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送歸

輕風送歸

一行順暢,出了菡京二十里,就見官道旁一行人久侯。

“可來了。”庭繼下馬迎上來,“爺怎麼耽誤這許久?”

由是下馬行近:“去看了個熟人,陰差陽錯入了一趟宮,這才晚了。”

文思自馬車中露出腦袋,衝我笑道:“還以爲爺走了旁的路,看來蔡大人候在官道真是對了。”

“依着三王爺的性子,本該走近路的,不過現在豳國出了點狀況,走官道反而不引人注意。”庭繼微微一笑,“不知道三王爺接着打算怎麼走?”

“這個嘛…”慢慢行至車側一個小兵身旁,“就要請教韓大人了。”

那小兵仰起頭來,滿面含笑:“到底是三王爺,眼睛這般刁毒。”

懶懶擺手:“閒話少說。”

韓焉一點頭:“三王爺早派蔣含大人領了一隊人馬風光出行,剩下的就要看三王爺心情如何了。”

默默算算行程,鏜兒銘兒所派人馬理當與蔣含接應上了,只要明面上的事體辦妥,我這邊倒不甚要緊。只是韓焉跟着我,所謂何事。

“抄小路行進吧,越快越好。”上得馬車,回身笑道:“既然韓大人親自來送,不妨同乘?”

韓焉一笑:“卻之不恭。”

馬車攆攆,子敬爲駕,又快又穩。文思乖巧安然,縮我身後,輕輕捏捶。

韓焉放下車簾,笑讚道:“這個子敬,穩妥仔細,三王爺□□有方啊。”

示意文思遞杯熱茶:“韓大人過獎了。”

韓焉又道:“三王爺此行豳國,言談舉止,頗有大家風範,令人仰慕。”

放下茶杯,似笑非笑望他一眼:“韓大人,何故這般吹捧?”

韓焉嘴角輕揚,把玩茶杯:“三王爺,莫不是忘了曾與韓某的約定?”

左眉一挑,這個韓焉,當真要跟劉鍶回東也不成:“韓大人說笑了。”

“那三王爺怎麼不笑呢?”韓焉展顏一樂,齒如編貝。

一車靜謐,佛手冉冉。

我輕咳一聲:“劉鍶膽子很小,人也不聰明,韓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韓焉哈哈一笑:“三王爺過謙了。三王爺心中定有不少疑問,何妨一問?”

緩緩側身躺下,左臂撐起上身,曲起右腿,示意文思捏捏:“韓大人講話還是這般小心。”

韓焉瞅我一眼,正色道:“三王爺想是暗惱今日宮中之事,還請贖罪。”

哼了一聲,也不理他。

韓焉又道:“三王爺放心,二公主在豳國,絕沒人敢動她一動。”

“那是自然。”挑眼打量一下,冷笑道,“東虢的虢主親自發了話,還能有假?”

韓焉一愣,額爾笑道:“這…”

我擺擺手:“韓大人不用託詞,劉鍶並無責怪之意,何需介懷?”

韓焉眯眼一笑:“不知三王爺怎麼想到的?”

“小權也是個人才,只是東虢勢力深不可測,統轄之下,稍顯不足。”端起茶杯,食指輕釦杯沿,“況且小權常常親自出手,這也有欠妥當。特別是當日假扮文思接近於我,我拿話試探之下,他不曾否認我的推測,隻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劉鍶還是看到了的。”

韓焉不死心:“那又怎知韓某就是正主呢?”

眼望窗外風吹嫩柳,無限風流:“韓大人心性高遠,自視甚高,行事周密穩妥,特別是因勢利導,駕輕就熟,一看就是個中高人。”

韓焉淺淺一笑:“倒叫韓某汗顏了。”

“看來白榆那小子倒死也想不透究竟輸在哪兒了。”搖頭一笑,“豳王臨死罵他一句‘蠢貨’,還真是知子莫若父。”

韓焉亦點頭道:“豳王也算精明,三個兒子裡面,寄望最大的當是白榆纔對。”

文思忍不住插嘴道:“可是最寵的是三王子白槿啊?”

我捏捏他的臉頰:“寵歸寵,不代表想將社稷交付,你看豳王可有叫白槿入朝做官?照道理,這個年紀的王室子弟都該掛個官職,可是白槿身份雖貴,卻沒甚麼實權。”

文思似懂非懂點點頭。

我反手扣住他腰際,耐心道:“白柵的勢力來自金傑一邊,這裡邊的醃雑你也知道,豳王視之如仇讎,不過礙着盤根錯節的關係,沒有動手罷了,本想趁着這次結親剔除部分勢力。”

“被三王爺一插手,金傑算是倒了大黴,白柵也騰不起浪來。”韓焉接口道,“剩下白槿孤掌難鳴,不至威脅到白榆。”

“豳王算盤打得很精明,白榆即位的唯一障礙就是金傑,借刀殺人倒是想得很好。”我拍拍文思脊背,“明白了?”

“看來他是找錯了人,變成了引狼入室。”文思忍俊不禁,笑靨如花。

“敢說爺是狼?”揚手輕擰他面頰:“倒不見得是找錯了人,這事兒,多半還是和韓大人有關係吧?”

韓焉輕輕一笑:“甚麼都瞞不過三王爺,我不過是提了個頭兒,別的,還不是豳王自個兒拿的主意。”

輕輕鬆鬆一句話,就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我心裡更警醒幾分:“現在鬧成這樣,韓大人不覺得玩笑開大了麼?”

韓焉抿嘴一樂:“本來也不需如此,只是豳王動了殺機。三王爺要脫身本就不難,何況二公主身邊也必有保護之人。只是公主身在菡京,總有照顧不到的時候。不如快刀斬亂麻爽快。”

“韓大人爽快了,其後何以爲繼?”

“再過幾日,豳王自會下昭退位,而‘白榆’坐多久的大位,還不是看三王爺的意思?”韓焉含笑望我,透着股子嬌媚。

每每韓焉如此望我,心底騰起一股涼意,沒由來的心寒:“只怕是看韓大人的意思吧?這般竊國舉動,倒也膽大心細,運籌帷幄之間,頗有大將風範啊。”

“竊國?呵呵。若是三王爺擔心公主,那自會有事端讓王爺如願的。”韓焉復又笑道,“至於王室子弟,再娶再嫁,亦是平常事,若是王爺覺得虧欠了公主,多的是補償方法。大丈夫行事,斷不能扭捏作態。”

“那也不能肆意妄爲吧。”心中不悅,雖是說得有理,只不過,泱兒畢竟不是旁人。

文思察我不悅,只是環住我手臂,臉頰輕輕偎近,我拍拍他腦袋,也不說話。

今日韓焉之舉,無異於敲山震虎。演這齣戲,不過是告知劉鍶,心中不可將他小覷。停了片刻,方道:“韓大人接下來,意欲何爲?”

“早已說過,自然是跟着三王爺嘍。”

眼中寒光一閃:“爲甚麼?”爲名?韓焉行事陰狠,不似在乎名節之人;爲利?東虢各種生意都作,還少得了銀子;爲權?單看韓焉將豳國政要玩弄於股掌之間,

“自然是仰慕三王爺嘍。”韓焉眨眨眼睛,“這話韓某以前就說過吧。”

當真哭笑不得:“韓大人…”

“對了,三王爺以後請不要稱‘韓大人’了,韓某已經不再是豳國的官員了。”韓焉眨眨眼,滿臉愉悅。

“韓大人…”

“三王爺可以直呼在下名諱。”韓焉盯着我雙目,毫不鬆口。

“好吧,韓焉。”一皺眉頭,真不習慣,“你要跟着我,只怕在劉鍶身上得不到甚麼好處啊,不如重新找個主子吧。何況,以你的才華見識,並非池中物,何苦來哉?”

“誠然,韓某自問絕非久居人下之輩,但士爲知己者死。自問普天之下,能驅使韓焉者,非三王爺莫數。”

“這話沒由來的噁心人。”左眉一挑,“既然要跟着我劉鍶,就得給我說實話。”

“呵呵,實話爺早已說過,三王爺不信罷了。”

“韓焉,不要逼着我現在殺了你。”面上帶笑,語氣凜冽,左手摸着文思頸子,突地查他一抖,不由衝他輕道,“怎麼了?”

文思圓睜雙目,不敢回話。

韓焉卻是展眉一笑:“三王爺果然是眼睛裡揉不得沙子。”

“只是不喜歡別人把我當傻子罷了。”轉眼望向窗外,“送君千里,終需一別。衛國路途遙遠,就不留韓大人了。”

“看來三王爺是真的不喜歡韓某呢。”韓焉一愣,額爾咯咯淺笑不已,“不過韓某可是愈加中意王爺了,這可如何是好?”

文思聞言臉色煞白,目光閃躲,渾身侷促不安。

“我倒很是佩服閣下的勇氣,敢當着文思的面跟我說這話。”起身一吻文思面頰,擁着他笑道,“只要你一句話,我現在就殺了這個敢威脅你地位的人。”

文思面上一紅,縮進我懷裡:“韓大人於我有救命之恩,再說,再說,他不過是玩笑罷了,主子別當真…”

“你啊,就是良心太好。”韓焉毫不領情,“還有三王爺,不要太寵文思,否則他一輩子都只能依靠你了。”

“哦,劉鍶還不至於要閣下提點如何疼愛別人。”也不看他,沿着文思頸子一路吻下,“若是韓大人…韓焉你不介意,我就要繼續了。”

文思羞得忙躲:“爺…”

韓焉呵呵一笑,毫不介意:“三爺想趕韓某走,韓某走就是了。”言罷靠近輕聲道,“三王爺,相信在下不會讓您等太久的。”

言罷,自穿窗而出。

馬車一頓,我拍拍車棱:“無妨,子敬。”

馬車復又前行,平穩迅捷。

嘆口氣,揣測韓焉又要作些甚麼,不由皺眉不語。

文思輕輕依偎過來:“爺,別想太多了。”

“也是,想也沒用,現在該作些別的有趣的事纔是。”淺淺一笑,俯身堵住他的嘴,

柔和甜美的瞬間,夾雜着夏日將至的火熱。滑膩的觸感下,脈脈的搏動着熾熱的希望,耳邊銷魂的喚得一聲:“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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