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夫(二)

“是他炸了橋,阻止了共軍的追擊,救了我們!”白京生對王金娜講完,已然是滿面淚水,便是他身邊的沙長海與吳華,也同樣得淚流滿面。

“阿賢把生的機會給了我們,他卻選擇了死亡!”吳華更是感慨萬千,同時也悔恨不已地道:“弟妹,當時應該是他帶着胡長官離開,由我斷後,是我對不起你呀!對不起你們全家!”

王金娜無話可說,她知道,如果張賢不那麼選擇,那也就不會是張賢了;如果張賢不是這樣總是捨己爲人,那麼她也就不會愛上這個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丈夫!她的臉上也掛滿了淚水,這些張賢往日的同僚在提起張賢的時候,每個人無不懷着無比的敬仰之情,這是她的驕傲,同時也更加堅定了非要找回阿賢的決心。

“那麼後來呢?”王金娜追問着:“我想知道他後來是怎麼犧牲的?你們親眼見到他的屍體了嗎?”

白京生、沙長海與吳華三個人都面面相覷,同時又都搖了搖頭,白京生如實地道:“我也是聽到共軍的廣播才知道賢哥犧牲的,我是這些人裡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當時他立在橋頭,還在指揮着河那邊的戰鬥,人還好好的,威武挺拔!”

聽到白京生這麼一說,剛剛還有些悲痛的王金娜長出了一口氣,既然大家都沒有親眼所見,那麼她就還是懷有一定的希望,雖然這個希望是如此得渺茫,但是總還是有的!

“陳大興呢?”王金娜又問道。在來南京的時候,許多十一師的隨軍家屬都託她打聽自己丈夫的消息,尤其是陳大興的老婆江小蓮,就帶着孩子到她家來過了幾回。

“陳大興也被阻在了河的北岸!”沙長海有些無奈地告訴她,同時道:“只是不知道他的生死!估摸着不是做了俘虜,就是陣亡了!”

“那麼熊三娃呢?”王金娜又問着。

白京生與沙長海對視了一眼,這個時候,白京生也反應了過來,對着王金娜道:“要是熊三娃還活着,那麼最能清楚賢哥下落的人,就應該是他了。只是他也跟着師長一起,被阻在了河的北岸!”

王金娜無法再問下去,沉默了半晌,自己自言自語着:“也許……也許阿賢只是受了傷,他只是受了傷……”

三個人一片得沉默,吳華雖然十分不忍心破滅她的幻想,但還是告訴她:“雙堆集大戰結束之後,共產黨在戰場上俘獲了我們很多的傷員,他們也不願意承擔這些人的救治負擔,所以組織了很多老百姓把我們國軍的傷病員擔到了蚌埠前沿,交給國軍。連七十五師的師長王靖也矇混在這些傷病員中,被擡了回來。爲此,我跟幾個人專門去那裡查看,希望能夠在裡面發現阿賢,可是我們找了兩天……”他沒有再接着說下去,其結果已然可想而知了。

王金娜再一次陷入了崩潰的邊緣,只能任由淚水無聲地流將下來。

吳華想了想,勸解着道:“阿賢是很有主意的一個人,又這麼聰明,這麼多年過來,他都能夠逢凶化吉,這一次或許也會吧!”他說着,又想起了從前,接着道:“當年被鬼子攻破了常德城,他還能夠活下來,我想共產黨怎麼也比東洋鬼子要好一些吧?怎麼也同是中國人,如果被俘的話,他就不應該有生命危險!或許那個陣亡的人不是他!”

一聽到吳華如此一說,於是更堅定了王金娜想要找到張賢的決心,不斷地點着頭,很明顯,吳華的揣測正是她所盼望的,當下果決了起來,認真地道:“我要去淮北,去雙堆集!我要親自去找到阿賢!”

“這怎麼行?”吳華等三人一齊呼出了聲來。

“你一個婦女,怎麼能夠一個人去那裡?那裡是敵人的地盤,再說這兵荒馬亂的,我們也放心不下來呀!”白京生堅決反對着。

王金娜擺了擺手,告訴他:“正因爲我是一個婦女,所以共產黨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三個人互相交換着眼神,想一想王金娜說得也不錯,的確,對於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婦女來說,就算是到了共產黨的地盤裡,共產黨也不可能過於爲難她。

“只是這路上不好走!”沙長海擔心地道:“我看這樣好了,要是大姐非要去一趟,我就豁將出去,陪着你去走一遭!”

王金娜有些感動,但是仔細想了想,卻又搖了搖頭,道:“我謝謝你了,只是你要是跟着去,身份就不一樣了,他們可能會把你當成特務抓起來,那樣的話,我也寸步難行了!”實際上,王金娜還有一個隱私,他不願意有人知道她還認識共產黨裡的高官。

白京生也自告奮勇地要當這個保鏢,卻都被王金娜一口回絕了,無奈之下,白京生道:“好樣好了,我跟老沙一起,送你到蚌埠去,過了我們國統區,你再自己往共佔區,怎麼樣?”

王金娜還想回絕,卻又聽到沙長海懇切地道:“大姐,你就讓我們爲師長做點事吧,我們這些人都是他救回來的,誰也不相信他會這麼着就走了,我們也很想得到他平安的消息!”

看着這兩個人雙眼淚汪汪的樣子,王金娜最終還是同意了。

※※※

白京生與沙長海又陪着王金娜回到了蚌埠,這裡已經成了他們的傷心之地。

此時的蚌埠城,就是一處大兵營,這裡不僅雲集着李延年、劉汝明兵團的主力,同時還收容着從淮海戰場上,各處敗退下來的國軍,只是這些人一個個面容枯槁,毫無生氣,就彷彿行屍走肉一般。大家已經對勝利毫無指望,很多人抱着過一天算一天的打算,處處都籠罩着失敗的悲觀。其實此時,何此是一個蚌埠城,便是南京、以及所有的國統區裡,這種失敗的絕望早已經充斥了國民黨政府的裡裡外外,便是前線的國軍士兵們,很多人也已經打定好了主意,只等着解放軍打過來的時候,舉起槍來投降。

有白京生與沙長海的運作,王金娜十分順利地通過了國軍的檢查站,他們一直將王金娜送過了懷遠城外,在北渡渦河之後,分手的時候,白京生從自己的身上掏出了一把精緻的左輪手槍來,遞給她道:“這把槍是我的隨身手槍,送你作防身用吧!”

王金娜怔了怔,點了點頭,接了過來。

與此同時,白京生又從身上摸出了兩個彈匣來,每個彈匣裡可以裝十發子彈,一起送給了她。然後又對她道:“我和老沙會一直在這裡等你的消息!”

王金娜卻搖了搖頭,告訴他們:“你們不用等我了,如果找到了張賢,哪怕是他的骨灰,我也不會再回南京,我會直接回武漢,到時會給你們消息的!”

白京生與沙長海對視了一眼,只好點了點頭。

※※※

離開了渦河渡口,王金娜沿着向北的大路,往宿縣的方向行進,雙堆集就在那個方向。這一路上,倒是有不少的難民從北面過來,正與她的方向相反。這些人見到王金娜這個穿着灰色棉袍,揹着包裹的婦女獨身向北趕路,都不由自主地向她投來十分詫異的目光;再看到她燙起的捲髮飄到圍巾之外,便可以肯定這是一個生活在城裡的女人,只是,此時許多城裡的人都在往南方跑,而這個婦女卻偏偏反其道而行,自然引來了好心人的詢問。王金娜並不隱瞞,告訴他們,自己要去尋找戰場上陣亡丈夫的骨灰回家時,這些路人、難民無不一個個報以同情而又佩服的嘆息。這一場內戰,已然令許許多多家庭支離破碎,很多人都與王金娜一樣,根本就是同病相憐:母親失去兒子,孩子失去父親,妻子失去丈夫!便是自己家裡沒有親人上過戰場,卻也有親戚朋友、街坊四鄰等衆多熟悉與認識的人在經歷着這場不幸,感同身受,看着王金娜奔波的樣子,所以,每個人又無不爲自己的前途黯然傷神!或許哪一天,跑去戰場上收骨的就會輪到自己。

過了北淝河,便出現瞭解放軍的檢查站,這片地區,此時已經成了國、共兩黨所佔區的交界地,雙方都會對過往的人員進行檢查,以防對方的搗亂分子混入。

“我是去雙堆集爲丈夫收屍的!”王金娜直截了當地告訴這個對她進行盤查的解放軍戰士,作爲國內知名的外科手術專家,她相信共產黨不應該爲難她。

這個土裡土氣的小戰士不由得一愣,馬上跑步去向附近一個揹着手槍盒的幹部報告,不一會兒,那個幹部便走了過來,將王金娜帶到了一邊,和氣地問道:“你丈夫叫什麼?在國民黨軍裡是什麼職位?”

“他叫張賢,是十二兵團第十一師的師長!”

這個幹部不由得一愣,顯然他聽說過這個名字。當下,他對着王金娜點了點頭,告訴她:“這樣好了,我給你寫一個路條,你可以前往趙集,那裡可能有人知道你丈夫的消息!”

王金娜沒有想到,這個解放軍幹部這麼好說話,她原以爲自己要費上一番口舌的。直到後來,她才知道,他遇上的這個幹部叫做李清成,是中原野戰軍二十旅的旅長。此時的二十旅,因爲在大王莊之戰中損失慘重,早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所以並沒有被安排去永城圍殲杜聿明集團,而是被安排到了這裡來充當南面的警戒,其實這也算是一種變相休整。

王金娜被李清成帶進了村子裡來,這個村子是二十旅的駐地,在走進這個村子裡的時候,路上還時不時地遇到一些解放軍士兵們,對着王金娜指指點點着,王金娜隱隱約約地聽到他們的議論:“這就是那個十一師師長的老婆……”看來,她並沒有猜錯,張賢的名字對於這支解放軍的部隊來說,並不陌生,而且可能是如雷貫耳了!

李清成領着王金娜走進了一間簡陋的院子裡,然後又帶進了一間屋裡,對着屋裡的一個參謀說了句什麼,拿出紙和筆來,爲她寫着路條。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冷不丁地看到了王金娜,不由得一驚,又連忙退了出去。王金娜並沒有注意,這個剛剛要進來的人,正是二十旅的旅長錢雄風,也曾是當年她在武漢家裡的常客。

李清成寫完了路條,又讓人去蓋了一個印,這才交給王金娜,同時告訴他往趙集去的方向。

王金娜很是感激,一邊謝着,一邊又問着他:“請問一下,到哪裡可以找到襄河縱隊的劉興華?”

李清成愣了一下,轉過頭來,看着王金娜問道:“你認識他?”

“是!”王金娜點了點頭,同時告訴他:“我是外科醫生,當年在武漢的時候,我救過他的命!”

“原來是這樣!”李清成點了點頭,然後告訴他:“你去了趙集,也許就可以找到他了!”

謝過了這個解放軍的幹部,王金娜揹着自己的包裹走出了這個村莊,可是,當她剛剛走到村口的時候,卻有一個解放軍戰士從後面跑了過來,高喊着她的名字。她愣愣地站住了,回頭看着這個並不認識的解放軍。

“我們旅長怕你路上不方便,要我專們送你過去!”這個小戰士告訴王金娜,以打消她心裡的疑慮。

“剛纔給我寫路條的那個人是你們旅長嗎?”王金娜不由得問道。

這個小戰士搖了搖頭,已然接過了她手中的包裹,同時告訴他:“剛纔給你寫路條的是我們的副旅長,叫李清成。我們的旅長叫錢雄風!”

“錢雄風?”王金娜不由得一呆!忽然想起來,曾幾何時,這個人正是張賢的警衛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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