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章 無功(二)

此時的睢杞之戰,已經進入到了第三階段,睢杞戰場之上,形勢呈現了一個十分明顯的轉折。

解放軍的華東野戰軍雖然在第一階段的開封戰役中取得了很大的戰果,並且在第二階段也成功地合圍住了區壽年兵團,將其兵團指揮部消滅,但是由於對對手進援的判斷失誤,以及山東方面配合的失敗,粟裕司令員並沒有想到黃伯韜兵團會如此迅速地出現在戰場之上,及至黃兵團到達戰場後,又只當其不過爲非蔣介石嫡系的雜牌部隊,所以並未將之放在心上,從而錯失了在寧陵一帶設防的機會,直到被緊急派去阻擊的中野十一縱隊、兩廣縱隊及野戰軍警衛團爲黃兵團擊敗,而黃兵團也進至了帝丘店,粟裕這才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個時候的戰場上,對於華東野戰軍來說,如果還繼續執行原來既定的方針,以殲滅區壽年兵團的餘部爲目標,定然自己也會陷入對手的四面包圍之中,就算是能夠達成目標,只怕也無法按計劃從戰場之東順利退出戰場;便是能夠退出戰場,但華東野戰軍在帶着大批傷員的情況之下,也無法很容易地擺脫掉國軍緊隨而來的追擊。所以,思忖再三之後,粟裕司令員針對現實,只得改變原來的戰略,由阻黃全殲區兵團,改爲了打黃以求自保脫身。

由於戰略的改變,華東野戰軍轄下的各部隊也不得不作出相應的改變,而事實上,這些改變卻又顯得如此無奈與被動。

首先,粟裕司令員從圍攻區壽年兵團的整編七十五師殘部中,抽出華野一師與華野十八師跑步由龍王店進援中野十一縱,但是看看依然無法阻止黃伯韜的前進,不得不放棄圍攻區兵團的餘部,將主力華野第一、第四及第六縱隊拉出來,火速趕往帝丘店,以期將黃伯韜兵團包圍,並準備在七月三日晚上將其殲滅。

在華野三個主力縱隊被抽出來後,爲了防止被圍的區壽年兵團餘部的整編七十五師殘部與整編七十二師反撲,粟裕再一次拆西牆來補東牆,從阻擊西線邱雨青的第五軍部隊裡,將第八縱隊主力的五個團抽將出來,緊急從高陽集趕往榆廂鋪附近,與六縱十七師一起圍攻整編七十五師殘部;而與此同時,被黃伯韜擊敗的中野十一縱也被派往鐵佛寺,以看住整編七十二師。

雖然華東野戰軍各部作戰十分勇猛,並且完成了對黃兵團的圍攻,但是此時的各部在連日大戰與強行軍之下,已然疲憊不堪,再加上倉促投入戰鬥,準備不足,所以肯定就無法啃動黃伯韜部。而此時的黃伯韜將軍卻以身作責,身體力行率部在華野的圍攻部隊中穿殺往返,大大激起了國軍官兵們的鬥志,卻是越打士氣越旺了起來,令華野各部毫無建樹。

爲了儘快結束帝丘店的戰鬥,粟裕司令員眼見着敵人的四路援軍進援而來,心如火焚,咬了咬牙,還是將剛剛趕到榆廂鋪的華野八縱調到了帝丘店來參與對黃伯韜的圍殲,至此,華東野戰軍完全放棄了對了區壽年兵團餘部的全殲。

同時,相對於國民黨軍方面而言,也是緊張萬分,蔣總統親自乘坐飛機到睢杞的戰場之上巡示,向黃伯韜連連去電褒嘉鼓舞,同時也急令催逼着國軍的四路援軍快速趕到。

國軍的援軍在蔣總統與國防部的嚴令督促之下,已然源源而來,先是商丘的整編七十四師西向,越過了寧陵,這個新組建後的整編七十四師,雖然已經不是當年的國軍第一勁旅,但是基本上原來整編七十四師的人還保持着重要的組織作用,高偉與蘇正濤就是其中的兩個骨幹。面對這支被蔣中正所寄予厚望的國軍重旅,粟裕不得不再一次命令兩廣縱隊與野戰軍的警衛團上陣堵截,同時又不得不再一次拉出中野十一縱來過來牽制。

然而,更要命的危機卻是出現在西線,邱雨青整編第五軍的主力終於衝破了被抽走第八縱隊的西線防線,擊敗華野三縱,從戰場的南面向東迂迴而來,一旦到達帝丘店以南,必將對華東野戰軍的主力形成夾擊之勢,那麼華東野戰軍的敗亡也就不可避免。

幾乎與此同時,作爲南路援軍的整編十一師也很快的殺了過來,胡從俊親自率領着兩個先譴團已經抵達了太康,最多再過一日,便可以趕到睢縣;而作爲其後的整編十一師主力也已經進至淮陽,很快就可以出現在戰場之上。如果整編十一師再一次到達,那麼,華東野戰軍只怕到時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了。

粟裕司令員在思忖了良久,對於這個已然失去勝算的戰役只得放手,在向中央軍委說明情況之後,於七月六日下達了撤離的命令。

終於,這場歷時二十天的豫東會戰結束了,華東野戰軍撤退的時候非常迅速,但是卻將成千上萬的傷員遺拋在了戰場之上。

豫東會戰,從六月十七日華東野戰軍進攻開封時開始,到七月六日會戰結束,國共雙方的軍隊在開封到寧陵這片廣大的豫東大地上所進行的戰役,國民黨方面投入了二十五萬的兵力,而共產黨方面也有二十多萬兵力的投入,其結果雖然雙方各至一詞,都認爲自己是勝利者,實際上不過是旗鼓相當較量後的一個平局。在此戰中,共產黨軍隊方面宣稱消滅國民黨軍十萬人,而對自己方的損失輕描淡寫;而國民黨方面也如出一轍,宣稱消滅共產黨軍十萬人,同樣將自己的損失輕描淡寫,但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卻是國軍笑到了最後!

※※※

胡從俊相當得沮喪,雖然他竭盡全力,帶着整編十一師的兩個先譴團已經開到了太康,離着預定的目標睢縣不過一步之遙,但是戰役的迅速結束還是令他有些意外,在接到信陽綏署張軫主任的來電,要求整編十一師等部回師的時候,他不由得長嘆了一聲,只得帶着這兩個團返回淮陽,與整編十一師的主力匯合,再沿着來時的道路折返駐馬店地區。

回師的道路要比進援時好走了許多,雖然是同一條路,但是此時的心情卻不一樣,對於所有整編十一師的官兵們來說,已然輕鬆了許多。

騎在馬上,張賢有幸與胡從俊並駕齊驅,張賢此時的心情也舒暢了起來,轉頭看了看身邊的胡軍長,他卻是依然緊鎖着眉頭,彷彿是有無限地心事。

“軍長,這一仗都已經打完了,你還有什麼擔憂嗎?”他問着。

胡從俊轉頭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下,卻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

見到自己的軍長並不答言,張賢知道他此時心裡所想一定是不願意自己知道,否則,早就告訴他了,當下也就非常識趣地沒有再問下去。

熊三娃卻是笑盈盈地騎馬從後面趕了上來,見到張賢的時候,也看到了旁邊的胡從俊,愣了下,還是舉手行了一個禮,叫道:“軍座好!旅座好!”

胡從俊與張賢同時還了個禮,張賢看着他如此高興的樣子,經不住問道:“三娃,你有什麼好事,這麼興奮呀?”

熊三娃笑道:“我剛纔跟我大哥說了,他同意我陪他回昆明接我嫂子和侄子到武漢來!我是來想跟你請假的!”

“哦!”張賢點了點頭,他早就準給了熊開平一個月的探親假,只是因爲連連的戰事,熊開平的那個假期也就一推再推,再推下去,他這個作旅長的也有些過意不去了,所以這一次的會戰之後,他向熊開平承諾無論如何,等回到駐地,便馬上準他的假期,讓他回去帶家眷過來,這也就是等於安了熊開平的心。如今聽到熊三娃也想跟着他的大哥一齊前往,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當下他點了點頭,對着他應道:“好,等回去後,我也準你一個月的假,讓你跟你大哥去!”

“太好了!”熊三娃喜不自禁,同時沒有忘記喊道:“謝謝旅長!”說着,也不顧胡從俊的凝視,撥轉馬頭往回去找他大哥熊開平報告這個好消息去了。

看着熊三娃跑遠,胡從俊卻是一聲地長嘆:“我是真得不想離開大家呀,我們整編十八軍剛剛組建不久,還有很多的事沒有做,我想在武漢建一個十八軍的忠烈祠,將所有我們十八軍犧牲的將士,不管是官還是兵,只要有名字的全都作個牌位以供大家祭奠;我還想多建幾個住宅區,讓所有我們十八軍的軍屬都有房可住,讓大家沒有後顧之憂;還想搞兩個付業工廠,以解決那些爲十八軍出過力的傷殘官兵出路問題……哎!這些可能都做不到了!”他說着,神色十分悽惻。

張賢愣了一下,已然有些明白他的話意,雖然幾次三番的胡從俊對他也進行過暗示與明示,但是還是經不住地問道:“軍座何出此言?我們十八軍怎麼能夠沒有你呢?”

胡從俊又是一陣苦笑,這纔對着張賢道:“這一次的睢杞會戰,老頭子對我們十八軍是寄予厚望的。呵呵,其實我十分明白,他是對我有些不放心,所以纔會幾次三番地對我提出要求,並且親自打來電話,希望我能夠再建功業!我知道,老頭子對我還是很看重的,無奈他的身邊有很多人在說我的壞話,這就是一個制肘,令老頭子也有些爲難!”

張賢卻搖了搖頭,很是憤然地道:“我們國軍之所以越打越弱,就是因爲太多派系、太多人不以國之重爲重了!象軍長這樣能打帶着我們勝仗的人,也會倍受猜忌,那麼我們國民黨真得就是要自尋死路了……”

胡從俊擺了擺手,阻止他再這樣說下去,道:“阿賢,你的話跟我這麼說還可以,但是千萬不要再入第三人的耳朵裡了,需知人心難測呀!說不定到時候這就會成爲你的罪證!”

張賢道:“我只是替軍座氣憤!”

胡從俊卻笑了笑,道:“氣在何用?想當初薛嶽這麼大的官,說罷就罷了,那一次又不是全是他的過錯,他只是背運而已!”張賢知道他說的那次是指的萊蕪戰役,其實的指揮者是參謀總長的陳誠。在魯南會戰之後,蔣介石便因爲他丟了兩個師而讓陳誠主持徐州,將之架空了。

雖然明知道胡從俊所說得不錯,但是張賢還是有些不能相信地道:“就算是我們這次無功而返,這也不應該成爲軍座被調離的理由吧?”

胡從俊卻又是一聲得苦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無功而返了,洛陽之戰,我們千里馳援,你我都知道我們整編十一師已然是全力以赴了,但是還是有人告到了老頭子那裡,說我眼睜睜地看着青年軍被滅而不救!”

“這是胡說八道!”張賢幾乎要喊出聲來。

胡從俊卻道:“人家可是振振有詞的,如果我們當真得是救人如救火,我這個師長爲什麼還要帶着你這個旅長,有閒心去少林寺逛一圈?”

張賢被這一問,問得張口結舌,雖然從少林寺出來兩個人就後悔去了那裡一遭,可這的確是事實,也就難怪會有人來搬弄是非了!

“還有!”胡從俊又道:“上一次救援開封,有人說我貪生怕死,所以才讓整編十一師的兩個主力迴轉上蔡,中了敵人的圍魏救趙之計!要不然,開封之役也就不會打成那個樣子!我承認我的確是中了敵人的圍魏救趙之計,但是說我貪生怕死,我卻很是不服!哎!只是不服又能怎麼樣呢?”

張賢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一句古話,悠悠地念了出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

胡從俊看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這是對自己的安慰之詞,當下又道:“這一次的出戰,我也知道是最後的機會了,所以十分努力,奈何雖然有心殺賊,卻無力迴天!命呀!”

張賢咬了咬嘴脣,在這一時刻,他分明感覺到了胡從俊的悲傷,正是與自己的悲傷惜惜相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們的關係已經超越了上下級的關係,而成了心心相印的知己。當下,他只能向胡從俊說出了自己當初的誓言:“對於有志之士,得失不能疑其志,讒構不能離其交!軍座,這是我的座右銘,希望能對你有所感悟!”

胡從俊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些什麼,也許在他的心裡,已然準備在接受着這個最壞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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