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過去了,錠子也七歲了,每天上學下學和當年的元寶一樣,不過他比元寶好的是他讀書的時候他爹的私塾總算能湊齊人數開班了,他有了同學,能分散柳成涵的關注。但是壞處也在這,有了同學就有比較,元寶只要和昨天的自己比,錠子卻還要在同學中保持高一籌的地位,還是有點壓力。
柳成涵給他取的全名是柳能行。什麼都能行,行也有行走的意思。錠子從小就跟着遠離他鄉,盼他能在這世上都自由行走,無拘無束。
不過現在的錠子還是沒有自由行走的權利,總是在家長的眼光裡待着,現在爲了跟着十二歲的元寶出去,正十八般武藝全用上了。
“不是我不帶你去,你現在還太小了,要是讓爹知道我帶你去野外套兔子了,我少不得一頓板子肉,你就當心疼心疼你哥吧。”元寶無奈的說。鄭百家改成屯田戶,閒暇時也會去野外打獵,滿了十歲後,柳成涵考驗了他的體力和耐力後,同意他可以跟着鄭百家去野外見識一下。
這不才見識了兩年,幾個半大小子就敢結伴去野外套兔子。
“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去跟爹說,你和鐘聲哥哥偷偷親小嘴。”錠子出大殺招了。
“你敢。”元寶瞪他。“你什麼時候看到了。”
“你問的哪次”錠子很無辜的說,“是在房間的那次?還是在學堂外的小路上,還是在……”
“停停停,怎麼哪都有你,合着你什麼事都不幹,天天都跟在我後面偷看是不是。”元寶說,又哥倆好的搭着他的肩說,“你鐘聲哥哥對你還不夠好?你捨得出賣他,他以後可是要當你大哥夫郎的人,萬一你現在說了,他當不成了,換成一個兇的大哥夫郎,到時候要把你趕出去怎麼辦?”
“他要是敢趕我出去,爹就會打斷你的腿。”錠子不在乎的說,“鐘聲哥哥說他纔不會嫁給你呢。”
“你聽他說,他要不嫁給我,他能和我親小嘴。”元寶說,“算了,和你小傢伙也說不通。”
錠子不屑的看他,“說的比我大多少似得,反正不管啊,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去和爹和阿伢,大大說,你耍流氓。”
“哎呀,真是怕你了。”元寶妥協說,“你今天的功課寫完了沒有?”
“早寫完了。”錠子說,“我知道你們今天要去套兔子的。”
“就算今天被爹逮到了,你說別的也不能把那個事說出去知道嗎?”元寶叮囑說。
“知道知道。”錠子催促說,“現在知道怕了,你倒是收斂一點啊,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兩個有一腿似得。”
“廢話那麼多,擔心我抽你。”元寶說。
最後兩人還是一起去野外套兔子了,柳鐘聲看到錠子有點奇怪,摸着他的帽子說,“今天怎麼出來了,姑爹同意了嗎”
“偷偷來的,回家指不定就是一場暴風雪等着我呢。”元寶訴苦道。
“錠子跟着我吧。”柳鐘聲看故意裝可憐的他一眼說。
“當然是要跟着鐘聲哥哥了,我哥纔不可靠呢。”錠子說。
最近大人們在商量上什麼時候回鄉的事,這兩年年景不錯,大家開地開的多,都攢下一點身家,有的人想幹脆在這邊定居,有的人想是不是再等幾年再回去,這不正商量着,都等着柳成涵拿主意。
柳成涵是想回去了,爺爺年歲已高,能活多久誰也不知道,還有舅舅家,聽說中原那沒有河的地就乾旱,有江河的地就內澇,年成不好,有人造反,聽說波及到三江縣,還不知道家裡的人怎麼樣呢。
其他人勸說,光棍的回去也幫不上忙,不如趁在邊關年景還好,多屯一點錢糧,回去後也能幫着家裡東山再起。
柳成涵如今二十八歲,蓄起美須,已經是完全男人的模樣。曾經他三十歲也是面上無須,每日剃的乾乾淨淨,現在卻爲自己的美須費心,並且驕傲自豪,覺得自己是個萌噠噠的美男子。
柳含青比柳成涵大三歲,如今已經是三十一歲了,邊關日曬,養白的皮膚又變成小麥色,好在小麥色不顯皺紋,和柳成涵恩愛如初,養的氣色好,身材也依舊保持着柳成涵喜歡的模樣,看不出是三十幾的人。
柳成涵回家仍舊皺着眉,柳含青給他捏着肩,“大夥不願意回去嗎?”
“嗯。”柳成涵說,“也是怕現在局勢未穩,回家也是平添煩憂。再說回家的路不比來時,還有官兵護送,大家是怕折在路上。”
“大郎想回去,我們便先回去就是。”柳含青說,“怕路上不安全,咱們就請鏢局護送。”
“我也是這麼想。”柳成涵拍拍他的手說。“這地方再好,也比不上咱們的家。”
“嗯。”柳含青說,“只不過這一片荒野,被咱們一點一滴的改造成現在的塞上江南,真要告別了,也還有點捨不得。”
柳姓族人的地如棋盤林立,四邊都圍上沙棘樹,每隔上兩百米就有個水井,從水井分散開來的渠道遍佈在田與田之間,平素澆水方便。
整齊挨着農家的小院子散落在沙棘林外,有的人家在自己院子裡種了蔬菜,有的人家在自己的院子裡種了花。柳成涵是在自家院子裡做了假景,假山假水小池塘,種了睡蓮養了鯉魚。
這幾年間,陸續也有別的屯田戶過來,三江縣一起來的人,不拘是姓柳還是姓馬都團結在一起,柳成涵雖然面上攬個總,但他姓人的事他還是很少管,說起來也就是這兩年,以後回家還是姓柳的是姓柳的,姓馬的是姓馬的,不用太大交集。現在掐尖要強,要是被誰在心裡記恨,以後回家亂說就不好了。
做的再好也會有人挑三揀四,柳成涵只求能做到心中無愧就好。當然,還是要避免做了好事還要被說的尷尬局面。
望嘉鎮終於有了和鎮這一行政單位相匹配的面積和人口,柳成涵的私塾也能順利開張,外出行走,大家一句夫子,一句先生,就讓他覺得已經找到人生價值,閒暇時還寫了一杯感慨人生的書,當然這本書的讀者有幸的只有柳含青一個讀者。
柳含青對柳成涵的崇拜一如往初,就算看見這滿紙理解不能的話,他也能覺得大郎實在太厲害了,這簡直就是別人說的文豪。
柳成涵自認對教育也有很深刻的認識。元寶如今已經十二歲,基礎教育已經做好,柳成涵現在就讓他廣泛的接觸俗務和其他職業的人,讓他找到自己該前進的道路,讓他去學怎麼和人相處,讓社會教給他做人的道理。
說到元寶,“我回來不見元寶,他哪去了?”柳成涵問。
“許是又跟百家出去打獵去了,從你同意他可以跟着百家去野外,這兩年來都是他最喜歡並且最經常做的事。”柳含青說。
“當個獵戶不太好吧。”柳成涵有點猶疑的說,該不該出手干預一下,雖然他認爲自己是受過平等教育的,該尊重並認同他的選擇。
真輪到自己兒子的時候,才知道並沒有那麼容易。可憐天下父母心,總看的太遠,擔心孩子受挫,就想砍掉一些不好的選擇,讓他能沿着金光大道一直往前走。
“他當不成獵戶,現在只是覺着好玩而已。”柳含青說。
“爲什麼?”柳成涵不滿,“難道我的兒子連個獵戶都當不好嗎?”
“你看看你,還說我和阿伢寵孩子,你自己還不是一樣,覺得你兒子哪裡都好,什麼都能做好?”柳含青說,“元寶對殺生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他的樂趣是抓那一部分,每次都是鐘聲拿回家讓我阿伢處理的,這隻會抓不會處理,怎麼能當個好獵戶。”
“鐘聲那孩子呢”柳成涵說,“他也不知像誰,沉默寡言跟個鋸嘴葫蘆似得。也虧得他能忍受元寶那個小話嘮。”
“我阿伢說跟我小時候一樣,我也記不清了。”柳含青笑說,“鐘聲長的可比我小時候好看些,我家也不知道怎麼長的,哥兒都長相平平,爺們卻長的不錯。”
“難怪元寶喜歡跟他玩呢。”柳成涵調笑說,“這兒子的喜好就是隨了爹。”
“又瞎說。”柳含青嗔道,“因爲柳順和百家的事,我阿伢還怪緊張的,上次還和我說,元寶和鐘聲是不是玩的太近了,還是隔開一點的好。”
“現在他們倆過日子不是挺好的嗎?怎麼,你阿伢還沒放棄給柳順娶親?”柳成涵問。
“早就放棄了,百家也是親兒子一樣,我阿伢不會那麼對他,既然同意了他們的事,就不會再說一句不是。只是有時候想到不能有親生的孫子,還是有些遺憾,就搭着說兩句。”柳含青說。
“鐘聲多好啊,親兒子都沒這麼好的。”柳成涵,“就讓孩子們順其自然的相處,如果真的以後兩個孩子有點別的什麼感情,我也不攔着,有個貼心的人陪着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我看你到時候是不是有那麼大方。”柳含青笑道,他也不覺得兒子要是看上一個爺們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家又不是隻有元寶一個,指望他傳宗接代。
就算只有他一個,孩子的感受還是比孫子重要。沒有自己的孩子再抱養一個就是,也是子嗣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