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田在電話鈴聲響起的第一時間抓起了電話聽筒!這個時候來電話,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兒啦!果不其然,電話那頭兒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個激動!報告少佐!瓷器店的那兩個夥計從瓷器店裡出來啦!電話那頭兒的人向西田報告了看到的一應情況,說是那兩個夥計揹着個小包袱,悠悠噠噠地出了店門,看樣子是朝正街那邊兒走下去了!我們這邊兒已經有兩個人跟過去了!西田的臉上出現了難以察覺的一絲怪笑!好的!西田問道,那掌櫃還在店裡嗎?報告少佐!還在店裡!好的!一定要跟住那兩個夥計,瓷器店那邊兒更不得鬆懈!出現新情況即時報告!嗐!
西田有些個興奮起來!瓷器店終於有所動作了!這是西田預見到的,也是西田正等待着的!可這種興奮也就持續了一忽兒的功夫,西田卻突然就有了一種失落。噝--按照中國的歷法,明天可就是中國人的春節了!中國人習慣地把春節叫作大年!之所以稱之爲大年,也表明中國人對這個春節的重視程度!一年中的所有節日,都趕不上這個春節!西田在這個事兒上倒是對中國人有着一種發自內心的理解!過大年,中國人的店鋪啥的是要歇業放假的!那兩個夥計,會不會是店裡放假回家過大年去啦?西田提醒自個兒,這麼個時候,任啥事兒都存在發生的可能!萬萬不可都往好上想!那以往的經驗可多了去了!這邊兒,你瞅着是這麼個事兒,那邊兒卻是那麼個事兒!不一樣兒倒不算啥,有時竟皆然相反!按照中國東北,這滿洲國人的說法兒,可別讓這些個人打了馬虎眼!西田這樣想着,心裡的失落一時又有些個淡然!
西田有些個坐不住了,開始在自個兒的辦公室裡不停地來回轉磨磨兒!等着吧!估計用不了多一會兒,是咋個情況,就明瞭了!正這樣想着,電話鈴突然又響了起來!這也太快了!也就不到兩刻鐘的樣子!半拉鐘頭!電話那頭兒有人向他報告!瓷器店那兩個夥計到了河山城,逛了兩家鋪子,買了些個過年的嚼貨兒,擠在人羣裡不見了!
聽到這麼個消息,西田就覺得腦袋裡面“嗡”的一聲!八--西田把已經罵了半截的話在一瞬間憋住了!
說點兒實在話,西田手下的那些個特務,要說業務,西田並不是特別滿意,並沒能達到外界傳說的那樣神乎其神!有些個時候表現得還真真兒有點兒差勁!但你要說那些個特務在敬業方面,在對大日本關東軍,對大日--的忠誠上,那真真兒就是沒的說!當然,這也是就總體而論,任啥事兒也別指望鐵板一塊!對那些個特務,西田在一時的憤怒之下真真兒就是想大罵一頓!可這麼個時候,一個是你罵死他,那也於事無補,再一個是那些個特務,他們也應該是盡了力了!
西田命令,讓那兩個跟丟了人的特務在那跟丟的地兒,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地接着找,找不着別回來見我!原先留在城北瓷器店的那些個特務繼續盯住那瓷器店,不得有誤!那要是直白一點說,也就是可別讓那掌櫃也丟了!
其實,西田這會兒下達的命令,執行起來已經非常困難。原因在於,這一天已經就是大年三十了,那下晌兒,中國人,中國東北人,這滿洲國人,基本就已經進入過大年狀態!人基本就在家貓着了,那店鋪啥的也都歇了業了,關板兒了!趁着頭晌兒那些個店鋪尚未關板兒,那些個年貨啥的還沒有備齊的人家兒,都打發人到這街上的店鋪來踅摸過年還沒備足的東西。一些個店鋪抓住這麼個發財的機會,往多說,一年也就這麼一回!有的故意擡價,有的故意降價。擡價的貨品大多是那些個普通人家過年必須得用的東西,降價的貨品是那些個平素不太好賣的東西。反正,不管是擡價還是降價,目的都是一個,多賺點兒錢!這時的河山城正街,不說是人山人海也差不多!烏烏央央的,熙熙攘攘的,摩肩接踵的,嘈雜之聲不絕於耳!在這麼一種情勢之下,要說跟個人兒跟丟了,那應該也屬正常!但不正常的是,那今兒個跟着城北瓷器店那倆兒夥計的可是受過正規訓練的正經八百的日本關東軍特務!這個事兒着實令人起疑!
那到底是那些個特務業務不精呢,還是被跟蹤的那兩個人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呢?西田覺得,這個事兒應該不是特務機構的人業務不精,而應該是城北瓷器店的那兩個夥計本就不是一般人!西田這時心裡想着的事兒,那要是按照中國東北這旮噠,按照河山縣這旮噠的話說,大概就是,想跟俺玩是吧!混蛋!騎驢看唱本--走着瞧!看看是你厲害還是俺厲害!看看到底誰能玩得過誰!
西田在自個兒的辦公室裡跟着啥人較勁,實際上應該說是他對正街這會兒的情勢有所不知。但有一樣是對的。跟丟了人,要是說起來,還真真兒就不能完全歸咎那兩個特務!
趙冬和吳越出了鋪子,倆人兒悠悠噠噠地就奔正街走下去了!年青力壯,本又是幹活人家兒出身,腿腳也麻利,冷不丁看上去悠悠噠噠的,實際上走得並不慢,也就二十多分鐘的樣子,倆人兒就到了河山城正街了。倆人兒無事人兒一樣地進了一家鋪子,逛了逛,出來了,接着就近又進了另一家鋪子。倆人兒進去的第三家鋪子是家食品店,啥槽子糕,爐果,江米條,品種還真真兒不少!趙冬和吳越都買點兒槽子糕。趙冬買的那份兒剛過完秤,店裡的夥計正用草紙包裹的時候,卻聽到店外一片吵鬧之聲。本來店裡店外的就都是人,開玩笑說話,那人比店裡賣的東西還多!店外一有吵鬧之聲,店裡的人就有一些個往外涌,看熱鬧,賣呆兒!跟着趙冬和吳越的那兩個特務,看見趙冬和吳越倆人兒進了這食品鋪子,並沒有跟進去,而是站在鋪子窗前這瞅瞅那看看,做樣兒!實際上是看着進到店裡的趙冬和吳越。店外正街上的兩個人,也不知因啥,突然就打了起來!一個首先衝着另一個就是一撇子!東北話,就是一個嘴巴!一巴掌!一個耳光!“啪”的一聲!就是在街上那麼多人,人聲那麼嘈雜的情況下,不遠不近的人也都聽到了!另一個也不示弱,揮手就是一拳,可惜這一拳沒有打中!接着兩個人就扭打到了一處!這個時候,那兩個打架的人手不閒着,嘴也不閒着,就是在那手腳並用的情況下,還能罵出那麼些個極其動聽而又極其難聽的話來!反正都用了些個極其不雅的動詞!極其不雅的名詞!
那兩個日本特務到中國東北這旮噠也有幾年了,但看到中國民間百姓打架的場面還真真兒就是不多!一時間,也不知是忘記了自個兒正幹着的活兒還是咋的,反正倆人兒那兩雙眼睛可就都在那兩個打架的人身上了!這種情況其實也就一忽兒的功夫,等到他們醒過腔來,再把眼光往店裡面踅摸他們跟蹤的目標時,哪還有城北瓷器店那兩個夥計的人影兒!
那兩個特務以爲鋪子裡面人太多,遮住了視線,遂拼命撥拉衆人,往那鋪子門口擠過去。他們朝鋪子裡面擠,那鋪子裡卻有一幫子人朝門外擠!領頭兒的是個壯漢,臉兒挺白淨,鼻子一左一右卻全是黃豆大的麻子。那麻臉兒一邊兒怒氣衝衝地朝門外擠,一邊兒還不停地張口大罵!那兒來的驢--在俺門前打架!這大過年的他媽的活膩了是咋的!要死一邊兒死去!別他媽死俺家門口兒!看樣子,聽說話,應該是這家鋪子的掌櫃!那不用說,跟在他身後的就應該是這家鋪子的夥計了!仨人兒左衝右突,正與朝鋪子裡面擠的那倆兒特務擁到了一處!那倆兒特務就是那麼年青,且是日本關東軍受過專業訓練的在役軍人,硬沒擠過那掌櫃和那兩個夥計,被搡到了一邊兒!反也搡不到哪兒去!你想往後退都退不了!人太多了!這時候,那兩個打架的人,早有一個把另一個摁在了地上,一偏腿,沒倒的那一個就把倒在地上的那一個騎在了身下,那拳頭雨點兒一樣地落下來!倒在地上的那一個只剩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雙手只能護着自個兒的臉,顧了這頭兒顧不了那頭兒!戴着的棉帽子也不知甩到哪兒去了,這時只露着鋥亮的光頭!那前胸和腦袋可就不知捱了多少老拳了!等那掌櫃和夥計把門前打架的那兩個人攆走,那任啥事兒也晚了三春了!
人就這樣跟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