆”,遂頗爲恭敬地,躬身含笑答道:“師門絕學雖高,但端木淑所得甚淺……”

柳老太君“哼”了一聲,接口截斷端木淑話頭說道:“端木姑娘既能以無形真氣護身,又能發揮其中回元反震妙用,已是一流身手,何必謙稱所得甚淺?還要請教一下,你用來震傷我春霆孫兒的無形真氣是不是南海普陀‘海雲庵主’的無相神功?你與一清大師怎樣稱謂?”

端木淑聽對方一口道破自己來歷,不禁好生佩服地.肅立恭身答道:“海雲庵主正是家師,老太君既與相識……”

柳老太君搖手止住端木淑,偏頭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褚吟雪說道:“雪兒,端木姑娘既是‘海雲庵主’一清大師門人,你春霆表哥受傷一事,便不許再提了!”

褚吟雪低低應了一聲,但目光瞥到端木淑身上之時,顯然仍存敵意!

端木淑暗暗好笑,不去踩她,只是向柳老太君躬身一禮,含笑說道:“多謝老太君寬恕之德,聽老太君語氣,似與家師交誼甚厚?”

柳老太君笑道:“我與‘海雲庵主’,雖有數面之緣只是武林道義之交,但與你師伯一靜神尼,卻頗爲莫逆的呢!”

端木淑笑道:“老丈君既是師門長者,則端木淑斗膽請教老太君的武林美號!”

柳老太君笑道;“我叫柳無雙,你畢竟年輕,否則應該認得出我手中這根‘三絕玉杖’。”

端木淑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佯作失聲叫道:“老太君,難道你老人家便是被武林人物尊稱爲‘世外雙仙’之一的‘峨眉玉杖神婆’?”

柳老太君點頭嘆道:“我足足有二十年之久,未曾聽人叫過我‘玉杖神婆’的外號了!”

端木淑趁機說道:“老太君既是當年名震八荒的‘峨眉玉杖神婆’,怎的如今尚在此隱居,未曾前往中原……”

“玉杖神婆”柳無雙搖頭笑道:“我二十年前,在嵩山絕頂,曾與‘青城無發叟’萬天癡,蓬萊‘不夜城主’韋旭,北海通天闕‘通天仙子’池月華等互相約定,彼此嘯傲於青城、峨眉、蓬萊、北海之間,各葆真如,決不再問江湖俗事!”

端木淑點頭笑道:“我聽我師伯說過這段武林珍聞!當時她老人家還是排難解紛的和事佬呢!”

“玉杖神婆”柳無雙嘆道:“當初若不是你師伯趕到嵩山絕頂,排難解紛,‘無發叟’萬天疾,‘不夜城主’韋旭.‘通天仙子’池月華,與我四人,俱爲盛名所累,誰也不肯先行示弱,必然弄得彼此同歸於盡!”

端木淑靈機一勸,微笑問道:“當初嵩山一戰,雖被我師伯趕來調解,但雙方連鬥多日,難道毫未分出勝負!”

“玉杖神婆”柳無雙笑道:“武功到了相當程度以後,高下委實難分,我與‘無發叟’萬天癡聯手,‘通天仙子’池月華與‘不夜城主’韋旭聯手,在嵩山絕頂,狠拼七日七夜,鬥了百種神功,結果各勝五十!”

端木淑又復笑道:“老太君與‘通天仙子’池月華,‘不夜城主’韋旭等,互起爭鬥之故,是不是爲了‘世外雙仙’尊號?”

“玉杖神婆”柳無雙點頭失笑說道:“當時正爲了此事,如今想來委實可笑!”

端木淑故意問道:“既然雙方勝負末分,是否分享‘世外雙仙’之號?”

“玉杖神婆”柳無雙搖頭笑道:“我們互相約定,同隱世外,不入江湖,誰還重視那‘雙仙’二字?”

端木淑愕然說道:“不對,不對,老太君雖與‘青城無發叟’萬天癡老前輩,同隱江湖,但‘通天仙子’池月華與‘不夜城主’韋旭,卻怎的仍以‘世外雙仙’之號,妄自誇耀!”

“玉杖神婆”柳無雙聞言,臉色微變,目注端木淑問道:“端木姑娘,你怎樣知道池月華與韋旭,仍以‘世外之仙’之號,妄自誇耀?”

端木淑笑道:“老太君雖然深隱‘峨眉’,但總該聽說廣西勾漏山鬼影峰中有處‘黑地獄’!”

“玉杖神婆”柳無雙點頭說道:“我聽說過,主持人是不是‘黑心張良’司馬庸,與‘幽冥主宰’鄺無畏?”

端木淑道:“老太君大概還不知道‘黑心張良’司馬庸就是‘不夜城主’韋旭的師侄!”

“玉杖神婆”柳無雙“哦”了一聲。

端木淑又復說道:“幽冥主宰鄺無畏,黑心張良司馬庸因行爲過於毒辣,深招武林豪俠之忌,遂定於五五端陽,在‘勾漏山鬼影峰黑地獄’中,邀約舉世羣豪一會,此會並系由‘不夜城主’韋旭,及‘通天仙子’池月華親自主持!”

“玉杖神婆”柳無雙聽得眉頭一挑說道:“居然有此怪事,池月華與韋旭,怎會違背當年誓約,重出江湖?”

端木淑見“玉杖神婆”柳無雙猶有不信之意,正在設想如何進說詞。

誰知柳春霆之母柳三娘,卻在一旁說道:“啓稟老太君,近來武林間的怪事太多,我也聽得一樁怪得不能再怪之事,若非端木姑娘提起,真還不敢稟告老太君呢。”

“玉杖神婆”柳無雙聞言,目注柳三娘訝然問道:“你聽見了甚麼怪到不能再怪之事?”

柳三娘笑道:“近來川中武林人物盛傳‘峨眉玉杖神婆’與‘青城無發叟’,要於除夕之夜,到‘哀牢山神魔谷’,與‘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相會,共商集合西南武林精英,參與明年五五端陽,在‘廣西勾漏山黑地獄’中舉行的天下豪雄大會之事!”

“玉杖神婆”柳無雙苦笑說道:“這種謠言,卻是從何說起?”

柳三娘笑道:“更妙的是竟有人說親眼看見老太君與‘無發叟’萬天癡,在‘青城山葛天坪’畔出現,並向‘哀牢魔谷’四大神魔中號稱‘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開,聲言於除夕之夜,去往‘神魔谷’與‘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相見!”

這幾句話兒不但聽得“玉杖神婆”柳無雙連連苦笑搖頭,連端木淑也覺得不可思議!

那位褚吟雪姑娘,秀眉微蹙,想了一想說道:“照三阿姨這等說法,定是有人假冒老太君,及‘無發叟’萬天癡前輩!”

“玉杖神婆”柳無雙手中玉杖一頓,沉聲說道:“這件事兒太怪,不能不查!”

褚吟雪一旁陪笑說道:“老太君,讓我和我春霆表哥,走趟‘哀牢山神魔谷’,查查是誰如此大膽……”

“玉杖神婆”柳無雙搖頭說道:“我派你與你春霆表哥,同往‘青城山葛天坪’問問‘無發叟’萬天癡,知不知道這種怪事?”

褚吟雪聞言,雖然微覺失望,但也只好含笑應命!

“玉杖神婆”柳無雙又向端木淑笑道:“至於‘哀牢山神魔谷’方面,我想奉請端木姑娘一行,你只要從‘無發叟’萬天癡手中那把扇兒之上,便可以分辨出是真是假!”

端木淑含笑問道:“請問老太君,‘無發叟’萬天癡萬老前輩所用的是甚麼扇兒?”

“玉杖神婆”柳無雙笑道:“他用的是把陰沉竹雕花的精緻摺扇!”

端木淑又復問道:“是不是在竹質,或所雕花紋上,可以辨出萬老前輩的身份真僞?”

“玉杖神婆”柳無雙搖頭笑道:“不是從摺扇骨辨別,是要在扇面兩旁的書畫之上,加以判斷!”

端木淑聞言,頗感興趣地,含笑問道:“那扇面兩旁書畫,定是罕世難逢的古人名作!”

“玉杖神婆”柳無雙搖頭笑道:“端木姑娘又猜錯了,‘無發叟’萬天癡所用扇面兩旁書畫,不是古人名作,而是我的庸劣手筆!”

端木淑只知“玉杖神婆”柳無雙武學絕世,如今聽說她兼精翰墨,心中自然越發欽佩!

“玉杖神婆”柳無雙笑道:“我先把我寫的字兒,念給端木姑娘一聽!”

話完,便即吟道: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

玉界瓊田三萬傾,着我崖舟一葉!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

表裡俱澄澈,

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表輕年,孤光自照,

肝膽皆冰雪,

短髮蕭疏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

盡吸西江,細斟北斗,

萬象爲賓客,

叩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端木淑聽完笑道:“這是於湖張孝祥過洞庭所作的‘念奴嬌’詞。”

“玉杖神婆”柳無雙點頭笑道:“我寫這首詞兒之時,把‘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之中的‘一’字,誤書‘半’字,端木姑娘便從這一點以上,亦可辨出‘無發叟’萬天癡的真僞!”

端木淑笑道:“於湖此詞,只重氣象豪雄,對於用音用字,並未過分講究,真實老太君把‘一’字書成‘半’字,似較原作更覺工穩!”

“玉杖神婆”柳無雙見端木淑對詞章一道,亦頗嫺熱,立論更甚精到。

也自暗暗讚美地,微笑說道:“我不過粗通翰墨,哪裡敢妄改前賢佳作!只是一時筆誤而己!這首‘念奴嬌’,字體系作瘦金,端木姑娘少時不防再看看我的其他拙書,俾便到目即知真僞!”

端木淑點頭領命,又向“玉杖神婆”柳無雙含笑問道:“老太君在摺扇另一面上所作畫兒,有沒有甚麼特殊之處?”

“玉杖神婆”柳無雙笑道:“那畫上更有講究,我畫的是幅‘羣蜂戲蕊圖’,中央一朵盛開芙蓉,四外無數蜜蜂,飛翔欲下,但卻無任何一隻,飛落花上!”

端木淑心思極爲細密,聽得略爲起疑,發話問道:“請問老太君,那朵芙容花四外的蜜蜂,共有幾隻?”

“玉杖神婆”柳無雙笑道:“端木姑娘問得細心,共有七十二隻!”

端本淑靈機一動,脫口笑道:“端木淑斗膽妄加猜測,這七十二隻蜜蜂飛翔姿態,可能各有其妙,只只不同!”

“玉杖神婆”柳無雙臉上微現驚容,目注端木淑點頭道:“端木姑娘猜得不錯,那些蜜蜂的姿態方位,確實無一相同。”

端木淑笑道:“這幅畫兒,可能不僅是老太君的丹青妙技,並有關一種威力精妙的神奇武學!”

“玉杖神婆”柳無雙聞言,失聲說道:“端木姑娘真個絕世聰明,無怪向不收徒的‘海雲庵主’一清大師,竟把你選作她的衣鉢傳人!我那幅‘羣蜂戲蕊圖’,畫的正是‘無發叟’萬天癡生平最得意的‘亂飈芙蓉七十二式’!”

端木淑笑道:“晚輩查明在‘哀牢山神魔谷’中與‘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見面的‘世外雙仙’真僞以後,是否仍回此處,稟告老太君?”

“玉杖神婆”柳無雙搖頭笑道:“不必再煩你來此,到了除夕夜,我命三娘也往‘哀牢魔谷’一行,與端木姑娘會合,並對假冒我身份之人,略加懲戒便了!”

說完,便把端木淑延入內室!

內室中,除了躺在榻上,將息內傷的柳春霆以外,只見四壁滿懸書畫,而書畫盡是“玉杖神婆”柳無雙親筆所作!

“玉杖神婆”柳無雙叫了一聲“霆兒”,溫顏笑道:“這位端木姑娘,是‘南海普陀海雲庵主’一清大師的衣鉢傳人,她師伯一靜神尼,更與我是生平執友,故而彼此誤會之事,不許你再計較了!”

柳春霆躺在榻上,苦笑說道:“奶奶,她若早告訴我,她叫端木淑,是‘海雲庵主’一清大師弟子,我也不會施展‘南明離火神功’……”

話猶未了,“玉杖神婆”柳無雙便自叱道:“霆兒還敢多口,我若不念你身受內傷,定要懲罰你在未明敵情以下,妄用‘南明離火神功’之罪……”

說到此處,轉身向端木淑笑道:“端木姑娘,這四壁所懸書畫,均是我閒來遣悶之作,你如今只要對我瘦金體書,略爲過目,等到‘哀牢魔谷’之中,便可辨別‘青城無發叟’萬天癡的身份真僞了!”

端木淑聞言,遂對壁間書畫,凝神細看。

褚吟雪姑娘向柳春霆笑道:“春霆表哥,奶奶要派我們去趟‘青城山葛天坪’呢!”

柳春霆因“玉杖神婆”柳無雙輕易不許家人,遠離“峨眉”,聞言自然又驚又喜的大出意外。

褚吟雪遂把外室所聞“玉杖神婆”及“無發叟”.出了雙包怪事等情,向他細說一遍。

端木淑見此行目的,已然達到,遂向“玉杖神婆”柳無雙,柳三娘,及柳春霆,褚吟雪等告別。

“玉杖神婆”柳無雙也不再留,一面親身把端木淑送出茅舍,一面含笑說道:“端木姑娘,你見了令師與令師伯後,替我問好,請她們也於明年五五端陽,到‘勾漏山黑地獄’中一會,以敘多年闊別!”

端木淑悽然答道:“晚輩忘了稟告老太君,我師伯功德圓滿,業已西飛示寂!”

“玉杖神婆”柳無雙“阿”了一聲,滿面驚惜之容,長嘆說道:“武林舊友,又少一位,但你師伯得證真覺,也未嘗不是可喜之事,端木姑娘,且向令師駕前,代我問候便了!”

端木淑躬身一禮,辭別這位歸隱已久的前輩奇人,便往“哀牢魔谷”趕去!

趕到“哀牢’,尚未進入“神魔谷”時,端木淑便已遇上怪事!

當地是座小小峰頭,端木淑正在峰上行走,忽然聽得峰側人語之聲,並隱隱似有“世外雙仙”“通天仙子”等稱謂。

端木淑不禁好奇心起,悄悄掩到峰頭,往下一看,只見峰下十一二丈之處,是片小小平坡,平坡以上,站着二男二女。

面北背南的一男一女,女的白髮飄蕭,年齡甚大,手中拄着一根綠色玉杖,竟與端木淑在“峨眉”所見“玉杖神婆”柳無雙有些相像!

男的則身軀略矮,大腹便便,童山濯濯,身穿灰色長衫,手中持着一柄摺扇,看去約有六十來歲光景。

面南背北的一男一女,全是三十來歲的年輕人物,男的道裝,女的則衣着全紅,姿色頗豔,但眉目之間,卻略嫌蘊有狠辣蕩逸之氣!

端木椒看得心中一動,暗想那手持綠色玉杖的白髮婆婆,可能便是假冒“玉杖神婆”柳無雙名號之人,禿頂老叟也可能便是冒牌貨色的“無發叟”萬天癡,但這從來末曾見過的一男一女,卻又是甚麼來歷?

心中正在懷疑,忽聽那位白髮婆婆對道人及紅衣女子,發話問道:“你們認爲誰是‘世外雙仙’?”

紅衣女子格格笑道:“那還用問,自然是‘北海通天闕’的‘通天仙子’池月華,與‘蓬萊不夜城主’韋旭!”

禿頂老者笑嘻嘻地問道:“你們可曾見過‘不夜城主’,與‘通天仙子’?”

紅衣女子搖頭笑道:“我妹子是‘通天仙子’池月華‘通天闕’內的第一紅人,我卻尚與池仙子緣慳一面,但明年五五端陽的‘黑地獄大會’以上.便可得一睹輕易難見的‘世外雙仙’風采!”

禿頂老人笑道:“你們兩位怎樣稱謂?你妹子又是哪個?”

紅衣女子笑道:“西南及中原一帶,可能對我們陌生,但在白山黑水間,我們卻還小有名頭.與‘冷麪天王’彭煒,並稱遼東三怪!”

手持綠色玉杖的白髮婆婆,“啊”了一說道:“你們是‘火娘子’侯燕,與‘水道人’孔一清!”

“火娘子”侯燕點頭笑道:“你猜得不錯,我妹子便是‘雪衣羅剎’侯鷹!”

“水道人”孔一清向禿頂老人及白髮婆婆含笑問道:“你們兩位盤問了我們大半天,也該自己報個名兒!究竟是西南道上的甚麼人物?”

白髮婆婆笑道:“我們是聽見你們談話中提到‘世外雙仙’,才特加動問!”

“火娘子”侯燕“咦”了一聲問道:“難道你們也與‘世外雙仙’有甚關係?”

禿頂老人笑嘻嘻地道:“我們纔是真正的‘世外雙仙’!”

“火娘子”侯燕與“水道人”孔一清聞言,均以一副驚詫中微帶不信的眼神,向白髮婆婆,及禿頂老人,凝注打量!

白髮婆婆微頓手中碧綠玉杖,含笑問道:“遼東三怪在武林中的名頭,也不算小,難道你未曾聽說過‘世外雙仙’名號,有‘東北’‘西南’之別?以及‘青城山葛天坪’的‘無發叟’萬天癡,與‘峨眉翠雲嶺’的‘玉杖神婆’柳無雙嗎?”

“水道人”孔一清微退半步,失驚問道:“你們便是‘玉杖神婆’柳無雙與‘無發叟’萬天癡嗎?”

禿頂老人手撫禿頂,含笑說道:“我這禿頂,與柳老婆婆的手中玉杖,便是絕好標記,‘世外雙仙’既有‘東北’‘西南’之別,這‘哀牢山’地屬‘西南’,故而萬天癡才說我與柳老婆婆是真正的‘世外雙仙’!”

端木淑在峰頂聞言,便知下面這位自稱“無發叟”萬天癡的禿頂老人,定然個冒牌貨色!

因爲真的“玉杖神婆”柳無雙,自己已然見過,峰下這位無疑是假。 ωwш▲ttKan▲C○

禿頂老人既與“假玉杖神婆”,沆瀣一氣,則身份真僞,不問可辨!

這時“火娘子”侯燕,忽然向禿頂老人及白髮婆婆,搖頭冷笑道:“你們到底是何人物?爲何要假冒‘無發叟’萬天癡,與‘玉杖神婆’柳無雙之名?”

白髮婆婆怒聲叱道:“侯姑娘請謹慎發話,你怎說我們是假名號?”

“火娘子”侯燕冷笑道:“我們在‘長白山銷魂谷’內,早就聽得‘玉杖神婆’柳無雙與‘無發叟’萬天癡,均歸道山……”

白髮婆婆一陣森森冷笑,截斷“火娘子”侯燕的話頭說道:“常言道‘耳聞不如目見’,你們倒把耳聞之事,當做是真,目見之事,當做是假!”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轉對禿頂老人含笑說道:“萬老大,名頭可以假冒,功夫不能假冒,我施展的‘南明離火神功’,你施展‘天罡扇風’,讓東北道上的武林朋友,見識見識!”

話完,俯身拾起一塊質地極堅的鵝卵石來,在左掌中略捏即揚,便自化做極細石粉,紛紛墜落!

禿頂老人見狀笑道:“柳老婆的‘南明離火神功’,碎石如粉.威力未減當年!我的‘天罡扇風’卻荒疏已久,恐怕大非昔日在嵩山絕頂,與‘不夜城主’韋旭,‘通天仙子’池月華惡鬥七日七夜之時可比的了!”

白髮婆婆笑道:“萬老大不要裝腔作勢,我知道你在‘青城山葛天坪’朝夕精研,‘天罡扇風’,只有比前更見精妙!”

禿頂毫人微微一笑,展開手中摺扇,向一塊巨石以上,漫不經心地,連扇三扇!

端木淑在他展扇之時,自峰頂瞥見扇上果然一面是書,一面是畫,但所書所畫,究系何物,則無法看得清楚。

三扇扇過,巨石依然完好無恙!

“火娘子”侯燕名列“遼東三怪”,是白山黑水間的出類拔萃好手.見狀微吃一驚,略凝真氣,向那方被禿頂老人用扇扇過的巨石,張口吹去!

說也奇怪,那方巨石看去雖然完好,其實面上一層早成碎粉,經“火娘子”侯燕運氣一吹,立即變成一片濛濛白霧,巨石也驟然小了不少!

端木淑看得好不詫異,暗想這兩個冒充“無發叟”萬天癡,“玉杖神婆”柳無雙的禿頂老人及白髮婆婆,到底是何來歷?竟有這好武功,火候之深,似非自己所能企及?

端木淑在崖上心驚,“火娘子”侯燕與“水道人”孔一清等“遼東三怪”,在崖下也大感意外!

孔一清稽首當胸,唸了聲“無量佛”號說道:“原來‘峨眉玉杖神婆’與‘青墟無發叟’,不曾仙去,尚在人間,請恕貧道孔一清,與三妹侯燕,有所失禮!”

禿頂老人哈哈笑道:“我想麻煩孔朋友及侯姑娘一件事兒!”

“水道人”孔一清含笑道:“萬老前輩有話請講!”

禿頂老人向“火娘子”侯燕微笑道:“侯姑娘的令妹‘雪衣羅剃’侯鷹,既是‘北海通天闕’門下的第一紅人,則請侯姑娘與孔朋友,代我轉達一句話兒,就說‘峨眉山翠雲嶺’的‘玉杖神婆’柳無雙,及‘青城山葛天坪’的‘無發叟’萬天癡,敬請‘通天仙子’池月華,‘不夜城主’韋旭,於明年五五端陽,在‘勾漏山黑地獄’中,再績二十年前嵩山絕頂未了之會!”

“火娘子”侯燕點頭笑道:“晚輩定當效勞,這樣一來,明年五五端陽的‘黑地獄大會’之上,添了‘西南世外雙仙’,與‘東北世外雙仙’對壘,簡直是熱鬧無比,好看煞人!”

說完,便與“水道人”孔一清,向禿頂老人及白髮婆婆,施禮告辭而去!

禿頂老人等這“遼東雙怪”去後,向白髮婆婆說道:“這兩人年歲雖然不高,卻均有一身上好功力,仗以成名的水火之技,尤其妙絕人寰,忽在此處現身,可見魑魅四出,羣魔亂舞,明年五五端陽的這場武林浩劫,是無法避免的了!”

白髮婆婆手中玉杖微頓,含笑說道:“常言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又道是:‘吉凶前定,在劫難逃’,我們只宜各作準備,到時衛道降魔,卻空發感嘆則甚?我還有事,必須先行一步,彼此於除夕之夜,在‘神魔谷’中,再相見吧!”

語音了處,玉杖微點,“叮”的一聲脆音,身形平飛數丈,望那西南峰下,極其美妙地飄然落去!

禿頂老人含笑抱拳,送那白髮婆婆去後,凝望空中舒捲白雲,似有所想?

想了片刻,俯身拾起一塊鵝卵石來,合掌猛力一搓,把鵝卵石也已搓成碎粉,但其中免不了尚有幾塊未曾搓碎的較大石粒!

端木淑從這一點以上,便看出若論掌上功力,禿頂老人似乎要比白髮婆婆微差一籌?

白髮婆婆既是冒牌人物,則武功更弱的禿頂老人,自然必非“無發叟”萬天癡,同樣也是一位假貨!

但想到此處,疑念又生,因爲他見了這禿頂老人適才表演的“天罡扇風”.卻又高明絕倫,絕非尋常人物所能練就!

真假難明,疑思難釋之下,牆木淑靈機忽動,遂輕啓珠喉,在峰頂溫聲唱道: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

玉界瓊田三萬頃,着我扁舟一葉,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

表裡俱澄澈,

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表輕年,孤光自照,

肝膽皆冰雪!

短鬚蕭疏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

盡吸西江,細斟北斗,

萬象爲賓客,

叩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這首“念奴嬌”,是張孝樣的“於湖詞”,也是“玉杖神婆”柳無雙爲“無發叟”萬天癡在扇頭所寫!

果然峰下那位禿頂老人,聽得歌聲以後,便即仰臉向峰頭笑道:“峰上作歌的是哪位姑娘?可否請下一會!”

端木淑聞言,存心炫露,遂以一式“天外飛仙”身法,輕靈美妙無比地,飄墜十丈,點塵不驚,俏生生地的落在禿頂老人面前!

禿頂老人着實想不到端木淑能有這高武功,更爲她絕代風華的人品所驚。

微退半步,目光上下一掃,呵呵大笑道:“想不到,想不到,我真想不到武林中出了這多年輕好手,姑娘尊姓芳名?好輕功,好品貌,比方纔那位‘火娘子’侯燕,又自強得多了!”

端木淑因見對方曾經顯露“天罡扇風”那等絕世身手,知道不論真假,也必是前輩人物,遂不敢傲慢,執禮甚恭地,含笑答道:“晚輩端木淑,老人家何故相呼?莫非你也喜歡那闋張孝祥的‘念奴嬌’嗎?”

禿頂老人笑道:“這闋念奴嬌氣象豪邁,是‘於湖詞’中的代表作品,我曾請人書在扇頭,自然極爲愛好!”

端木淑趁機笑笑道:“老人家可否借觀尊筆?”

禿頂老人含笑點頭,把手中摺扇遞過!

端木淑扇才按過,便自一驚,因爲小小一柄摺扇,居然入手極沉,則扇骨分明是“陰沉寶竹”所制!

扇一打開,更是駭然,其上所書念奴嬌,不僅把“一”字寫成“半”字,那筆精絕瘦金法書,顯然也是曾在峨眉鑑賞過的“玉杖神婆”柳無雙的親筆!

禿頂老人見端木淑面有驚容,含笑問道:“端木姑娘爲何驚奇?是認爲這筆瘦金法書,寫得精妙.還是看出扇骨是劍削不斷,入火不焚的‘陰沉寶竹’?”

端木淑一面翻轉折扇,一面答道:“扇骨既屬不世珍奇,字體也是芸窗絕藝,晚輩可謂大開眼界了!”

摺扇反面,也與“玉杖神婆”柳無雙所說絲毫無錯,畫的是幅“羣蜂戲蕊圖,中間一朵盛開芙蓉,四外無數蜜蜂,神態各異地,飛翔欲下!

禿頂老人見她看罷,遂含笑伸手。

端木淑不能不還,只得恭敬遞過,含笑問道:“老前輩此扇,真是罕世異寶!”

禿頂老人微笑道:“端木姑娘過譽,這扇骨確甚珍貴,法書也屬上乘,畫筆亦不算差,但‘羣蜂戲蕊圖’的題材,卻未免有些俗氣!”

此時端木淑心中,疑雲更濃,因爲倘從這禿頂老人所用摺扇看來,竟是真的‘無發叟’萬天癡!

但眼前人物,若是“世外雙仙”之一,怎會認不出那位冒充“玉杖神婆”柳無雙的白髮婆婆,是位假貸,而不加以追究?

想到此處,端木淑爲了解除心中疑思,遂向禿頂老人,含笑問道:“老前輩,端木淑適才不曾細看,扇上那幅‘羣蜂戲蕊圖’中的蜜蜂之數,可是七十二隻?”.

禿頂老人聞言失驚,目注端木淑問道:“端木姑娘,你適才持扇時,不過略一注目,難道竟能數清了扇上所畫的‘蜜蜂之數’?”

端木淑含笑道:“晚輩並無走馬觀花之能,我是由那朵芙蓉花上發生聯想,猜出蜜蜂之數,應該是七十二隻!”

禿頂老人越發驚奇地問道:“姑娘會在那朵芙蓉花上,發生甚麼聯想?”

端木淑答道:“我想起了老前輩的驚世絕學‘亂飈芙蓉七十二式’!”

禿頂老人微退半步,目光再度打量端木淑,搖頭說道:“端木姑娘,當世中知道老夫所擅身法,名叫‘亂飈芙蓉七十二式’之人,委實不多!以你年齡……”

話猶未了,遠遠傳來一聲宛如鷹鳳般的長吟。

禿頂老人驀然一驚,立向端木淑說道:“我老友有事相召,必須趕去,端木姑娘倘若有暇,不妨在除夕之夜,到‘神魔谷’中一會!”

話音一了,身形微晃,便似只巨鷹般的貼地平飄三丈有餘,落往峰下不見。

端木淑認得這種不蹲不躍,未見絲毫作勢,便貼地平飄三丈有餘的身法,叫做“達摩渡海”,非有絕頂功力,無法施展,當世中真還未見幾人,能夠擅此!

目睹對方功力,端木淑益發起疑,對這“世外雙仙”,到底誰真誰假之事,感覺一片迷離.無法判斷!

因爲峨眉“翠雲嶺”中所見“玉杖神婆”柳無雙,絕不會假,則適才所見白髮婆婆,自然絕不會真!

禿頂老人既認不出冒牌貨色的白髮婆婆,應該就不是真正的“無發叟”萬天癡。

但他手中這柄陰沉竹摺扇,卻爲何又與“玉杖神婆”柳無雙所告訴自己的各種情形,一般無二?

端木淑在疑思萬端,難於解釋之下,只得極爲武斷地認爲人是假人,扇是真扇,陰沉竹摺扇可能是禿頂老人自“無發叟”萬天癡處,設法偷得!

想出了這種理由,端木椒便提氣轉身.也自試用“達摩渡海”身法,往前飄去!

這一飄,只飄了兩丈六七遠近,顯然比那禿頂老人隨意飄出三丈有餘的功力,要打上一個八折光景!

端木淑微覺不服,提足真氣再度施爲.但很難貼地飄出三丈以上!

她秀眉略剔,哼了一聲,索性俯身拾起一塊鵝卵石來,凝足師伯一靜神尼所傳的“小諸天雷音掌力”,雙掌合石,猛力一搓。

誰知這種鵝卵石的質地,委實太堅,端木淑僅能搓成一把小小石塊,慢說比不上白髮婆婆碎石如粉的罕世功力,就是與那禿頂老人相較,亦復微有不逮!

經過這兩次試驗,端木淑心中確定了白髮婆婆的功力,高於禿頂老人,而禿頂老人的功力,又復高於自己!如此情形以下,端木淑好不吃驚,想不透哪裡會有武功這等高明的人物,來冒充“峨眉玉杖神婆”,及“青城無發叟”!

端木淑正在疑雲滿腹,無法解釋之際.忽然聽得自己適才所立的小峰頭,傳下一聲森森冷笑!笑意雖冷,笑聲卻脆,分明是個妙齡女子所發!

端木淑擡頭一看,不禁愕然失驚,只見自己與谷家麒均渴欲相尋的水中萍,正俏生生地,在峰頂臨風獨立!

這種無意奇逢,使端木淑由驚轉喜,含笑叫道:“水姑娘,我和我谷世兄,正愁無處找你,想不到在這‘哀牢山’中,竟會與你相逢,請下來一談好嗎?”

水中萍哂然一笑,飄身飛墜,冷冰冰地問道:“我對你究竟怎樣稱呼?應該叫你嶽悲雲,還是叫你端木淑?”

端木淑覺得水中萍的語氣冷,神情冷,兩道目光,更是森冷如刀,不禁微起戒心地,含笑說道:“姓名不過是個身外符號而已,水姑娘愛怎樣稱謂,便怎樣稱謂好了。”

水中萍秀眉一挑,冷然說道:“端木淑.你的命兒真長,怎的未曾死在我的‘天星神釘’以下?”

這幾句話兒.問得端木淑只有苦笑連連,不知道應該怎樣答話?

水中萍伸手肩頭.微軋劍把。

一陣清越龍吟起處,把那柄業經“天狼秀士”羅三恨通體淬以劇毒的“太阿劍”,掣在手中.向端木淑冷冷問道:“端木淑,你認不認得這柄寶劍?”

端木淑對於水中萍極端容忍,任憑她言語神情如何傲慢無禮,均決心不予計較,依然含笑說道:“這柄寶劍,有點像是我在巫峽江中所得的‘太阿劍’,但光芒色澤又似微異!”

水中萍聽端木淑居然看出“太阿劍”的光芒色澤,與前有異,不禁微吃一驚,殺心暗起,臉上神色反倒顯得略爲和藹地,點頭說道:“你看得不錯,這柄劍兒正是‘太阿劍’!”

端木淑聞言,訝然說道:“這柄‘太阿劍’,怎會到了水姑娘的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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