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路出宮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了。
朱雀大街上一片燈火通明,行人絡繹不絕,酒肆和各種鋪子全都亮着燈火,滿滿都是食客。
李清登基,聽了蘇路的話,宣佈解除宵禁,任民衆通宵達旦的遊樂。
李坤招呼土墩兒要把蘇路的輪椅搬上馬車,被蘇路拒絕了,這麼熱鬧的景象,往年只在上元、中秋、春節的時候才能見到,不走一走,實在是太可惜了。
泥巴推着輪椅,一羣衛軍跟在後面,在夜市裡緩緩前行。
賣糖葫蘆的小販嗓門跟糖葫蘆上面黏着的糖一樣明亮,瓦罐湯的攤位上散發着嫋嫋清香,滷煮攤上的大鍋裡翻滾的大腸讓人垂涎欲滴。
“餛飩,面片兒湯,烙餅嘍。”
“雞子、老鴨湯、粉絲湯嘍。”
“春捲、脆餅、火腿嘍。”
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
來自北地的衛軍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走走停停,本來是半里的夜市,生生被李坤給走成了十五里。
幾個衛軍拽着李坤,對着一路的吃食指指點點,李坤也是喉嚨不斷鼓動,不過蘇路不發話,他也只敢過過眼癮。
“這鴨血粉絲湯真不錯,不愧是漢國一絕。”
一個豪爽的聲音在前面攤位上響起,一個大鬍子豪爽的站了起來,手裡拿着粗瓷大碗,吆喝着說了:
“老闆,再來一碗鴨血粉絲湯,真好喝。”
蘇路看着坐下的漢子,眉頭微微一皺,這大漢的口音不是漢國人,但應該也不是唐國,不過看他同席,背對自己,正吃的高興的漢子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二哥,弟兄們餓了半天,不如來碗鴨血粉絲湯墊墊肚子吧?”
李坤耐不住幾個兄弟的求懇,硬着頭皮來問了蘇路。
蘇路看了一眼攤子,點了點頭:“走吧,去那個攤位上吃,外臣都說好吃,應該味道不錯。”
“外臣?”
李坤看了一眼攤位上的幾個大漢,按住了腰間的刀柄,臉色有些動容。孃的,不會這麼慘吧,吃個飯都能遇到行刺的傢伙。
老闆看到一羣衛軍過來吃飯,頓時喜形於色,過來說着了:
“各位軍爺,可是要吃食,我老李的鴨血粉絲湯是京城一絕,保證讓各位吃的高興,喝的舒心,玩的盡興。”
聽到老闆的話,背面坐着吃食的背影回過頭來,正迎上蘇路的目光,大漢丟了筷子,豪爽的站了起來,帶的旁邊的桌子板凳嘩啦啦一片響。
“蘇侯,蘇將軍,多日未見,蘇侯這是……腿瘸了?”
唐國使臣衛將軍看着蘇路,黑臉上滿是驚奇,眼珠子瞪的跟銅鈴一樣。
蘇路吩咐李坤說了:“就在這吃吧,給兄弟們打打牙祭,回頭再帶點回去,給府裡的兄弟們吃。”
老闆高興的一擼袖子,音調都拔高了三分:
“好咧,客觀請坐,幺妹,一十四份鴨血粉絲湯,準備上。”
“敢問各位客觀,我這還有滷肉,豬頭豬臉豬耳朵、豬肝豬腸豬蹄子,老幾位可要加點兒菜?”
說到這兒,老闆壓低了聲音,湊過來說着:
“我這還有北地過來的上好烈酒,來自廣袤的圖勒大草原,烈馬喝了都說好的烈酒?”
幾個衛軍來了興致,嘲諷着老闆吹牛逼,自己就是來自北地,那兒喝過狗屁的圖勒烈酒,圖勒人都是喝馬奶的好不好。
攤子上多了十幾個人,頓時亂糟糟成一團。
蘇路到了衛將軍面前,問着說了:“衛將軍,貴國使臣大人已經回了驛館,你怎麼獨自在此吃食?”
衛將軍還未說話,旁邊的兩個大漢就不願意了。
“都說蘇侯詩詞無雙,軍陣無對,當面看來,也不過爾爾。”
“獨自在此吃食,難道我等就不是人麼?”
蘇路愣了一下,笑了起來。
“兩位將軍見諒,是蘇某眼拙了,衛將軍在我京城向來是獨來獨往,沒想到這次竟然約下了兩位好漢。”
衛將軍打斷了想要說話的漢子,給蘇路介紹着說了:
“侯爺,這兩位是西秦使臣,正使濮超,副使馬原。”
“都是粗魯漢子啊!
西秦還是不看重你們漢國的,派來的使節都是這樣的粗魯漢子,這是擺明了不想跟你們漢國結友鄰之好了。”
濮超聞言推了衛將軍一把,“衛鬍子,你還是跟當年一樣啊!
一有機會就想要黑我們一把,端的不是東西。蘇侯不要聽信他的謠言,我濮超官居關東經略使,有全權處置我大秦與漢國的邊境爭端職權。”
“副使馬原更是涼州刺史任上過來的,就是蘇侯你寫的那首詩裡面的,涼州詞,這詞很得我大秦皇帝之心,若是蘇侯願意,我國願意虛涼州刺史一職以待。”
“你就吹牛逼吧。”
衛將軍呵斥着隨從搬了凳子讓蘇路坐下,替蘇路介紹着說了:
“侯爺,這是滷煮,這家老闆做的很好吃的,每次來漢國,我都要吃上幾碗。”
蘇路要了一碗餛飩,又要了幾個油餅,吃着說了:
“三位遠來是客,本不當有冒犯你們的地方,但是這次我家公主登基,還望三位給個面子,不要生事。”
衛將軍哈哈一笑,把手上的碗墩在桌子上,煞氣四溢的說着:
“侯爺的詩詞,我是佩服的緊,國家大事嗎,還是要靠武力說話,侯爺的武力,我是不佩服的。”
濮超拿着筷子在滷煮碗裡攪動,聲音裡同樣滿是揶揄:
“侯爺若肯捨棄漢國基業,入我大秦,休說給點面子,就算是傾我大秦之力,助李清登上皇位,也沒有問題。“
衛將軍冷哼一聲:“濮超,你是不是想死,當着我的面挖牆角,侯爺是我大唐看重的人,你敢挖走侯爺,信不信我大唐這就發兵滅了你秦國。”
馬原冷笑一聲:“衛鬍子,光說不練假把式,你試試看,我大秦可不是任你揉捏的漢國,大家打上一場,看看誰能贏。”
蘇路放下餛飩碗,啃着油餅,站起來說着。
“既然不給面子,那就戰場上見真章吧,這頓飯,謝謝兩位的款待了。”
蘇路手一招:“吃完了吧,走人。”
衛鬍子麻溜的站了起來:“老濮你們人多,你請客。”
濮超嘿嘿一笑說着:“不好意思,我們的錢付過了,老闆,我跟他們不認識,要錢找他。”
衛鬍子懵逼的看着已經溜走的衛軍,看着堆滿桌子的碗,摸着自己的錢袋,臉黑的跟鍋貼一樣。
這回完蛋了,半個月的俸祿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