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重慶(三)

項副官接着張賢來到了陳公館,張賢如實地向陳長官彙報了被戴局長提審的細節,當知道這個戴局長花了五個小時,只是想讓張賢承認陳長官就是青年將校團的幕後主使時,這個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將軍不由得憤怒起來,馬上去晉見委員長,向他詢問戴局長這是什麼意思?他抓住了自己手下的一名軍官,而這個軍官並不是青年將校團的成員,便是真正的青年將校團的成員,也不用戴局長親自審上五個小時吧?可是,這五個小時的審問裡,真正涉及到將校團的問題並沒有幾個,四個多小時提訊卻是在圍繞他陳誠進行的。這不用他多說,很明顯這是戴局長在以公謀私,想要扳倒他。

其實,對於屬下之間的勾心鬥角,蔣委員長早已心知肚明,而作爲最高統帥,他還要利用這些人之間的矛盾,以達到鞏固其地位,獨攬大權的目的。陳長官也畢竟還是他最信得過的人,本來上次撤掉他遠征軍司令長官之職,他就有些後悔,如今不能再將這位將軍擠得太過,當下將戴局長叫過來,當着陳長官的面大罵了一通,算是給他出了口氣。同時,也爲了安撫這位忠誠的追隨者,便以軍委會的名義,任命陳長官爲第一戰區的司令長官,以頂替大敗而歸的蔣鼎文,順便將原來想要任命爲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的胡宗南,任命爲陳長官的副手。

陳長官嘴上雖然多謝委員長的信任,但是心裡卻老大得不願意,此時的第一戰區已經是一堆爛攤子,被日軍從洛陽擊垮了下來,那邊還有許多的民變。委員長這個時候派他去,其實就是想利用他的能力,整頓第一戰區。

同時叫苦的還有戴局長,他與胡宗南的私交甚密,讓胡宗南爲第一戰區司令長官,原本是他的提議,這一下被陳誠一攪和,又泡了湯。

雖然在這一次的交鋒之中,陳長官暫時佔了先機,但是青年將校團的事,還是一根刺一樣紮在他的身上,畢竟,那裡有很多的軍官來自他的派系裡。而這件事查辦起來,絕非一日兩日就可以查清的,張賢很是擔心雷霆那幾個人會被定罪,畢竟大家同學一場,也相處出了感情,更何況在他的心目中,這些人也都是和他一樣的愛國愛民,和他一樣得有頭腦,有報負,只是比他更多了一些激進,比他更多了一份熱情。

張賢希望陳長官能夠想辦法對這些同學施以援手,但同時也知道再讓陳誠出頭有些不妥,他已經被別人懷疑了,避嫌還來不及呢,哪還能再上趕子的靠上去呢?

陳長官彷彿是猜透了張賢的心思,只是安慰着這個下屬,相信這些人不會有生命之憂,畢竟他們只是羣熱血青年,又是軍中的中堅,主觀的願望還是好的,還是爲了維護蔣委座的權威,而並非其它。儘管他們採取的手段比較激進,終還是沒有成事,只是一個計劃而已。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與那些共產黨的人比起來,這些人到底還算是自己人,任誰也不會下得狠手殺掉這麼多的軍官。就算等這件事調查清楚,這些人估摸也只會被判個軍役。不過,陳長官還是答應會在暗中周旋,希望能夠保留這些軍官的軍籍。

張賢知道陳長官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也只能把這顆擔起的心放下來,他也知道,如今自己根本無能爲力,能把自己從中擇出來,已經是自己的萬幸了。對於青年將校團的處理,就要看蔣委員長的心情,以及那些團員們的造化了。

※※※

六月初的時候,陳長官去第一戰區赴任了,而此時的戰事又轉到了湖南。

五月底,日軍在豫中會戰中取得了勝利,接着,他們便做好了再次進攻長沙的準備。平漢鐵路打通之後,下面要打通的自然是粵漢鐵路,目標直接便是第九戰區。日軍擔任進攻的又是橫山勇的第十一軍,這一次已經是日軍第四次對長沙展開攻擊了,也就拉開了兩個多月長衡會戰的序幕。

橫山勇自接手武漢的日軍第十一軍以來,首先發動了江北戰役,消滅了盤據在江漢平原三年之久的國軍王老虎部的一二八師,從軍事勢力來講,那根本就不是一個對等的戰役。然後,橫山勇又發動江南作戰,也就是國軍所稱的鄂西會戰,不料卻在石牌碰了一鼻子灰,損兵折將而歸,被日本派遣軍的其他人所看不起。緊接着,在鄂西慘敗之後,橫山勇又想從常德找回面子,誰知被國軍第五十七師在常德拖得筋疲力盡,最終依然無功而返,還鬧得中國派遣軍與東京大本營之間矛盾重重。這一次,是橫山勇第一次面對長沙,所以勢在必奪,以血石牌與常德之恥,不然他就真得在中國呆不下去了,他的十一軍也將成爲別人的笑柄。

而應戰的第九戰區薛嶽長官,已經三次擊退了日軍對長沙的進攻,被人稱之爲戰神,可是這一次面對一個全新的對手,他還以爲可以勝券在握,殊不知,這種輕敵已經爲以後的慘敗埋下了伏筆。

在河南湖南發生大戰的同時,在滇西緬北,中國遠征軍也開始了堅苦卓絕的收復戰,這是國軍難得的一次進攻作戰,戰鬥在廣闊的熱帶山地與叢林中展開,其中又以五月下旬打響的突破怒江後的松山戰役最爲慘烈,日軍在松山構築了堅強的工事,數十萬的國軍久攻不下,死傷無數,而那正是滇緬公路的咽喉所在,不攻下松山來便會造成整個反攻戰的失敗。而在松山前線,那是用成千上萬國軍士兵累累的屍體輔成的一條通往勝利之路。

重慶的日子似乎過於平淡了,如果此時還在七十四軍裡,張賢想自己一定又會跟着王軍長奔往長沙的前線。

其實,重慶的日子看似平淡,但是這種平淡之後卻是暗潮洶涌,儘管此時的日軍已經失去了空軍的優勢,再沒有能力對中國的這座陪都進行轟炸,但是正因爲重慶的這種安逸,反而滋生了那些國府要員的腐敗與貪婪。

※※※

這完全是一個偶然,那天張賢去爲陳長官送行,在機場逗留得時間長了一些,從軍用機場出來,那輛帶他來的吉普車已經走了。無奈之下,張賢只好在機場外面逡巡着,想要能搭上一輛回市區的車,畢竟從機場到市區的路太遠,靠着雙腳走回去那就要到深夜了。

軍用機場並不是個繁華所在,雖說此時是戰時,這裡起降的飛機倒是不少,只是回市區的汽車並不多。等了半天,才見到一個車隊五輛車從機場裡面出來,不用想,這肯定是回市區的。張賢喜出望外,馬上衝上了第一輛車前,想要這個司機搭自己一回。哪知,還沒有靠近,從車中便出來了兩個便衣保鑣,只是見到張賢身着陸大的校服,對他客氣了許多,老實告訴他,這個是一個高級人物的車隊,不可能搭載他這麼一個陌生人。

張賢很是失望,想想也是,能有五輛黑色美國福特高級轎車的車隊,在整個重慶也不會有幾個人有如此的氣派。

正當張賢準備再這樣等下去的時候,那個剛纔趕他離開的保鏢又跑了回來,卻問着他:“你是不是叫張賢?”

張賢怔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是從第六戰區過來的嗎?”他又問。

“是!”張賢再一次點了點頭。

“那就是了,夫人讓我叫你過去?”這個保鏢告訴他。

張賢愣了半晌,莫名其妙地問着:“夫人?是哪一個夫人?”

這個保鏢只是道:“你過去就自然知曉了。”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張賢隨着這個保鏢來到了中間的那輛福特轎車前,那個保鏢爲他打開了後面的車門,張賢看到了裡面的主人,不由得馬上打了一個立正,莊重地敬了一個軍禮。

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個車中坐着的竟然會是蔣夫人。

“你是要搭車回重慶嗎?”蔣夫人笑了笑,問他。

“是!夫人!”張賢老實地回答。

“那就上來吧!”蔣夫人和藹地道。

張賢猶豫了一下,忙道:“不了,夫人,我還是等一等吧!”

“夫人讓你坐你就坐,別這麼婆婆媽媽的!”那個保鏢不滿意地對着張賢道。

蔣夫人也點着頭,同時告訴他:“在這裡要等回去的車,很不容易的!”

張賢點了點頭,坐了進去。那個保鏢關上了車門,自己上了另外的車。

車隊開了起來,在這輛車中,除了司機和前面的一個侍從副官外,後面只坐着蔣夫人與張賢,所以張賢緊張萬分,儘管路上車子顛簸搖晃,他還是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看着張賢如此強板着身體,蔣夫人笑了笑,告訴他:“年青人,不要這麼緊張,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放鬆一下,這樣很難受的!”

張賢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趁勢使自己放鬆下來,靠在了後面的座子的背上,立時覺得便服了許多。

蔣夫人上下打量着張賢一番,見他身着陸大的校服,問道:“我記得上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恩施,你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如今有一年了吧?”

“是!夫人!”張賢回答。

“看你穿着的校服,是不是上了陸大?”蔣夫人又問。

“是!”張賢的回答很是簡捷。

“呵呵,你是自己考上的,還是保送上的呢?”

“是我自己考上的。”張賢告訴她。

蔣夫人點了點頭,佩服地道:“不錯呀,我知道陸軍大學很不好考,你能考上,說明你果真有些本事的。”

“夫人過獎了!”張賢不好意思地答着。

“呵呵,去年底的常德保衛戰,是不是有你呀?”蔣夫人又問。

“是!”張賢回答:“我們五十七師當時負責保衛常德。”

“嗯!”蔣夫人點了點頭,道:“我從報紙上看到了,五十七師打得很是慘烈,死了很多的士兵,但是也打出了我們中國軍人的骨氣!你們的表現很好呀!呵呵,我也知道你就是那個把日本人趕出城去了英雄,看來我還真是沒有看錯人,你不僅說到了,還做到了一個軍人的本色,很好!很好!”

“多謝夫人的誇獎!”張賢謙虛地道,他很想向蔣夫人提一提羅師長的事,他一直在爲羅達叫屈,可是想一想又忍住了。

“在陸大學習得怎麼樣?”蔣夫人轉回了話題。

“還好吧!”張賢這樣答着。

“你的學習成績如何?”蔣夫人又問。

張賢笑了一下,道:“還行吧!”

蔣夫人笑了,道:“你既然說還行,我想肯定是不錯的。對了,聽說你們陸大的學員也有參加青年將校團的,這是怎麼回事?”

張賢愣了一下,想了想,這才道:“夫人,這件事我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其實,大家的出發意圖還是好的,只是在做法上可能有些偏激。”

“哦,你說說看!”蔣夫人對此很感興趣。

張賢道:“大家對上層的一些貪腐及賣國官員很看不慣,許多人都恨報國無門,所以纔會提出清君側的口號,目的是效仿日本少壯派變革。其實,他們還是想維護委座的權威,是想替委座分憂。”

蔣夫人皺了下眉頭,悠悠地問:“你好象很同情這個青年將校團喲?”

張賢笑了一下,點頭承認道:“是,這個青年將校團的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這一次軍統從陸大抓去的就有我幾個同學,他們都是熱血青年,許多人比我優秀得多,如果他們真能夠學完學業,將來一定可以成爲我們國軍中的棟樑之材。哎!可惜了!”

蔣夫人也點了點頭,道:“其實,年青人有一些衝動,做錯一些事,這也是可以原諒的,古語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大家能夠浪子回頭,我想還是會有報效黨國的機會的。”

聽着蔣夫人的話,張賢眼睛一亮,經不住懇求道:“夫人,您能不能替我的那些同學說個情呢?他們畢竟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因爲一時的熱血沸騰才參加了青年將校團,就這樣去坐牢而失去了在陸大學習的機會,對於他們來說太可惜也太可悲了,同時對於國軍來說,不也失去了幾個可造之材嗎?”

蔣夫人怔了怔,轉過頭看着張賢,意味深長地道:“年青人,還是把你自己的事做好,不要去管別人的閒事了。”

張賢的臉一紅,再不作聲。剛纔向蔣夫人提出懇求的時候,他連想都未想,這個時候才覺出自己的要求實在是過份。

※※※

不久,雷霆、齊飛與沈鳳起等被軍統抓去的幾個陸大的學員被放了回來,不過,每個人都被記了一次大過,還算好,雖然被關了一個多月,校長還是保留了他們的學籍,讓他們能夠繼續在陸大學習。

很顯然,這些被軍統抓走的學員,肯定是託了某個貴人的相助,因爲青年將校團的其他團員還在羈押之中,並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大家紛紛猜測,這一定是由於陳長官暗中相助,所以對陳長官的感激自然是不在話下。

但是張賢卻覺得,以陳長官與戴局長的矛盾,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可以令戴局長放人的。如果說還有誰能夠左右委座,能夠讓戴局長誠惶誠恐,趨之若鶩,可能只有蔣夫人了。只是這種事情,他只能記在心裡,卻不敢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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