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崖。那股熟悉的悶痛如意料之中地襲來,她知道,崖下是一個怎樣的世界。不想傷害懷中的鳳兒,便鬆開了緊抱的手。下一刻,劇烈的疼痛還是讓脆弱的思緒停頓下來,愈演愈烈的感覺最終還是讓那越崩越緊的神經整個崩潰。眼睛漸漸合上,黑暗襲來,隱約聽見雛鳳清冽的啼叫。天空中的那個黑影越來越近了,最終清晰成那張漸漸熟悉習慣的臉龐,不知從何時開始,就開始漸漸熟悉習慣的臉龐……
“?零!!”已經不去理會掉下來時那令人無語的場面,他的眼中如今只剩下那個下落的身影,不再是熟悉的臉孔,可是那依舊熟悉的感覺卻明白地告訴他,她是誰。這一刻,突然清楚地記得隱藏着落寞的眼眸,清晰地知道冰姐心痛的感受。那就是個惹人心疼的孩子。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知道。
腦海中,似乎有個什麼畫面在漸漸浮現,像是遙遠到無法觸及的記憶,在此刻緩緩打開,偏偏又若即若離,不讓人看清。好熟悉好熟悉,偏偏就只剩下隱隱約約的影象。即使如此,還是讓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擁抱那個女孩。就像是好久好久之前一樣,他有這種感覺。在這個學校裡第一次見面的那種悸動,突然間漸漸清晰起來。
一直都奇怪爲什麼那次會那麼生氣,即使是因爲父親的捉弄,也不至於如此。現在才明白,不是生氣父親的捉弄,不是因爲被撞痛了卻沒得到應得的道歉,而是在潛意識中很生氣地想知道,爲什麼她會忘記他,爲什麼她會那麼想遠離他?是的,他就是覺得,他們倆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認識了,很親密地認識過彼此。
身子些微一晃,彥烈培轉瞬間回覆了原本的模樣,火紅的髮色,火紅的眼眸,卻微微散發着五彩的光芒,明明臉孔沒變多少,整個人的氣質卻已經完全不同,就像是高貴而傲然的王子,有着耀眼而逼人的氣勢。
努力伸出手想拉住下墜的女孩,崖下是迷之森林,儘管枝葉繁多,花草也足夠厚實,還是很容易劃傷的。完美的孩子,不該有傷痕。手與手的距離漸漸近了,卻在突然間風雲變幻。
彷彿衝進了另一層天地,光線突然間黯淡下來,頭頂雲層聚集,時不時電光出現其中,似乎隨時準備將他們吞噬。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漸漸成形,撕扯着安定的空間,就像一個頑劣的孩子,固執地想做一些破壞。
那是什麼?!!彥烈培心中揚起了強烈的不安感,一個用力,撲上前抓住下落的女孩的手。天地間的昏暗,就彷彿是空間裂縫的深沉,強勁的吸力令人承受不住,撕裂的力量撕扯着意識,直至一切完全沉澱……
隨着口中的嚶嚀,女孩睜開了銀色的雙瞳。意識依舊混沌,雙眸也是迷濛。用力眨眨,擡起有些乏力的手用勁揉了揉,終於看清楚了現在的世界。
很亮的天空,白晃晃的太陽掛在天上,沒有一點溫暖,倒像是冰冷的玉盤,讓人打心底覺出一股寒意。樹木依舊蔥翠,遮住了日光,漏下點點斑駁,明明暗暗之間,陰寒氣息瀰漫了整個森林。
身子微微動了動,試圖讓自己坐起卻發現根本動不了,迷糊的?零這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有人抱着她,還緊緊護着她!難怪她一直覺得明明森林中的氣息陰冷,而她本身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她也記得自己是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的,可是渾身卻只有一點痛楚。輕輕掙了掙,卻掙不開溫暖的懷抱,她的身子還有些虛軟,畢竟剛剛清醒,所以很快她便放棄了動作。
輕輕側過頭去研究那抱着她的男孩的臉孔,卻被一頭靚麗的火紅髮絲遮去了容顏,但還是隱約瞧見了那張精緻的面容,嘴角死死地抿着,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卻說不出口。
在那一瞬間,?零隱隱煩躁起來。不該這樣的,她下意識地覺得。這個人的嘴角很少翹起,卻絕不該像現在這樣,受了委屈似的抿得死緊,他會生氣,會不爽,會發怒,卻絕不該受委屈!?零很煩躁,煩得想揪自己頭髮,想打人,想放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零終於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脫離了一開始的虛軟,有了實實在在的感覺。身子一扭,便滑出了男孩的懷抱。而那一剎那,她彷彿看到男孩的眉頭微微蹙起,就像是被誰搶走了什麼東西。
下意識地,伸手想撫平那抹不安。
纖細的手腕卻在靠近到即將接觸時,被忽然擡起的手臂緊緊握住。?零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一愣,下一秒,緊閉的雙目張開了來。豔紅如火的眸子緊緊地鎖住她,恍惚間,猶如再也離不開的溫暖懷抱。
“你……”在那樣的目光下,?零有些不自在,想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很熟悉的目光,卻想不起來自於何處,令她不安,想要逃開。
“零,我是烈。”清冷的聲音裡多了一種熱切,就像是眸中燃起的火焰,熱切地希望着一種熟悉的相識。
“烈?”?零有了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細細辨認之下,才遲疑地叫道:“彥烈培?你是火行者??!”一句話,看到的是男孩難言的呆滯。
“五行偏火。”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男孩答,輕輕地揚起一抹微笑,看不清的苦澀,恍若幻覺。站起身,逃避般側向一旁,開始打量這旁邊的狀況。
?零也隨之站起,忽略那種不能出口的難受。“這裡是哪裡?從屋後掉下來,按方位推算,不是應該在迷之森林邊緣麼?”那是靈力波動不安的地方,她一個人是不能來的,否則便沒了存活的可能。可是……?零詫異地看着自己的身體,明明該是痛苦不堪的感覺,現在卻是渾身輕鬆,彷彿之前的痛苦全是錯覺。而這裡,那終年的迷霧也是不見蹤影。
“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什麼好地方就是了,掉下來時突然出現了一股奇怪的力量,就把我們送到這裡來了。”男孩打量着四周。陰寒的氣息瀰漫,也隱隱地像是隱藏着什麼,這地方還真不像是什麼好地方。彥烈培暗忖,冰姐應該開始在找他們了,但這地方看起來不簡單,還是要自己先想辦法出去才行,至少要先和大家聯絡上。“走吧,我們看看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你剛醒,不累麼?”?零關心道。不管其他什麼情緒,如今這個人是她現在唯一的同伴和依靠,保證其精神及身體狀況是非常必要滴!
“沒事。”彥烈培簡短地回答,沒指望她會如何認真發問關心,這個人,最多就把他當成了困難時的墊背了,也不是第一次。他想起小時候就有一次,在迷之森林玩耍,她就曾很認真地問跌倒了的他,“沒事吧?要是遇到什麼都沒問題吧?”他那時還真當她好心,點點頭後就見她尖叫一聲,“那你頂着哦,我先走了!”然後快速地消失了身影。而他身後,一隻紅眼兇鷹正睜着一雙紅眼瞪着他。後來才知道他那一跤剛好摔進了那隻紅眼兇鷹的領地,也是後來才知道他那一跤是她爲了試驗紅眼兇鷹對領地的關注程度絆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雜亂而茂盛的叢林中,參天的大樹爲他們遮去大盛的日光,光亮卻發冷的日光被遮去了光芒,樹蔭的陰氣更是大盛,讓人打從心底發寒。偶爾有着野花點綴,卻也隱隱透着猙獰。無意之間,總有種虎視眈眈的錯覺。
“真是個怪地方。”?零搓了搓手臂,覺得有點冷,“明明好大的太陽,卻越來越冷,跟冰窖似的。”
“你很冷嗎?”彥烈培邊問邊回頭,伸手想把她拉近身邊,五行偏火的他身體溫度總是高於常人。直到目光觸及那長順的銀髮,動作驀地一僵。?零是冰行者,在這種溫度下怎麼會感覺冷!!
顯然?零看到他僵住的動作也想起了這個問題,攤開手掌,白皙的掌心中,冰色的線條赫然其中。
看着她略帶抱歉又可憐兮兮的目光,他的青筋略略凸起,“你剛剛又幹了什麼了?!!”還以爲在這種環境下她會安分一點跟在後面,結果還是到處“拈花惹草”!
?零心虛地擡手指了指一旁的一棵植物:“我看到那裡的小果實長得很好吃的樣子,就……”說着這些,她整個人都已經快縮成小小的一團了……
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幾株藤蔓正妖冶地纏繞在一旁的大樹上,幾顆冰色的小果實掛在上面,晶瑩透亮,小巧玲瓏,確實很有吸引力,對於愛漂亮的女生來說。彥烈培很想破口大罵,可惜他現在很無力,對於她這種行爲。她難道就不知道森林裡的東西一般就是越漂亮的越有毒嗎?!
手撫額角,“我很想知道要是冰姐知道她作爲冰行者的妹妹居然中了冰玲瓏果的毒會怎麼想,不,怎麼做。”冰玲瓏果帶有很強的冰性毒素,適量可解火性和土性毒,與其他藥材適量混雜可做補,冰行者必備傷藥的主要成分,但不可獨食生食。這些事在冰族中肯定是耳熟能詳的,這傢伙居然還犯這種錯誤!大概會被冰姐扒皮了吧?彥烈培很無力地想。
吐吐舌頭,?零也垮下了笑嘻嘻的小臉。
斜眼看了她一眼,見了那皺成一團的小臉,彥烈培認命了。仔細地將冰玲瓏果藤中的汁液抽取出來,塗在?零手心,好一會兒,才又捏碎一枚果實,依舊覆在手心,等到差不多了才用小針刺破掌心,細小、略帶一點紫冰色的血液便滲了出來。
顏色很快褪得差不多了,?零皺皺眉頭,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將那些汁液和碎果肉一一舔淨。解毒的過程忘得差不多了,就記得這最後一步,因爲,在很久之前的某個時候,她就曾和人打過賭,賭這樣的果肉很好吃。結果,當然是輸得很慘。那時還一邊哭着罵那個一定要她吃完的那個人,說再也不和他好。那人便慌了,手忙腳亂地告訴她,冰玲瓏果有毒,要這麼做才能解。
說起來,那時還真偷吃過了不少。冰玲瓏果生吃味道超級棒,但和汁吃就分外苦澀。果實對於冰行者,一顆的毒性完全可以抵制,所以冰行者的小孩子經常揹着大人們偷偷吃一點,不過一不注意就會吃太多,所以哭着鬧着被逼着吃解藥。
眉頭皺得死緊地舔完那些東西,溼潤的眼睛裡只差淚水還沒掉下來。下一刻,苦澀的口腔被塞進了一顆甜甜的冰糖,苦澀頓時被清涼和香甜所遮掩。她擡頭,不解他手中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彥烈培沒想解釋,自從小時候那人哭着喊苦的時候開始,身上便習慣性地帶着這些東西,一開始還真是隨時有用,只不過後來沒見過她了便沒了用處,只是習慣還在,下意識便帶着了。
“走啦,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彥烈培說,轉身繼續朝着不知名的地方行進。?零在身後若有所思,靜靜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