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伊迪·霍姆的身側,蔣震面無表情的和對方一起通過了探測儀,一名安保人員把蔣震的身份識別磁卡從掃描儀上一晃而過,同時一個攝像頭在正前方負責抓捕蔣震的面部表情。
沒有任何警報聲響起,那名安保人員臉色和聲音都很麻木的對蔣震說道:“再見,艾伯特·王先生。”
換做是誰,每天上下班都負責檢測數百個五角大樓的工作人員,恐怕都會變得麻木。
其實在五角大樓這個巨大的正門出口等待下班的,全都是五角大樓裡的小角色,真正的大人物,會從三至五樓的專用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不會從這裡經過安保檢查。
“再見。”蔣震的聲音響起,檢測器上最後一個需要點亮的聲線測試系統隨之亮起,那名安保人員把磁卡還給蔣震,示意他離開。
旁邊的伊迪·霍姆也一起通過了檢查,兩個人出了正門口,搭上了一輛五角大樓停車場直達的電瓶公車,這樣一個巨大的建築,近兩萬人在這裡每天開展工作,他們的車停在旁邊的停車場,如果不搭這種電瓶車去停車場,想要開走自己的車,最少要走半個小時。
“我的停車牌好像下個月該續期了。”伊迪·霍姆對蔣震說了一句:“能想象嗎?人們說,五角大樓用着地球上最尖端的電腦科技,但是就沒人想過,我們這些可憐的員工,還用着古老的停車法則,停車發牌,如果不按時繳納那點兒停車費,停車場管理員就能攔在你的車前聊聊。”
車上還有其他工作人員,可能大家之間不認識,但是顯然伊迪·霍姆這句話讓大家都感同身受,不住的點頭,一箇中年婦女說道:“我丈夫他們部門更換了最新的停車網絡系統,只要你願意提前在電腦上註明你用車時間,你的車會準時出現在單位正門口,會有停車場管理員幫忙開過去,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更新到那樣,我真的受夠了每天要搭車去停車場,然後再從停車場排隊等候開出去這種過程了。”
“請問你丈夫在哪個部門?”蔣震扭回頭,朝發聲的那個婦女問道。
那名中年婦女說道:“聯邦應急管理局,他在墨西哥灣辦公室。”
“如果我們這裡只有六十多人,我們的停車系統也能像那樣高級,但是想想看,如果我們升級了停車系統,大家都在下班之前用網絡發送用車消息,一萬多人,那簡直不能想象,如果我是停車場負責人,我覺得還是自己躺在路中心,讓車壓過去死的還算舒服些。”蔣震對那個白人婦女說道:“爲了讓停車場的工作人員活下去,我覺得我們可以嘗試忍受這種用車折磨。”
電動車駛入巨大的停車場之後,蔣震已經和兩個來自內部超市,急診中心的中年女性工作人員打的火熱,這兩個女人的丈夫全都是美國政府工作人員,一個在聯邦應急管理局位於墨西哥灣的辦公室,另一個在能源部在肯塔基州的某個辦公室爲一名主任擔任秘書工作,全都遠離華盛頓,也許是沒試過與黃種人接觸,這兩個白人中年婦女對蔣震很熱情,蔣震下車時,有一個女人還打算讓蔣震去急診中心,她要幫蔣震檢查一下心跳。
“美國女人全都是這個樣子?男人不在家,然後女人就可以對其他男人拋媚眼?”蔣震對走向自己停車地點的伊迪·霍姆問道。
伊迪·霍姆用車鑰匙解鎖了自己的一輛黃色甲殼蟲汽車,坐上駕駛席,等蔣震也坐進副駕駛之後,她才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說道:“那兩個女人,第一個說她老公在聯邦應急管理局工作的,實際上她男人爲海軍情報局工作,外勤特工,她不知道她男人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她男人已經大半年沒有回家,並不是聯邦應急管理局辦公室工作太多,而是她男人在阿塞拜疆執行任務受了重傷,現在還躺在病牀上。第二個女人,她老公在能源部肯塔基州工作,實際上是爲空軍情報局工作,外勤特工,所以,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去勾搭那兩個已經太久沒見過男人的女人,主要是得罪她們丈夫的滋味兒,可不太好受。”
“本來我覺得自己面前掛了一張香豔的情se海報,我已經準備解開褲子對着它來一發宣泄壓力,真好,幸虧有你,我現在就感覺被人閹了一樣,完全翹不起來。”蔣震對伊迪·霍姆說道。
伊迪·霍姆的住處是在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比鄰波多馬克河的一處小型獨棟別墅,二層樓的尖頂木質格局,能站在二樓陽臺欣賞波多馬克河漂亮的風光。
把車停入車庫,伊迪·霍姆帶着蔣震從車庫小門進入了客廳。
“兩個人住?”蔣震注意到客廳的一些照片和生活物品,明顯是一男一女住在這裡。
“我和我丈夫。”伊迪·霍姆一邊走去客廳的冰箱處取出兩瓶水,一邊說道:“像我這種年紀,如果還單身,會讓人感覺很奇怪。”
“所以呢?你找了個不知情的男人,只知道你在五角大樓當心理診所的醫生?不知道你另一個身份?”蔣震接過伊迪·霍姆遞過來的水問道。
伊迪·霍姆喝了口水,然後去了衣帽間準備換家居服順便做晚餐,她臨進去之前指了一下客廳的電視機:“你可以看看電視等待晚餐,冰箱裡還有冰鮮雞肉,我會做正宗的左宗棠雞。”
“左宗棠雞不是中國菜的代表作。”蔣震對伊迪·霍姆說道。
衣帽間裡傳來伊迪·霍姆窸窸窣窣更換衣服的聲音:“我也沒說它是,我只是說,我會做正宗的左宗棠雞。”
蔣震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現在,他離不開這個女人,並不是說他無法逃跑,而是他不敢去想逃跑的後果,特勤局,FBI,CIA,三軍情報局,國防情報局,也許會全都好像獵犬一樣追逐自己,哪怕自己什麼也沒做過。
他打開了電視機,是一檔喜劇性質的脫口秀,黑人演員正在臺上滔滔不絕,肆無忌憚的開着白人的玩笑,其實如果換成個白人演員在臺上開黑人的玩笑,那麼麻煩就大了,黑人能開別的人種的哪怕很惡毒的玩笑,但是絕對無法接受其他人種開黑人的玩笑,哪怕是善意的。
也許是安眠藥的藥力還沒有徹底緩解,靠在沙發上的蔣震閉上眼睛睡了過去,再次睜眼,是伊迪·霍姆站在沙發前叫醒了他,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家居服,外面罩了一件圍裙,之前扎束的頭髮也鬆開,披散在背後:“晚餐做好了,如果那個脫口秀演員知道你在他的表演過程中居然睡着了,他下次一定會說些關於華裔或者黃種人的笑話。”
蔣震從沙發上站起身,跟在伊迪·霍姆身後朝着餐廳走去,晚餐並不算很豐盛,一份水果沙拉,橙汁雞肉,土豆餅,還有一份熱氣騰騰的玉米甜湯。
“看這種晚餐的風格,你應該是來自美國西部,德州?德州的人比較喜歡用土豆餅和玉米甜湯做晚餐。”蔣震幫伊迪·霍姆拉開一張椅子之後,才坐到對方的位子。
這個紳士的動作讓伊迪·霍姆對他說了句謝謝:“看起來你很瞭解美國,你已經能通過食物來鑑別一個美國人來自東部還是西部。”
“這好像也不是什麼特殊技能,就好像很多外國人也知道中國人中,喜歡吃辣的大多數是湖南或者四川人。”蔣震看着伊迪·霍姆幫自己稱了一份湯,嘴裡說道:
“你丈夫呢?”
伊迪·霍姆說道:“在坎大哈,他是陸軍情報局的一名外勤。”
“和一個特工結婚,然後對他隱藏你的身份,很刺激對吧?你幹嘛不找個更容易欺騙的男人?”蔣震嚐了一口湯後問道。
自始至終,兩人的任何一句交流,都建立在互相平視對方雙眼的基礎上,不過蔣震沒從對方的眼睛中找到什麼特殊的意味,無法分辨這個女人是說真話還是在撒謊。
“因爲特工不需要騙,他是在心理診所認識我的,我也知道他爲陸軍情報局工作,他以爲我們坦誠相見,但是不知道我還有份哈里伯頓公司的兼職,他把所有信任都留給我這個所謂的家人,然後對外面的世界滿是懷疑,這就是特工,對嗎?蔣震先生?你也有一個能讓你完全信任的家人,應該有。”伊迪·霍姆說道。
蔣震咬了一口土豆餅,乾脆的換了話題:“說說約翰·肖吧,什麼問題會讓FBI調查他,而且你們肯定他會在這次調查中對哈里伯頓公司不利?”
“約翰·肖的公司在伊拉克拿到了1.35億美金的合同,知道拿了這一點三五億美金後要幫美國做什麼嗎?什麼都不用再,那份合同是負責評估巴格達的供水和基礎設施,並建立一個支持基地擴展的後備供應站,簡單來說,就是安排幾十個帳篷,裡面堆滿生活物資就可以說完成任務了,這點活兒就值一點三五億美金。”伊迪·霍姆說道。
蔣震皺皺眉:“我不關心約翰·肖幫美國政府做什麼,我更好奇的是,他幫你們做了什麼,然後哈里伯頓公司會給他一點三五億美金。”
“因爲約翰·肖在爲布什總統在伊拉克戰爭開始後,幫哈里伯頓公司撤銷《戴維斯·培根法》時,出過很多力,那是他應得的報酬。”伊迪·霍姆對蔣震說道:“你知道那項法律的意義嗎?”
“我不是律師。”
“那項法律要求美國聯邦承包商爲那些在伊拉克的僱員支付正常工資,也就是說,哈里伯頓在伊拉克那些動輒億萬的工程,招募的來自第三世界的工人,也要給他們支付與美國人一樣高的薪水。如果撤銷了那項法律,那些公司就能自己定價,也許三百美金一個月,也許五百美金一個月,這樣,只付給工人最低的薪水,把大量利潤歸到公司。你如果是老闆,你也會想要讓總統撤銷這條法律。”
“所以,就是說,因爲FBI要調查哈里伯頓公司爲約翰·肖拿到的那筆錢,所以才需要他消失?”蔣震似懂非懂地說道。
不過伊迪·霍姆卻沒有點頭認同蔣震的話,而是說道:“不,是因爲另一筆七億美金的美國本土合同。”
“能不能不要像說傳奇故事一樣抑揚頓挫嗎?平淡直接的說完這傢伙乾的事。”蔣震對伊迪·霍姆說道。
在伊迪·霍姆的嘴中,這位叫做約翰·肖的前國防部高官簡直是貪得無厭,在伊拉克得到一億三千五百萬美金仍然不滿足,2005年卡特琳娜颶風肆虐美國新奧爾良地區,諸多在共和黨中有穩固人脈的安保公司在其中上下其手,大發災難財,哈里伯頓公司只是象徵性的簽了9.5億美金的新奧爾良災後重建合同,福陸公司14億美金,柏克德公司5.75億美金,黑水公司由於在伊拉克地區太出風頭,這次被狠狠教訓了一下,只拿到三千七百萬美金的合同,無緣這次肥美的蛋糕。
而約翰·肖的公司,擅自做主,在新奧爾良颶風救災中,直接拿走了七億美金的合同。
這顯然不給哈里伯頓公司的面子,哈里伯頓公司雖然只拿了9.5個億,並不是最多的,但是哈里伯頓公司並不需要做重建的實質工作,全都是諸如評估和調查這類紙面上的把戲,真正出力的是福陸公司,所以它纔有資格拿14個億,畢竟新奧爾良地區被颶風肆虐過的地方,那些公共基礎設施,人員救援全都是由福陸公司和柏克德公司去完成,所以他們才能拿到最顯眼的合同。
可是約翰·肖居然覺得,他自己的公司,已經能和哈里伯頓公司一樣平起平坐,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直接從美國政府財政支出上拿走七個億。
可惜,他不是哈里伯頓公司,FBI盯上他了,最初是匿名爆料想要從輿論開始對他進行設局,不過黑水公司那時候運氣實在不佳,被民主黨那幾家公司狠狠收拾了一下,FBI在授意之下把重心放到了對黑水國際的國內調查中,等黑水公司被徹底整垮後,已經是民主黨執政,考慮到這時候再調查約翰·肖,會讓不明真相的人民當成政黨攻擊,白宮授意FBI停止了這項調查,約翰·肖逃過一劫。
問題是這傢伙完全不知道FBI曾經想要調查過他,也不知道曾他離危險是有多近,他最近居然在共和黨內不斷活躍,想要去競選新澤西州州長的位置,這就很尷尬了,他那些黑底子可還沒洗乾淨,如果等他真的成爲州長之後再被爆出去,那對共和黨的打擊可就不是在他任職之前那麼輕微了。
而當一些人告訴他,他不能競選,因爲過去那些黑料洗不清時,這傢伙居然舉出了哈里伯頓公司的例子,話語間的意思分明是哈里伯頓公司靠共和黨執政期間捲走的財富比他的公司還要多很多,哈里伯頓公司的執行總裁切尼都能當在布什執政時期的美國政府就任副總統,爲什麼他就不能現在考慮去競選當個州長呢?
這就讓哈里伯頓公司很尷尬了,因爲現在還是TM的民主黨執政,這傢伙上躥下跳,萬一在大選前爆出哈里伯頓與布什政府時期的一些秘密,誰能保證萬一大選結束共和黨執政,奧巴·馬政府會不會在下臺之前收拾一下哈里伯頓公司。
乾脆,讓他,永久閉嘴。
反正他已經只是個還剩下些榮譽職位的退休老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