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志國是在輾轉反側中過了一宿的。聽到陳果說到,她和她們學校打更的老劉師傅一塊兒看到了他的車從陳果他們學校的東門口由北向南開過去了,感到了一種危險正在臨近。意識到了危險,那也沒招兒,一切都得等到石壘和萬倉明兒個早上回到奉天之後。
石壘和萬倉到覃縣柳條溝築橋工地出發時,荊志國交待得是再清楚不過了,一定要在明兒個早上回到省警察廳,不管事成與否。這個安排,荊志國已經考慮到了可能出現的危險。
幾乎是個不眠之夜。荊志國想到了前一段兒,陳果被日本關東軍奉天憲兵司令部帶去問詢,想到了陳果她們學校的校長文昌俊,想到了就是陳果學校的這個老劉師傅,把陳果讓日本憲兵司令部帶去問詢說成是陳果下課就回了家。荊志國又想到了晚飯時,陳果說起的她們學校的徐老師,徐老師的死,徐老師一家人的離去。這一切,憑着職業的敏感,荊志國知道,這裡面肯定隱藏着一些個驚人心魄不爲人知的事兒!
早上一上班,荊志國在自個兒的辦公室還沒有坐穩,石壘和萬倉就風塵僕僕地走進了他的辦公室。知道整個行動還算順溜兒,幾個人都安安全全地回來了,荊志國對他們說道,詳細情況明兒個再聽你們報告。眼下需要的是你們倆兒回去休息睡覺。晚上你們還有任務!石壘萬倉一聽還有任務, 立時又來了精神。科長,啥事兒?荊志國笑了笑說道,你們倆兒還開着那臺車,到初家屯去一趟。荊志國挺了挺,瞅着石壘和萬倉說道,這個事兒只能你們倆人兒知道。初家屯南街上有一家汽車配件行,你們晚上到那兒去一趟。時間呢,還是昨兒個晚上你們出城的時間,還從昨兒個你們走過的道兒走,不能有絲毫變化。到了那個配件行,你們找個隱蔽點兒的地兒,蹲守!明兒個早上,你們再回到城裡來,還是今兒個的這個時候!你們倆兒記着,這個行動是從昨兒個就開始了,每天都要去,持續到哪一天,看情況再說!石壘瞅着荊志國,有些個不太明白,問道,科長,不用咱們在那一左一右地租間房子嗎?不用!那具體任務--蹲守!是凡啥可疑的人或事兒都要及時報告!石壘和萬倉一看科長態度嚴肅,立馬就站直了身子,答應了一聲,是!
荊志國琢磨,從錢忠講述的情況看,汪春是爲日本人所殺,具體細節也都清楚了。現在人證物證都有了一些個。但這個案子不比尋常,現在看來,要想全數獲得那些個人證物證,恐怕是不可能了,有可能永遠也不會得到了!參與作案的那兩臺日本人使用的卡車,殺害汪春的那些個日本人!這個案子如果不再進一步爲日本人迫害剿殺抗日力量所用就已經是難得的了!從錢忠講述的案情看,案發時,那作案的卡車上有可能捆綁着啥東西。因爲離得遠,錢忠只是看到了那卡車前面捆綁着向前鼓着的東西,並沒有看清是個啥東西。從整個案子分析看,那車上捆着的東西應該是不會給汪春的車上留下啥硬傷的東西,也應該是不會給那作案車輛留下啥硬傷痕跡的東西。爲了這麼一個事兒,恐怕日本人也不會在那麼短的時間裡還去專門研究設計出啥作案工具,而只能是利用一些身邊兒常見的物品。荊志國想到了輪胎,會不會是汽車的輪胎呢?在整個奉天省,由於汽車車輛有限,修理汽車的車行廠子並不多,最有名的應該就是初家屯的這家配件行了,據掌握的情況看,日本關東軍除了有自個兒的汽車修理廠之外,一些個汽車出了故障,也是時不時地到這家汽車配件行去修理的。
說點兒實在話,荊志國並沒有對這家汽車配件行抱多大的希望,最主要的是,把省警察廳已經瞄上了這家汽車配件行的事兒張揚出去,說不定會收到敲山震虎的效果也說不定!而且,在那麼一個傍晚,他的汽車上坐着兩個省警察廳的警察出了奉天城!
陳果幾乎也是一夜未眠。
荊志國對她回家後說起的事兒的那種敏感,荊志國問起的那些個話,讓她的心裡有點兒惴惴不安。應該說,她已經看出了荊志國對她們學校的那個老劉師傅起了疑心。可也是,那天,她和校長文昌俊被日本憲兵司令部的那些個大兵帶走問詢,她分明看到那個老劉師傅就在現場,可在盧姐打電話到學校時,就是這個老劉師傅卻在電話裡對盧姐說咱學生放了學就回家了,這是爲啥?她有點兒想不明白。正這麼琢磨着,陳果猛然想到,自個兒在和荊志國被省警察廳廳長張昊池從荊家溝招回奉天后的第二天,就同文昌俊去了一趟東甸。那天早上,因爲事發突然,她害怕荊志國阻攔,也怕荊志國起啥疑心,沒有敢在家給文昌俊打電話,而是早上直接到文昌俊家去找的文昌俊。當時文昌俊沒在家。文昌俊的太太說,文昌俊每天早早就起來了,有的時候出去蹓躂蹓躂,有的時候去學校。今兒個是不是又去了學校就不知道了。陳果覺得很奇怪,跟文昌俊共事也有些個年了,真還就沒聽說他有這麼個習慣。好在文昌俊的家距學校並不是很遠,陳果本想向學校走過去,但時間寶貴,她是想着去東甸的。於是,她要了一輛人力車。那一天,也真是說不清,陳果也不清楚自個兒咋就突然有了去東甸的想法。東甸她並不認識誰,去了東甸她也是啥也幹不了。她想到了文昌俊。文昌俊果然在學校,正在學校的傳達室裡跟老劉師傅說着啥。看到了陳果,文昌俊從傳達室裡走出來,那個老劉師傅跟在了後面。陳果把文昌俊拽到了一邊兒,跟文昌俊說了想去東甸的想法,看文昌俊有沒有能說上話的縣署的朋友啥的給介紹一個,她過去一趟有點兒事兒。文昌俊平素是個願意幫助別人的人,一看陳果想去東甸,正好,這兩天,學校也沒有啥太多的事兒,就說,要不,咱跟你一塊兒去吧!陳果一聽,心裡動了一下子,那文昌俊要是同去,這想了解一下汪春的事兒可就保不住密了!文昌俊是個好人,這一點差不了,但是好人,也不一定啥事兒都得讓他知道!可一塊兒去,那事兒還不想讓他知道--那咋可能呢!好在文昌俊還真就沒問。那還用問嗎?倆人兒在一塊兒,到了東甸,你就是找了啥人,說了啥話,那還能揹着人家嗎?話一說,事兒一辦,人家不就聽到了嘛!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兒!
文昌俊說,要是今兒個就去東甸,那最好現在就走!正好,咱在奉天郵局認識個人,他們每天都有車往東甸送郵件,咱們就跟他們的車藉藉光兒!陳果和文昌俊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老劉師傅問了一嘴,說,文校長,要出門兒啊?文昌俊回答說,啊,到東甸去一趟,有點兒事兒!陳果當時聽了,心裡就咯噔了一下子,文校長說話可是挺痛快的哈!後來琢磨,可能還是因爲文昌俊並不知道自個兒去東甸是爲了個啥事兒,要是知道自個兒是爲了出事兒的汪春的事兒,他也許不會這麼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