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混子回來的消息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縣警察局的費偉處。是瞎熊親自給費偉打的電話。今兒個,費偉那同屋的警察,也是他的一盤架兒,沒有出去辦案。屋子裡多了一個人,這說話就不方便了!再說,這一段兒,情勢有些個緊張,費偉是特務股的特務,當然明白這個理兒。費偉說,俺知道了!晌午俺們一塊兒找個地兒吃點兒飯,還是昨兒個俺們在一塊兒吃飯的那個地兒!
到了晌午飯時,費偉到了那家小酒館。瞎熊等人已經等在了那裡。費偉一見二混子, 立馬就是一驚!費偉那也是多年的特務了!特務這個行當,那需要的就是反應機敏,反應機敏首先得敏感!費偉一見剛從桌邊兒站起來的二混子整得象個新姑爺兒似的,知道,雖然只有這麼幾天的時間,在這二混子身上可是發生了重大變故!
聽了二混子講出的這兩天經歷着的事兒,費偉只說了一句話。
“混子兄弟,回來就好!你看你的這兩個兄弟都急壞了!”
說着就笑吟吟地看着衆人說道:
“這回好了,混子兄弟也回來了,俺哥兒幾個還得多掌掌眼,有啥情況,及時通個氣兒!”
哥兒幾個並沒有喝酒,吃了點兒飯也就散了。到了這時,二混子已經就和日本人扯上了關係了,他們幾個人雖說不知,但他們也還是感覺到,這二混子雖然出去也就這麼兩三天的功夫,那可是大不比以前!心裡也就多多少少有些個硌硌楞楞的,但委實不知到底是在啥地兒出了毛病。
二混子跟日本人扯上了關係,這幾個人不知道,卻有人知道!二混子被日本人弄去的當時,早已有人看在了眼裡!
其實,瞎熊等人頭一次摸進正街派出所的第二天早上,人家正街派出所就知道了!
正街派出所養着的那也是專事治安的一幫子人!並不就是一羣吃乾飯的!二混子從那排水管道爬上樓頂兒,又從樓頂兒順下來,撬開了的那間屋子正是正街派出所所長恭爲的辦公室。
數九寒天,東北這地兒冷得出奇。天兒太冷,那窗子上可就從外面凍上了厚厚的一層冰。爲了防寒,東北人習慣在入冬的時候就用漿糊把切成長條兒的紙片糊在窗縫兒上,稱爲遛窗縫。這一遛了窗縫兒,冷風進不來,屋子裡的熱氣可就能多保留一些個。一般遛窗縫兒都是遛在窗框的外邊兒,但恭爲的辦公室是在二樓,那要是也遛在窗外,又得搬梯子弄景兒的,費事兒!圖省事兒就把這紙條兒遛在了裡邊兒。
恭爲有個習慣,每天早上到了班兒上,如果沒啥特殊的事兒,就沏一壺茶,端着茶碗兒,站在窗前,一邊兒朝外看着,一邊兒喝茶,同時心裡還在琢磨着一應的事兒。那天早上,並無啥急事兒。恭爲還象往常一樣兒站在窗前,漫不經心地看着院子裡。忽然就覺得一股冷風打到了臉上,雖然很細但也讓人覺得突然--以前那可是沒有的!恭爲順着風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那遛窗縫兒的紙條兒都已經扯碎了,窗臺上還留有不大的碎冰茬子,有的已經化成了小水珠兒!再透過已經化開了霜的窗玻璃往外面窗框上看,那窗外厚厚的冰已經被啥傢什鑿開了,斧鑿的痕跡特別扎眼!恭爲心裡陡然一驚!這屋子裡是進來人了!
二混子幹這個事兒,已經就是個成手了!但再成的手兒碰到東北這數九的天兒也沒招兒!要想從窗戶進得這屋子,那就得留下痕跡,再成的手兒也得這樣!實在說來,二混子在幹着這事兒的時候,那還是特別加了小心的哪!把進得屋來留下的腳印啥的都用自個兒圍在脖子上的一塊頭巾,也就是一塊軟乎一點兒布啦!擦得乾乾淨淨,緊害怕留下啥痕跡。可對遛窗縫兒的紙條和窗子外面凍着的冰可就沒招兒了!
恭爲一驚過後,再細細察看,知道事兒不會錯了,確實是有人從窗戶進了屋子!恭爲的腦袋裡首先想到的是藏在樓下密室裡的那些個東西。他把屋門從裡面反鎖上,又在屋子裡四下看了看,別的地兒還真就沒有發現啥異常。下到了密室再看,並沒有動過的痕跡。恭爲有些個放心了。他打開屋門上的鎖,坐回到辦公桌後面,琢磨,這進來的是個啥人哪?想幹啥呀?是爲那些個東西來的,還就是一般的竊賊?左思右想。想來想去,恭爲認定,這進來的人不可能是隻想偷點兒啥東西的小賊,應該就是奔着那些個密室裡的東西來的,只是還沒有弄準那些個東西到底藏在哪兒!這樣想來,就是恭爲這樣的人,那也是有些個冒汗了!
接下來,恭爲想,這進來的人會是俺派出所內部的人嗎?恭爲搖頭,不會。要是俺派出所內部的人,他不會選擇從窗戶進來這麼個拙劣的做法兒!這樣進來,勢必要留下痕跡!既然不是內部那可就是外部了!外部的會是個啥人哪?是日本人還是另外的啥人?這可就沒地兒猜測了。
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接下來,恭爲想,這個事兒是現在就讓藍野知道呢?還是再等一等?應該讓藍野現在就知道!可恭爲心裡清楚楚兒的,如果現在就想讓藍野知道,那就得打電話或者到縣警察局去一趟。只是眼下到底是個啥人進到了俺這屋子裡尚且不知,那要是日本人進了俺這屋子,這一左一右一定就有日本特務隱在哪兒盯着哪!縣警察局是去不得的!你前腳兒走,日本人一定會後腳就跟着!那些個日本特務一定就知道,他們到俺這屋子裡來,俺已經發現了!他們下一步還會採取啥法子那可都是說不定的事兒!既然日本人已經在俺的屋子裡下了功夫,那電話是不是也已經就被人家竊聽,那也是說不定的事兒,這兩下可都是動不得的了!恭爲琢磨,反正,那些個東西還在,這說明進來的人並沒有得手!最好的法子,眼下,不妨先挺挺再說!就權當沒有察覺,沒有發現!
恭爲在這麼嚴重的時刻,現在應該說到了嚴重的時刻了!恭爲還能這麼沉得住氣,實屬難得!難道恭爲就不怕耽誤事兒嗎?世界上的事兒真真就是個奇怪的東西,快不得慢不得!慢了耽誤事兒,快了吃不了熱豆腐!這裡面全在一個事理!恭爲心裡想着的權當沒發現,那是給已經進了他的辦公室的那個人或者那幫子人看的,他自個兒已經發現了,那就不能再那麼幹挺着了!恭爲把他手下的那個黑大個兒找了來!就是轉移平明一家兒的那個小子,如此這般地安排了一番。
那黑大個兒姓郭,名叫郭鐵。身體力氣那都不用說了,還會一些個拳腳。因爲長得黑,人送綽號黑塔。恭爲說完後,黑塔就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也不知從哪兒拿來了一個小木盒兒,遞到恭爲手上。恭爲打開來,看了看,點點頭說,行,這就足夠了!說着就把那個小木盒兒擺在了自個兒辦公桌兒的案頭。
瞎熊他們仨人兒再次來到正街派出所,還是二混子進的那恭爲的辦公室,找了一圈兒,還是任啥也沒找着,就再次返回了。這一回,不用恭爲再自個兒看那窗戶上是不是又被個啥人動過了,而是那黑塔向恭爲作了詳盡的報告!奇怪的是,恭爲放在辦公桌案頭上的那個小木盒居然沒有人動過!恭爲這回確認了,這幾個人並不就是一般的偷盜小賊,而是奔着他這辦公室裡藏着的那些個東西來的!
黑塔在向恭爲報告時,也覺得有些個奇怪,進了屋子的那小子就是個孩子,一看並不象是會有啥大作爲的那種江洋大盜,但他進了辦公室,並不看那桌子上有些個啥東西,而是反覆地看着牆角旮旯,還不時地在地板上跺跺腳,有好幾回還在牆上輕輕地敲!看樣子好象是要找啥東西!黑塔說道,所長,你說這幫子犢子到底是要幹啥呀!你桌子上放着的那個物件兒,他連看都沒看!噝--這個事兒是有點兒怪哈!這幫子犢子到底要幹啥呢?恭爲嘴上這樣說着,心裡那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二混子在恭爲辦公室裡偷偷摸摸折騰着的時候,他以爲那辦公室通往走廊的門是鎖着的,實際上並沒有真鎖,而是假鎖。二混子從裡面朝外推了推,輕輕晃了晃,沒有推動,就放棄了。躲在走廊裡的黑塔就站在那門的前面,正透過門縫兒向屋子裡看着哪!雖然朦朧中只能看到一個孩子從窗外進到了屋子裡,然後就在屋子裡東瞅西看,但那孩子都是咋個行動,那還是看得個大概的!等到二混子一看無望,就又從那窗戶出去,把那掛鉤繩子捆在腰上攀上樓頂,再從排水管往下下的時候,站在走廊裡的黑塔就進到了屋子裡,閃到了窗前,朝樓下看望過去!這一望,黑塔可是一驚!嚯!院外牆角處還隱着倆人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