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闌城,周圍滿目蒼夷。
城頭一片破敗,到處斧砍刀削的痕跡,城磚也是脫落了不少,更有甚者,直接豁開幾塊城磚,站在旁邊,可以直接看到不遠處的城下,那密密麻麻的屍體。
大戰至今,漢軍死傷無數,柔然兵,同樣也死傷無數。
謝婉的頭盔已經不見了蹤影,腦袋上纏着紗布,臉側臉頰上滿是灰,甲頁脫落了不少,就連護心鏡都裂開了。
數次大戰,艱苦若斯。
謝毅從城下上來,請示着說了:“督帥,傷員都安排好了,您也下去吃點兒吧。”
謝婉搖了搖頭,臉色難看:“我們已經打了多久了,謝毅?”
“二十六天了。”
謝毅臉色蒼白,胳膊上同樣裹着厚厚的紗布。
謝婉苦笑一聲:“二十六天了,都怪我不聽王爺的話,沒有重視柔然人,這苦果,只能由我來吃了,可惜呀,這闔城的百姓與軍士,要陪我殉葬了。”
謝毅咬了咬牙:“督帥,現在還不到兵盡糧絕的時候,沒必要太灰心,咱們未必不能見到到王爺統軍北上。”
謝婉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每一個朝代,都有人死於家國社稷,也就是本朝,偏安一隅,及至到了陛下,也就是王爺掌權,咱們漢國纔打了出去,有了將軍死社稷。”
“北境自王爺離開,安穩至今,王爺的名號威震圖勒十幾年,圖勒都沒有任何叛亂,現在因爲一個柔然,竟然全部反叛我漢國,該當讓我漢國衆人醒醒了。”
“蠻族不可留,要麼殺,要麼爲奴,陛下跟諸位大臣該當醒醒了,就讓我的血,來驚醒大家,來驚醒我漢國的國人吧。”
謝婉看着城下的狼藉,心中已經存了死志。
謝毅臉色一白:“督帥不可,王爺用兵如神,此刻必然在統兵前來的路上,破此小小柔然更是小菜一碟,我們只需再堅持堅持,必然能夠等到王爺天兵,王爺天兵一到,必然光復我天闌城。”
謝婉笑着看了謝毅一眼,轉身向城下走去,那一笑裡滿滿都是憂愁,天闌城究竟有沒有救,你謝毅會不清楚。
次日,柔然再度攻城,謝婉親冒矢石,鼓舞衆軍。
無奈連番惡戰之下,軍士死亡頗重,兵微將少,被赫百利抓住機會,一鼓破了北城,開了城門,蜂擁而入,四處砍殺。
漢軍死傷無數,謝婉不知自己砍殺了多少敵軍,至到手上的刀捲刃,再砍不動人爲止,周圍終於再沒有一個漢軍。
城下,赫百利親領一隊黑魚王帳兵上了城,看着周圍堆積如山的骨骸,臉色有些動容,謝婉堅持如此,實在是有些讓人動容。
“謝將軍,你的大名,本王在柔然也有耳聞,原以爲只是蘇路麾下一員將的你,只是徒有虛名,沒想到竟然堅強若斯,本王素來欽佩勇士,放下刀,本王可以饒你一命。”
謝婉拄着刀,臉色慘白,身體搖晃顫抖,問着說了:“我麾下的將士,可有投降於你的?”
赫百利臉色一紅,似有惱怒模樣。
謝婉哈哈笑了起來,直起身體,長刀指向赫百利。
“撮爾小國,區區蠻夷,也想讓天朝上國的謝婉投降,做夢。”
“我謝婉用兵,實在是有辱王爺名號,但我謝婉的節氣,如我麾下漢軍的勇士一樣,是絕對不會向你區區柔然投降的。”
“兀骨突,你背叛漢國,背叛王爺,很快你就會知道,王爺爲什麼被稱爲戰神,你也很快能體會到,我漢國大軍縱橫南境,擊潰蠻族與泰西人,擊潰英特人的強大。”
“你們這些人,都會爲我陪葬。”
“殺啊”
“噗噗噗”
“住手”
赫百利喊叫住手的時候,十幾杆黑魚兵的長槍已經刺穿了謝婉的身體。
長槍拉開,謝婉墜下城牆,漢國一代名將,星隕天闌城。
兀骨突想到了過往蘇路的可怕,想到當年蘇路在此,只是用一股敗軍,就殺的圖勒諸將膽寒,右廂察認輸投誠,殺的圖勒王庭分崩離析,殺的可以用蘇路的名號來止小兒夜啼。
“不,現在有柔然大軍在,有赫百利大王的黑魚王帳兵,蘇路也不過如此。”
赫百利一把推開兀骨突,衝上前去,趴在城頭,吼着問了:
“蘇路能跟蠻兵廝殺?跟泰西人廝殺?你不要誆騙本王,蠻人食人,泰西人各種軍械縱橫,你漢軍連飛鳥都沒有,憑什麼跟泰西人廝殺。“
“假的,都是假的,忽悠本王。”
赫百利朝着城下大吼。
兀骨突有些懵逼,謝婉只是說了幾句話,這赫百利大王的反應也太大了。
貓膩,有貓膩,裡面絕對有貓膩。
赫百利轉過身來,命令着說了:“傳我軍令,命沙不力特將軍全軍壓上,攻取玉門,本王倒要看看,漢軍究竟能不能跟蠻人戰。”
說完這些,赫百利看了若有所思的兀骨突一眼:“怎麼,覺着我害怕蠻人跟泰西人是不是?”
“不錯,本王就是害怕泰西人跟蠻人,蠻人身高三米,力大無窮,蠻人組成的軍陣衝擊力無雙,不是人力所能阻攔。”
“泰西人軍械無數,有一種弩炮,一根箭就有四米多長,你的腦袋一樣粗細,射入軍陣之中,血肉橫飛,更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
赫百利看着兀骨突:“你覺着,我應不應該怕?”
兀骨突想到那樣的箭矢突入軍陣之中的模樣,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應該,應該,實在是太可怕了。”
赫百利拍了拍兀骨突的肩膀:“你知道就好,漢軍若是真能跟泰西人大戰,跟蠻族大戰,我柔然大軍轉頭就走,再不提突入漢國境內,佔據這雕陰故郡的想法。”
玉門關。
蘇路問着守城的董成:“漢水城失守,渾河谷地情況如何,天闌城是否已經破城?”
董成搖了搖頭:“柔然騎兵縱橫雕陰郡,到現在爲止,還沒有斥候能從兩地回來,這兩地情形,我還不知道。”
蘇路眉毛一挑:“那張魯那邊呢?他總要知道渾河谷地的情形,拱遷關距離渾河谷地不過百里路,快馬疾行,一日就能趕到。”
董成摘下兜鍪,抱在懷裡,露出滿頭花白的頭髮。
“王爺,末將能守住玉門,已經盡心力了,多的,實在是做不到了。”
蘇路嘆了口氣,“天闌謝將軍,若你死了,我會讓柔然人的王來爲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