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頭蛇把街上的局勢說了個口沫橫飛,每說到自認爲關鍵處,還故意學者把式場的評書先生,停下來喝茶抽菸,同時偷眼看四周,當看到所有的人都預期地瞪圓了眼睛看着他時,讓他十分的有成就感。
但也有心中急如火耐不住性子的。柳翠翠見草頭蛇老拿架子,劈手便奪了他的茶碗罵道:“外邊都殺人放火了,你還在這兒說書?再拿糖我扯爛你的嘴!”
其他人也都心裡着急,也就起着哄對着草頭蛇就是一頓數落,草頭蛇一張口難辨八方,只得告饒說:“各位各位,我不拿糖了行不?”
“那你快說後來怎麼樣了?”
“對呀,快說!”
“說!”
草頭蛇只得接着說:“原本我是以爲活不出來了,人家可是有刀有槍的,咱手裡寸嘛沒有,眼瞅着就不行了……”說到這裡,他又習慣性地裝腔作勢去拿茶碗,卻不承想拿了個空。才記起茶碗被柳翠翠奪了去,再看四周諸位的眼睛個個都跟噴火似的,只得尷尬地笑笑,繼續說道:“我們原以爲是活不成了,可這時不知道從哪兒過來一個穿西裝的,對着那幾個小子就是一頓耳光八嘎,那幾個小子還真怕他,又是鞠躬又是嗨一,你們猜這人是誰?就是以前和我們一起扛活的小山三郎!”
“他?他不是倭人嗎?”這是認識小山三郎的人說的話。
“小山三郎是誰啊。”這是不認識小山三郎的人說的話。
草頭蛇接着說:“這小山三郎以前是和我們一起做苦力的,現在當了醫生拉,自己開了家診所,他還真仗義,把大水牛弄他哪裡去了。”
這時一名房客插嘴說:“這就是你不對了,這小山三郎再怎麼也是個倭人,你就這麼把大水牛放心擱他那裡啊。”
小順子一直沒落着說話的機會,這時說:“牛哥不是一個人,賽貴妃賽老闆在那裡照顧着呢。”
那房客略帶猥褻地說:“這更是你們的不對了,這不是把羊肉往狼嘴裡送嗎?賽貴妃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兒,你給擱狼窩裡,那還能囫圇着出來啊。”
柳翠翠看着那房客,自己心裡也實在是沒底,便慢悠悠地說:“那小山三郎當初在這兒住的時候,覺得是挺好的一個人啊。”
那房客不屑地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山三郎再怎麼好,他也是個倭子。”
草頭蛇這人缺點多多,卻有一樣好處,就是不喜歡在背後說別人壞話,不光自己不喜歡說,也不喜歡挺別人說,總覺得那不是爺們兒所爲。原本他也覺得把賽貴妃和大水牛放到小山三郎那裡不怎麼穩妥,但是經這個房客一激,便做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說:“你這話我不愛聽啊,倭子怎麼了?倭子怎麼了?!甭管哪個國家,這人裡頭都好好人壞人不是?就算有一萬個一萬萬個黑心倭子,你就不興裡面有個把好的?咱們華夏大國,禮儀之邦,每個月還得槍斃幾個殺人犯呢。再說了,你也不出去瞅瞅去,當時那陣仗,你能怎麼着啊。你有更好的轍沒?”
大家正爭論着,忽然外面又有人砰砰地砸起門來。
衆人聽得有人砸門,心裡都是一驚,小順子的臉都嚇的白了。屋子角那桌坐着的兩個穿長衫的人也穩不住了,直把手往後腰上摸。
柳翠翠雖然是個女流,但是在這個時候卻顯得比誰都鎮靜。她先使個眼色指使大夥計去開門,但那活計畏畏縮縮的不敢,柳翠翠低聲罵了一句,自己來到大門前,先把着門縫兒往外一瞧,然後就急着把門打開了。
門外先搶進來一個穿學生制服的小少年來,一頭扎進柳翠翠的懷裡喊了聲“媽!”原來是柳翠翠的兒子小德子。
隨後又進來一人大家都認識,正是苦力強。苦力強進的門來先轉身把門有關好了。
柳翠翠上上下下把小德子打量一番,確認完好無損後纔對苦力強說:“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苦力強苦笑着說,碼頭給倭子封了,根本走不成。
這時小德子說:“媽,是強叔帶我回來的。”
柳翠翠連忙道謝,程子強擺手說:“別接,別謝我。我還得感謝你家小德子呢。”
柳翠翠說:“他一個小孩子家家,你謝他做什麼?”
程子強說:“這倭子雖然可恨,卻也不是沒規矩的。至少對穿倭式學生制服的人從來不難爲,哪怕他不是倭國人。我是託了德子褔,一路上人家都以爲我是幫德子扛行李的,纔沒出什麼事兒。”
草頭蛇嘆道:“這些倭子,還真是怪啊。”
這是兩個長衫的漢子走到程子強面前,先鞠了一躬後說:“少爺,老爺和太太讓我們在這兒等您,你現在就和我們走吧。”
程子強白了這二人一眼說:“這兵荒馬亂的,真麻煩你們了。”
二人忙說:“哪裡哪裡,都說好了,我們做倭國使館的車出城,很安全。很安全的。”
“好啊。”程子強嘴上應承着,身形一晃,其中一個漢子頓時覺得眼前一花,腰上一輕,一把白朗寧已經到了程子強的手裡。另一人忙去摸槍,就覺得牙齒一痛,程子強已經把槍管塞進了他的嘴裡。
“拔槍啊。”程子強調侃地說:“就算你拔出來也不敢打我,多不公平啊,只有我打你的份兒。”說着順手把他的槍也給摸了。
衆人被這一幕給驚呆了,平日裡這個苦力強老老實實的樣子,卻不知有這麼快的身手。柳翠翠更是一手樓緊了小德子,另一手掩了嘴巴。
程子強拿槍指了這兩個人,讓草頭蛇打開門,一個人屁股上一腳給踹出去了。然後對大家說:“大家趕緊收拾點重要的東西咱們得趕緊出城。”
“出城!沒這麼嚴重吧。”一個房客道“這些倭子每回都鬧不了多久的,最後還是的咱們的警察出來收拾殘局啊。”
程子強說:“這次可不太一樣,剛剛回來的時候,我看見巡警局子被倭子圍攻,白警長,大家都認識吧,跑的慢了一點,給活活砍死了,腦袋都讓人家給挑到竹竿子上了。”
“是不是真的哦。”這也不怪大家不相信,這話確實太聳人聽聞了,白警長不是昨兒個還在這兒喝酒呢嗎?這能說沒就沒了嗎?。
倒是柳翠翠擔心兒子的安危,便說:“我看強哥說的對,這城裡不安全,我去收拾一下和強哥走。”她這一帶頭,大家紛紛議論不已,分成了兩派,有贊成走的,也有贊成留下的。
程子強也不再勸,小順子怯怯地問他:“強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程子強說:“你不也才從街上回來?難道沒看見街上的事兒?我這反正是爲了大家好。”
草頭蛇說:“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嚴重,不過我看強子放着大少爺不當,來和我們一起走,必定有他的道理。我信強子。”
正說話間柳翠翠下來了,拎着個裝着細軟的包袱。大家都驚異她怎麼收拾的這麼快,卻不知道柳翠翠原打算和程子強私奔的,早就把東西收拾了一遍,自然是快了。
柳翠翠吧鑰匙交給了幾個不願意走的房客,又叮囑了一番,其餘的人強壯的紛紛提了棍棒和程子強一起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