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鐵蛋走丟了,荊繼富就有些個着急起來,這時正站在自個兒家的大門口朝街上張望,看到荊志義一幫子人大的小的從東街慢慢騰騰地走過來,知道是鐵蛋找着了,放了心,遠遠地看着,卻發現走過來的一幫子人中,走在中間的那個人並不是荊家溝人。等到那幫子人走到了近前,看清了,走在中間的正是那天在荊家溝東街上飛起一腳踹倒驚馬的那個姓白的茨溝人,立時就是一愣。
一應衆人到了荊志義家大門前的街上,就停住了腳步,荊繼富走上前去與衆人相見,等聽到大夥兒七嘴八舌地說明白了是那人救了鐵蛋,荊繼忠心中的疑慮可就是到了頂兒了!這事真就這麼巧?偏偏啥事都讓他給碰上?想歸想,這頭兒還得熱情地對待人家不是!
荊家溝一幫子人見事兒說清了,那人也有荊繼富和荊志義父子倆兒接着了,就紛紛告辭。荊繼富和荊志義也不挽留,鐵蛋媽拽着鐵蛋的手對那人自然是千恩萬謝,還特意讓鐵蛋快謝謝叔叔!那人伸出手去在鐵蛋的小臉兒上拍了拍。
把那人讓到屋子裡,再讓座敬茶。荊繼富說:
“這位老弟!咱記得你是姓白!”
“是,大叔真是好記性!”
“你看,你跟咱們荊家溝真就是個緣分!前一段兒,咱荊家溝的馬驚了,正好讓你給趕上,是你把那馬給制服了。今兒個, 鐵蛋要不是遇到了你,那還不知得是咋個事兒了呢!謝謝啊!”
“大叔,您可別這麼說!這些個都是湊巧,正好讓咱趕上了。趕上了,咱要是不伸把手,那咱還是人嘛!”
“是是!要不咱咋說,這是個緣分哪!先喝點兒水,一會兒飯就好!”
“謝謝大叔!”
“不要客氣!你救下的那個小孩兒的爹剛剛過世,多虧了你,要不然,他爹剛走,他再出點兒啥事兒,那他媽得咋活呀!”
“噢,有這事兒!他爹因啥走的呀?”
“唉!還不就是那天被你制服了的那匹驚馬踩的嘛!”
“剛纔那個小孩兒就是他的孩子啊!他爹都過世啦?”
“可不!這頭七才過沒幾天!”
聽到荊繼富說出這個話,那人就不再言語,低着頭沉默了好一陣子。
“這個老弟,鐵蛋沒爹,你看這個事兒,得咋感謝你哪?”
“別別!大叔,剛纔咱都說了,這只不過是碰巧而已,千萬不要說謝的話兒,要不,您看您還要留 咱吃飯,那這個飯咱可就沒法兒吃了。”
一直坐在一邊沒有說話的荊志義,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心裡可就想了老鼻子事兒了!這時就插嘴說道:
“爹,你就別難爲人家了!”說着,就又看着那人說,“看歲數,您比咱也大不了多少,咱就得管你叫白大哥得了!”
那人聽了連忙點頭。
“對對!剛纔大叔管咱叫老弟,咱還覺得不得勁兒呢!這就是咱大叔,咱就管你叫老弟!”說着那人就高興地笑了一下。
荊志義看了看荊繼富,又看了看那個人,說:
“不知道白大哥願意不願意,如果白大哥家裡要是能脫得開,能不能就到咱荊家溝來幫着咱荊家溝做點啥。爹,你看咱這個法子行不?”
荊繼富聽荊志義說出這個話,先是愣了一下子,接着就是搖頭,有些個嗔怪地說:
“志義,你咋能這麼說話呢!這才見面,你就要叨擾你白大哥!咱倒是樂不得的,但咱哪好意思接二連三地讓你白大哥幫忙!”說到這,就轉過頭來對着那人說,“大侄兒家還有些個啥人?”
“啊!咱家就四口人,咱媳婦兒和咱老丈人老丈母孃。咱那老丈人歲數還不大,家裡那點兒地他一個人就夠了,再說這時地裡也沒啥活兒了,咱還真願意出來找點事兒幹呢!”頓了一下兒,那人接着說道,“那要是真能爲大叔和老弟幫上點兒啥忙,那可真就是咱的福分了!”
荊繼富父子倆兒一聽,都高興起來,就一齊瞅着那人。
“那可太好了!那咱可真就是一家人了!大侄兒,你要是願意,你就回家說一聲,明兒個就過來得了!過來之後,你願意啥時回家看看就回家看看,那都沒地說,咱們一準兒不會虧了你!”
荊繼富和荊志義這倆人兒,那可真就是父子倆兒,倆人心裡想着的事兒那是一模一樣的。就是在這兒閒嘮的這功夫,父子倆兒都在想,這個人先期飛起一腳制服了驚馬,這回又在山上救了鐵蛋,這事兒也太巧了!他在這東山上轉悠個啥?荊志義和荊繼富本就對那天他在荊家溝街上踹倒驚馬一事心存疑慮,這時又他救了鐵蛋,心中的疑慮更加濃重,但通過這兩件事兒,在心裡似乎對這人就有了些許好感,感覺這人不太象是壞人,你說,那要是壞人,他能盡幹好事兒嗎?理兒是這麼個理兒,但這人那天在荊家溝正街踹倒驚馬的動作確實跟當年那鬍子的動作是那麼地相象,不容人不懷疑!到如今,這個事兒也就只好暫時先存在心裡。眼下,他們父子倆心中有些個放心不下的倒不是眼前的這個人,而是在山上轉悠的另外那四個人。聽這個人和鐵蛋說的意思,那四個人應該是日本人,那日本人在這兒轉悠啥?
按說,當年那鬍子飛起一腳踹倒花軲轆車的駕轅馬,荊志義是親眼所見,接着荊志義和荊志國又被那些個鬍子掠去,在鬍子那兒呆了十天,再後來,是荊繼富和荊繼忠倆人兒去茨溝廟給那些個鬍子送去的贖金,對這當事兒的鬍子那應該是認得的,這咋到了這時,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咋還叫不準呢?其實,這也怪不了他們。那鬍子做事是很縝密小心的。荊志義和荊志國在鬍子那兒是呆了十天不假,但那些個鬍子擔心將來出啥紕漏,特意把這哥倆兒放在了一所空房子裡,由兩個平時不咋出頭的鬍子看着,河山東街客貨棧的那些個人,沒有一個真正露面的。至於其他那些個事兒又都是發生在夜間,那行事兒的鬍子又都蒙着臉,且又過了二十來年,那還上哪兒認去!但人之所以爲人,那處事兒的辦法那可是有都是!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打的是如意算盤,先穩住姓白的這小子,他們是想讓荊志國再回荊家溝一趟,讓荊志國再見一見這小子。荊志國畢竟是省城的大特務,幹這個事兒應該在行!這姓白的小子如果真就是當年那鬍子,那可就怪不得咱了,可如果不是,這小子可是個有用的人,他那兩下子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能耐!再說,那四個日本人到咱這荊家溝的東山來想幹啥?這個事兒也得讓國子知道,那些個日本人真要是想打咱荊家溝的主意,那咱還真得好好琢磨琢磨,咱得咋個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