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來,陳果真真兒就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弄了半天,說不定自個兒真就是成天和一些個魔鬼打交道!想到這裡,把個陳果恨得是牙癢癢。荊志國告訴陳果,每天上班,還是要同以往一樣對待那個老劉師傅,千萬不要露出任啥破綻。陳果瞅着荊志國說道:
“那接下來咱們咋辦哪?總不能就這麼老挺着吧!”
荊志國並不瞅着陳果,說了一句:
“不要着急,會有頭兒的!”
荊志國話音未落, 忽地就聽到院子前面的衚衕裡有了啥動靜,噼嚦撲嚕的聲音,好象是有人在打架,都是些個肢體碰撞的聲音和腳下着地發出的蹬地的聲音。荊志國騰地站起身,一下子就躥到了房門口,伸手朝電燈開關按上去,整座房子立時漆黑一片。荊志國並未等自個兒的眼睛適應屋子裡的黑暗,回身撲到了前廳的衣掛前,一下子就把自個兒同衣服掛在一塊兒的槍套摘下來,把槍扽在了手上。急回門前,再聽那外面,可是任啥聲音也沒有了。荊志國和陳果站在門口處的黑暗裡,一動也不動。過了一會兒,荊志國悄悄地上樓,站在自個兒臥室裡的窗前,向院子裡,向院兒前的衚衕口望過去,任啥人也沒有。荊志國在窗前就那麼站着,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確認不會再有啥動靜了之後,下了樓。陳果還在門前的黑暗裡站着哪!把一面兒的臉頰貼在了門縫兒處,仍然在努力傾聽着外面的動靜兒。屋外,除了北方冬天寒冷的北風的吹拂聲音,那種尖銳而又有些個瘮人的聲音外,任啥聲音也沒有。荊志國伸出手去,把掛在門邊兒牆上的大門鑰匙摘下來,揣在了上衣兜兒裡,悄悄地打開了門,側着身子閃到了門外,真就是任啥異常的地兒也沒有。荊志國拎着槍,靠着門邊的外牆一動不動地站立着,挺了一會兒,開始靠着房子的外牆一點兒一點兒地向院牆移過去,又順着院牆到了院門處,聽了聽,仍然是任啥聲音也沒有。荊志國站在門口處悄悄地把兜兒裡的大門鑰匙掏出來 ,打開了院門上的鎖。之後,他停了停,接下來,他突然拉開院門上橫着的鐵條門栓,一下子就拽開院門,閃出了院子。
幽暗的衚衕裡,靜靜的,哪有啥人影兒!荊志國背靠着院牆,向不遠處的衚衕口望過去,除了街上的黃黃的路燈燈光,還是一個人影兒也沒有!
荊志國返回身,進到院子裡,關上大門,復又把院子各處巡視了一遍,然後給大門上了鎖,回到了屋子裡。荊志國知道,剛纔打鬥的聲音不會聽錯,就在剛纔,院子外面一定發生了一場你死我活的搏鬥,只是兩個人中的一個可能是有些個氣力不支,放棄了,也可能是擔心打鬥時間長了,對自個兒不利,放棄了。總之,是以一方的放棄,結束了這場肉搏的!
荊志國知道,這肉搏的一方很有可能是荊家溝荊志義家的長工白果,另一方,很有可能是東甸縣警察局特務股的股長黃大寶。
頭晌兒,荊志國接到了荊志義的電話,說,上一次到奉天給爹抓的藥已經喝完了,爹覺得挺不錯,還想再抓三副,這一半天還得到奉天去一趟。荊志國回答說,那好,只要大爺喝了覺得有效就好,定準啥時來,告訴咱一聲兒,咱給準備好。電話裡這樣說着,荊志國知道,那來取藥的人可能已經在路上了。那個人很有可能還是荊志義家的那個長工白果。聽得院外發生的一場打鬥,都是誰在打鬥,沒看着人,但如果一方是白果的話,那另一方就一定是黃大寶了!在荊志國的心目中,除了那個黃大寶,能同白果比劃兩下子的,恐怕真就沒有第二個人!起碼,荊志國是這樣認爲的。
荊志國推斷的一點兒沒錯。剛纔,在荊志國家院外打鬥的真就是白果和東甸縣警察局特務股的股長黃大寶。
白果受荊繼富的委託,又赴奉天城。白果已經來了兩回奉天了,這回再來,那可就更是輕車熟路了。但白果這回來沒有再住那家小旅店。白果想,這相隔不長時間就一連來了三趟奉天。前兩回都是住的那家小旅店,上次來的時候,那個打更的老頭兒就認出白果來了。那個老頭兒看上去倒不象是啥壞人,但有點兒招人膈應,他居然能認出白果來!你說每天住店的人那得有多少!白果就住那麼一宿,他竟然能記着,你說怪不怪?實際上,也不咋怪!這個事兒就跟那趕大車的車把式是一回事兒。正經的車把式只要把那道兒走上那麼一回,就能把那道兒記得個八九不離十,啥時再走,他就能知道咋個走法兒!要不,咋有那麼一句俗語哪!車船店腳牙--!這是一種職業技能,也是一種長時間幹一個活兒養成了或者說訓練成了那麼一種習慣,一種技能。這倒不是說這開店的,趕大車的人,在身體零件上有啥不同於常人的地兒。
白果心裡膈應那小旅店打更看門的老頭兒,就不願住那個小旅店了,另找了一家兒,這一家兒離荊志國家所住的地兒遠了一些個。但心神安穩比少走幾步道兒那可是要強得多了。白果知道哪輕哪重,這個時候那可出不得事兒!可越這麼想着,就越出事兒,你不找事兒,偏偏事兒找你!一路朝荊志國家這邊兒走過來,都到了衚衕口了,遠遠地都看見荊志國家那院門了!那院門就在路燈下靜靜地閉合着。白果忽然覺得有啥地兒不對勁兒!
這要是換上一個人,恐怕不會有這種不對勁兒的感覺。白果不同常人,他身上的功夫已經達到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那麼一種境界。不是行中人,聽起這個話來,可能不太相信,以爲這個話,那就是行中人自個兒吹呼自個兒,或者是別的啥人幫着吹呼而已。說點兒實在話,不論是個啥人,之所以能產生這樣的想法兒或者看法兒,是因爲他是行外人,他不懂!各行中都有一些個大師級的人物,比如修火車的,那火車修到了精絕處,光憑聽那火車的走動運行就知道這火車有啥毛病,病在啥地兒!這可是一點兒也不假的!說點兒玄乎的話,任何行當要是錘鍊到精絕處,都能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都能達到人與自然的合一。這個話說的也不光是武術。
白果覺得有些個不對勁兒,但要是讓他說出哪兒不對勁兒,他還真就是說不出來,因爲那不對勁兒的地兒並不是通過啥人啥事兒展露的,這就是武術與其他行當不同的地兒了!這種情況可以借用古人所說的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