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那軍火是用來幹啥的,想必你也知道, 那不就是用來殺咱中國人的嘛!說點兒實在話,這說不定個啥時,那些個犢子不高興了,那鄭三鄭四可就得倒黴啦!拉軍火可不象拉別的啥東西,那將來出點兒啥事兒不都得往鄭三鄭四頭上整嗎?你說鄭三鄭四哥倆兒在咱這貨棧上幹活兒,真真兒就有個三長兩短,小泥鰍已經就沒啦,他哥倆兒再出點兒啥事兒,你讓咱可咋活呀!”
白果聽佟剛說出了這一堆的話,盯盯兒地看了佟剛好一會兒。這佟剛還真真兒就是在夥兒時的董剛,仗義!正應了那句話,秉性難移!
“拉的都是軍火嗎?”
“啊!也不能說全是!但鄭三鄭四給拉的那幾回可全是槍支彈藥啥的!”
“上次聽他們哥倆兒說,他們幫日本人拉的那些個東西都放在了西關啦!咱對這覃莊也不是太熟,西關那一片兒還有這樣的地兒?”
“老五,原先咱跑覃莊這邊兒時候多,知道的比你多一些個!日本人沒來那會兒,覃莊西關那邊兒,有一戶有錢人家兒!那有錢也是多少輩兒了!說點兒實在話,當年--”
佟剛說到這兒就不往下說了,扭過頭朝房門那邊兒看了一眼,這才放低了聲音接着說道:
“當年,咱們那夥子人差點兒就對他們家下了手哪!當時,也不啥事兒給擋了一下子,這咱都不記得了!你說,有些個事兒就是命裡該着!咱沒對那家人家兒動手,日本人卻對那家人家兒動了手了!要不咋說,啥事兒都是一個命哪!你這會兒躲過去了,再一會兒還得是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想躲都躲不過去! 咱這說說就扯遠了!那家人家兒幾輩兒有錢,到得這一輩兒,他家那當家的主兒卻不是個治家的料,幹不了啥事兒,可還算讀得幾年書,啥三書五經的,讀過一些個,就辦起了私塾,自個兒當上了私塾先生,整天整一些個有錢人家兒的小孩兒唸書。日本人來了,也就是去年吧!日本人也不咋就看好了那家人家兒的院子啦!大院套兒!日本人那還管你啥這個那個的!大約比日本人整咱們那夥子人晚了一些個,說佔就給佔啦!佔了人家的地兒幹啥?把他們那啥關東軍駐咱這縣上的軍隊用着的那些個槍炮子彈都堆在了那院子裡!眼下,除了關東軍的那些個犢子,那可就是任啥人也進不得的地兒了!說這話,大概這也有小半年了吧!那院子熱鬧起來了!成天那車是進進出出!進的不用說了,出的好象有好多都是往你們荊家溝那邊兒去的,也不知道都拉些個啥!都用帆布蓋得溜嚴!約摸也就是你們荊家溝東山那工程上用着的東西。咋?你們一點兒也沒聽說?”
白果搖頭。
“那他們那些個東西,槍支彈藥啥的都是從哪兒拉過來的哪?”
“聽說有兩個地兒。一個是從關東州那邊兒,說是小日本子從他們自個兒的國家那邊兒用船運過來的,再有就是從奉天通過鐵道運過來的。聽鄭三鄭四說,那院子裡現在都堆滿啦!也不知道這小日本子到底是要幹啥,不會是要把咱整個中國都佔了吧!”
白果撅着嘴皺着眉杵在了那兒!原來,小日本子整天在荊家溝街上來回跑着的車都是從覃莊西關這邊兒出去的呀!
這樣看來,日本人在荊家溝東山整的那個啥工程,啥吃穿用度都是從這兒整出去的呀!那這兒不就是日本人在荊家溝東山鼓搗的那啥工程的老窩了嘛!
白果這樣想着,可就有點兒走神兒了!那佟剛是個啥人?那可曾是一夥子鬍子的二當家的!早把白果的一應表現看在了眼裡。這時,看到白果走了神兒,心中可就有些個起了疑了!
莫非這老五--
“二哥!你說吧,也不咋!這些個日子,日本人把咱在那兒撈忙的荊家溝折騰得不行不行的了!把咱那東家也殺了!咱也不是受了刺激還是咋的,一閉上眼睛就做夢,這都夢着咱在夥兒的那些個兄弟多少回啦!日本人一把火兒就把咱那些個兄弟全給燒啦!日本人可把咱中國人禍禍完了!小泥鰍在你這貨棧上幹活兒,那不說給你整死就給你整死!咱就琢磨,這日子得啥時是個頭兒啊!嘖!”
“老五!咱哥倆兒真真兒就是兄弟,自打咱逃過了那一劫,在這覃莊也算有了個營生!可也不咋,象你一樣兒!咱夢着咱那些個兄弟也不知有多少回啦!咱有時就想,這他媽就是咱那些個兄弟都不在了,要是能有幾個還活着,咱一準兒往一塊兒拘拘,跟日本人對着幹了!他媽了個--”
“二哥!咱那夥子兄弟,除了咱哥倆兒,活着的估摸着也沒誰了!”
白果說着話就停了下來,眼睛瞅着別處好一會兒,忽然說道:
“二哥!也不知日本人佔着的那座院子啥樣兒,裡面得有多少房子。”
“噝--這個,咱還真真兒不知道!不過,這個好辦,問問鄭三鄭四不就結了!老五,咋?”
“二哥,你要是方便,你向鄭三鄭四哥倆兒打聽打聽。”
“這個好說。鄭三鄭四在這覃莊混,那些個趕大車的也認識一些個,這個不是啥難事兒!鄭三鄭四說不清,總有人說得清!”
“二哥!這個事兒,問可是問,你可不能讓鄭三鄭四覺得咱們要咋的似的,咱們就是隨便問問!”
“哎呀!老五!你就放心吧!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二哥連這點兒事兒還不知道!”
說着話,白果起身告辭。
“別介呀!咱這就做飯,吃了晚飯再走,你這還有好幾十裡哪!”
“不了,二哥,咱一半天再來!一會兒天兒就黑了!回去晚了不行!咱擔心,日本人別再整出啥事兒來!”
聽白果說出了這話,佟剛不再挽留。
這一天,鄭三鄭四送的那趟貨回來得晚了一些個,直接就回了家了。第二天,佟剛可就向那哥倆兒輕描淡寫地詢問了一下子日本人在覃莊西關佔着的那家人家兒的院子情況。鄭三鄭四說,那院子就不用說啦!不說是咱覃莊數一數二的院子也差不多!一是院子大,二是院子裡的房子多,院中套院兒!鄭三鄭四哥倆兒說的院中套院兒,實際上說的就是那院子是個二進院兒!這在中國東北,滿洲國這地界兒,這樣的院子還真真兒不多!那家人家兒幾輩子應該是個有大錢的人家兒,只是到了這一輩兒,再沒有經商做買賣的人,因而在這縣上,名聲啥的倒是並不咋十分響亮。
也可能是跟自個兒的經歷有關,佟剛應該是個粗豪的漢子,但幹起事兒卻非常謹慎。他向鄭三鄭四兄弟也就是簡單地問了問那院子的情況,聽鄭三鄭四知道多少說多少,而且都是話趕話兒,並無刻求深問之意。其實,是佟剛擔心那哥倆兒接觸的那些個人,別再有些個啥人對此起了疑,別啥事兒沒有倒整出了事兒來!還有就是,佟剛覺得啥事兒還得自個兒親歷親爲爲好。幹鬍子多年,這點兒事兒還不明白麼!那任啥事兒也是一樣,經由別人嘴裡重新說過的話,難免要有些個走樣兒啥的,不如自個兒親眼所見來得真切!
那要按照鬍子的行話說,咋?佟剛是想自個兒親自上手踩盤子嗎?那倒不是!佟剛琢磨,白果的真正用意尚不清楚,得把白果的真正用意整得清楚楚兒的了,纔好真正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