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覃莊趟過來的那條砂石路正在日本關東軍覃縣荊家溝東山工程的北坡山下。位於半山腰的工程門臉前的平場距山下的砂石路也就百八十米的樣子,由一條舒緩彎曲的砂石路與之相接。山下的那條砂石路自打覃縣縣署張貼了告示,日本關東軍下達了荊家溝一前一後一左一右的村屯百姓不得上東山,不得外出的命令之後,那條砂石路除了日本人,這半年來,荊家溝近處的村屯百姓估計是沒有人走過的。上了東山,走了那砂石路,可就有喪命的危險,沒有人願意冒這樣的危險!日本人可不管那個!那也是打出過樣兒的!初,柳條溝的一個人不就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上了東山,被日本人槍殺了嘛!打那以後,是不是還有別的啥人冒蒙兒上了東山,或者傻了巴嘰地走了那砂石路,是被日本人殺了還是咋的了,不得而知。象今兒個陳果和白果這兩夥子人從大梨樹方向向東山靠近到這麼一種程度,除了荊志國石壘和陳果他們曾經來過的那麼一回之外,應該還是沒有先例的!
陳果與白果兩夥子人的任務當然就是一個事兒了!但卻是有分工的。陳果一夥子人要在到達東山工程近處指定地點後,待天亮即登上砂石路的北側山坡,以東山工程爲圓心,向荊家溝北山方向迂迴,既是爲掌握敵情--日本人防禦警戒兵力部署情況,也爲熟悉地形地勢,從而擇定後續進攻路線。白果一夥子人到達指定地點後,同樣蜇伏到天亮,後向工程靠近,一俟發現敵人,則向西南方向運動。兩夥子人爲了不被敵人發現,採用忽遠忽近的跳動式方法,也就是慢慢地靠向工程,一旦發現敵人,則向後退出,然後再向指定方向運動,待走過一段兒,再向工程靠近,俟再發現敵人後,再行退後!就這樣,一段兒一段兒的,一波兒一波兒的,務必準確掌握敵人在工程周邊的防禦警戒力量部署情況。
天一亮,陳果可就看清了那鄒貴德啦!鄒貴德的長樣兒真真兒就是一個典型的東北漢子,臉兒較比寬,一張風吹日曬的臉,鬍子拉碴的!兩隻眼睛看上去,給人一種和藹的感覺,五十左右歲的年齡。說不上他跟鄒祥啥地兒相象,可要說倆人兒是親叔侄兒,不會有啥人起疑!
鄒貴德從自個兒斜挎在身上一個小包袱裡拿出了兩個苞米麪大餅子,先拿一個遞給鄒祥,朝陳果這邊兒擺了擺頭。大餅子淺黃,鍋貼的一面烙成了金黃。這要是剛出鍋,那不得多香哪!可這時,已經就凍得梆梆硬啦!這也折騰了大半宿啦!還真真就餓了哪!
兩個多小時一過,正晌午時分,兩夥子人分別到達荊家溝的北山一側和屯子南端山坡下的小河南沿兒。
偵察任務完成得順暢!既未驚動守山的敵人,也未被荊家溝人發覺。
無論是陳果那夥子人還是白果那夥子人,兩下兒都發現了一個奇怪現象,就是在工程的東面和工程的西面,日本關東軍守備隊圍繞工程,呈弧形部署了兵力。但在工程的北部和工程的南部山上,卻並沒有部署兵力。東西兩側部署的兵力在工程北面山上和工程南面山上 ,並不銜接,各留有近一里來地的豁口。
陳果和白果兩夥子人回到大梨樹鎮一側,已經就下晌了。兩個人分別同各自引着的那幾個人約定,次日寅時正點,也就是晨四點啦!再見面於大梨樹鎮西側的那小廟前,確定具體行動時間!
後,兩下可就各奔東西啦!
兩個來鐘頭以後,陳果和白果到達了湯泉子,在那家順湯溫泉店裡住下。兩個人見了石壘和萬倉,知道一應的事兒順暢,那自然是高興啦!陳果和白果得回荊家溝,但這大白天兒的不行,得等到夜裡。陳果和白果吃了飯,又到那個啥男賓女賓坐湯的地兒坐了回湯,且好好地睡了一覺!
到了傍晚,剛剛晴了一天的天兒又變了!這一回,沒有經過太長時間的醞釀,先是住了風,又過了一段兒時間,到得晚上八九點鐘,竟然一下子就下起了大雪!那雪下的!真真兒就是鋪天蓋地!雪片慢慢地從天空中飄落下來,有點兒磨磨蹭蹭的,好象不大情願似的!又好象悠悠噠噠的,很閒適的樣子!象是要把攢了一冬天的雪全數撒播給這地兒的人!
陳果和白果啓程了!荊志國還在溝裡等着哪!別說是下雪,就是下刀那也耽擱不得!
雖說也是陰天,但下雪的陰天和不下雪的陰天那可是兩回事兒!不下雪的陰天,天地一片昏暗,一到夜間,漆黑,伸手不見掌!可下雪的陰天,那落到地上的雪同昏暗的天空相互映照,天地之間都是那種灰濛濛的了!就是到了夜間,黑暗也帶有那種灰濛濛的色調。人在雪夜出行,那要想隱匿行蹤,那可就有些個難了!雪片可以蓋住人的腳印,卻蓋不住人的身形。
但也得看那出行的是個啥人!
陳果和白果商量,回去再走從謝屯去往北山的道兒恐怕是不行了!有了在北山上同王娟秀一夥子人的搏鬥在先,再走老路,危險可就會大增!還是走來時的道兒較比安全!那就是從玉莊西側那瓜地過去,繞過柳條溝然後奔西南,上從覃莊通往荊家溝的那砂石路。當然,到得荊家溝的西溝近前,就不能再走那砂石路啦!那得揀荒地而行!
陳果和白果,那可都是身懷絕技的人。到這時,身體也已經就恢復得差不多了!走起路來,那可真真兒就是噌噌的!速度既快,腳步聲還輕。就是這樣,過玉莊西邊兒的那塊瓜地時,也已經就小半夜了!倆人過了由高臺通往玉莊的那條砂石路,可就進入了一片草莽之地。兩個人從那片草莽之地轉向東南,正打算進入一片細高細高的楊樹林的當口,走在前面的白果突然一下子就止住了腳步,噌地一下子就地蹲了下去!陳果那是啥人!反應那是極其迅疾!立時也朝下蹲了下去!可就在蹲下去的一瞬,陳果看到了前方那楊樹林子裡有個人影一晃就不見了!
大雪還下!銅錢大的雪花從天空中輕輕地飄落下來。一會兒的功夫,白果和陳果一動不動的身體可就都被那雪花蓋住了,跟那荒野已經就沒啥兩樣,似乎已經就融爲了一體。
白果和陳果也不動也不說話,任憑那雪片把自個兒的身體覆蓋。
樹林子裡肯定是一個人,這是不會錯的了!而且那人還不是一般人!在這麼一個黑咕隆咚的深夜,那得是個啥人挺在那楊樹林子裡?這樣想着,就是白果和陳果這樣的人,那也不免心中一懍!那個人很可能是日本人!假如,那人真真兒就是日本人的話,楊樹林子裡隱着的是一羣日本人,還是就他一個?
應該說,眼下的情勢,白果和陳果的處境那是相當不利!兩個人此時正處在一片荒草甸子裡,可人家那卻是在樹林子中!白果和陳果一旦起身,樹林子裡的人那可是看得清楚楚兒的!可人家那邊兒有啥動作,他們這邊兒卻不一定就能看我得真切,從而容易產生誤判!
這個時候,需要的耐心和韌性!
楊樹林子裡隱着的確實是個人,而且還真真兒就是日本人,就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