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正盛,院子裡一片靜謐,遠處的城牆上,衛軍換防時的腳步聲聲。
蘇路穿上了常袍,束好腰帶,這才注意到李清臉頰酡紅,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因爲看到自己穿衣服而臉紅。
趙普笑嘻嘻的說着:“告訴你個好消息,我不用再到北鄭大營去報道了,以後我就在南關大營了。”
蘇路看了看李清,趙普既然這樣說,肯定是因爲出了新的變動。
李清下巴微揚,聲音裡滿是惱火:
“老羅度索子堡慘敗,收攏敗軍數量不足一萬,索子堡陽平鋪一線全部失守,落入圖勒人手中,北鄭無軍可守,被圖勒人攻下是遲早的事兒。”
“老羅度變成了喪家之犬,一路南逃,現在已經到了南關大營了。”
蘇路呆了,怎麼會演變成這樣,羅度好歹也是軍中宿將,隨便找個校尉指揮也不能敗成這個樣子啊。
趙普嘆了口氣:“北鄭大營之敗,是有點讓人匪夷所思,羅度已經被鎖拿,他要爲這次的軍略負責,節度府不會放過他。”
李清眉毛一挑:“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北鄭大營陷落,我的北陽也要不保了,皇子守國門,我這次倒是要直面圖勒人的兵峰了。”
小泥巴把飯送來,蘇路隨便扒拉了幾口,起身就向大營走去,於今羅度新敗,除了已經被收攏的一萬敗軍,後面陸續還會有敗軍從索子堡退出,自古以來,敗兵如梳篦,敗兵一路燒殺搶掠,比圖勒人造成的損失還大,自己要早做防備。
“收攏的北鄭兵要儘快按照隊伍歸建,北陽與北鄭交接的地方,要儘快安排衛軍駐紮,收攏敗軍,不能讓敗軍流竄入北陽境內,給老百姓帶來災禍。”
蘇路開口對李清說着。
李清臉頰微微一紅,她以爲蘇路被奪了封賞,怎麼也要有點兒脾氣的,沒想到直接就給自己出謀劃策了。
“敗軍收攏有宣府節度府在做,我們已經歸建的衛軍需要經過甄別,以防內裡有圖勒奸細,南關大營已經開始了。”
李清說着,看了看趙普:“南關大營那兒,還需要你的定鑲軍彈壓,蘇路勳銜太低,面對這些將軍還真不好說話。”
蘇路擺了擺手:“敗軍之將,還有什麼不好說的,敢鬧事兒的,我直接鎖了就是。”
李清的臉就更紅了:“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南關大營已經讓給北鄭兵了,你繼續在城牆上駐紮吧,我答應了父皇,全力配合蕭琮整肅衛軍。”
蘇路心道原來在這兒等着我呢,北鄭大營接管了南關大營,自己重新變成了原來的光頭都尉,窩都被人佔了。
蘇路笑了:“行吧,巡城營的職責是守城,正好可以卸下轉運使的職事,南關大營也不用去了。”
李清的臉更紅了:“南關大營你還得去,蕭琮今兒見了你巡城營的早訓,認爲很不錯,把你從我這兒要去,給他練兵去了。”
蘇路直接想要摔鞭子了,賞賜沒有了不說,連老窩都被人佔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到了南關大營,三人進了校場,看到校場上鬆鬆垮垮站立的一衆衛軍,衣衫不整,皮甲破爛,什麼形象的都有。
蕭琮站在點將臺上,正威風凜凜的訓話。
把守營門的還是郭大山,他現在已經升爲旅帥了,勳銜也提了,這次是被李清給硬按在這兒的,北鄭兵新敗,萬一蕭琮彈壓不住,出了亂子,還能有個給她報信的。
蕭琮訓完了話,吩咐衆衛軍解散,繼續接受甄別,他也從點將臺上下來,向李清行了一禮。
“大將軍,我跟你說的事兒怎麼樣,讓蘇路來練兵吧,這些人如果不好好訓着,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生亂子。”
李清看了看蘇路:“這事兒我說了不算,他雖然是我的人,但是不聽我的話啊,你想用他,自己說服他吧。”
蘇路拉下了臉,準備黑蕭琮幾句,丫的佔了我的新窩,還想讓我給你跑腿,還有沒有天理了。
蕭琮笑呵呵的從親兵手裡接過一套新的緋色將軍常袍,遞了過來。
“蘇爵爺,你昨夜坐鎮城牆,指揮有方,破了圖勒大軍,北鄭大營裡,你的軍議是最正確的,可惜羅帥沒有聽從你的建議,否則我軍也不會敗這麼快了。”
“前線打仗寒身,我不能再讓流血的將士們再寒心,這是皇上臨走之前,我找他給你討的賞格,打了敗仗,有過要罰,但是有功,也要賞。”
蘇路看了看緋紅色的將軍常袍,這一下就跨越四級勳銜,這升的也太快了吧。
蕭琮拍着緋紅色的將軍常袍:“從五品下,遊擊將軍,這是我能給你求到的最高勳銜了,這還是有你立了大功,再加上我舍了老臉,你小子得拿出點兒真本事出來,別讓我這老臉白舍啊。”
蘇路能說什麼,這可是從五品的遊擊將軍,許多人一輩子都到不了的,自己一晚上的功夫就從一個破校尉一下跨入了將軍行列。
“敗兵新歸,心還未定,不能嚴加管束,要多加疏導,防止營嘯。”
蕭琮點了點頭:“這事兒就靠你了,我給你請了北陽行營典軍郎將的缺,典軍練兵這一塊,你要給我抓起來,十日之內,我要看到效果。”
“得令”
蘇路當胸抱拳行禮。李清真是不靠譜啊,說我的賞賜被駁斥了,看看,人家剛剛大敗的老蕭一句話,就把自己給連着拔了四級。
衆人散去,蘇路打量了一下軍營內亂糟糟的場面,知道不能再拖了,這些新敗的衛軍連夜奔逃,自索子堡到北陽,路上吃了不少苦頭,現在神經都緊繃着呢,一個不好,就可能炸營。
把蘇平跟李坤都叫了過來,蘇路吩咐着說了:“從今兒起,咱們就不幹運糧食的活計了,開始練兵,今晚上我有事兒吩咐你們,如此如此……”
天色未暗,新成立的北陽行營裡就開始流傳這樣的消息,新上任的典軍郎將要宴請衆位將士。
輜重營都尉範才後眉飛色舞:“老子跟蘇爵爺是舊識,你們這幫泥腿子還不是沾了老子的光,才能吃蘇爵爺的宴請。”
一個頭上裹着紗布的衛軍一臉不信:“今兒被巡城營的人逼着洗光光的時候,可沒人給你範都尉面子。”
老範弄了個大花臉,爭辯着說了:“洗澡還要什麼面子,就連定遠將軍都跑不了,這是爲了祛除身上的不潔,免的傳播瘟病。“
有衛軍試探着問了:“聽說晚上就是在營裡吃宴席,老範你知道怎麼吃嗎?”
老範得意的眯起了眼:“這個呀,你們到時候就知道了,肯定饞掉你們的大牙。”
一羣衛軍紛紛起鬨,說老範不知道,老範也不爭辯,就帶着神秘的微笑在一邊兒不吭聲。
夜幕降臨,校場上燃起了十幾堆大大的篝火,烤肉架子也支了起來,一頭頭的綿羊被趕進了校場。
被找來的屠宰師傅手段了得,下刀動手,轉眼工夫,就把羊給剝的白淨,內腹處理乾淨,填進去香料和精鹽,架在火上開始燒烤起來了。
蘇路站在點將臺上,問着周圍的衛軍:“烤羊肉的味道香不香?”
“香”
“想不想吃?”
“想”
衛軍們回答的整齊劃一,眼神都是直勾勾的盯着被烤的冒油的大肥羊,情緒也都放鬆了。
蘇路繼續說着:“我知道大家心裡苦,索子堡慘敗,你們風餐露宿,連夜奔逃,好不容易逃歸北陽,還要被節度府的人甄別,一天到晚,連營門都不得出。”
“這樣的日子,大家受夠了吧?”
“受夠了”
“這是什麼鳥日子,受夠了”
“幹他孃的,節度府那幫孫子。”
衛軍中傳出各種罵聲,對甄別軍官的憤恨,對羅度無能的惱火,對現在處境的惶恐,對逃命路上的心有餘悸。
隨着這一聲聲咒罵,全都消散了不少。
“從今天開始,你們的甄別就結束了,明天開始,你們會進行爲期三個月的練兵,蕭帥把你們交給我了,要我三個月後還他一支精兵。”
“現在告訴我,你們是不是精兵?”
“是”
“我們是精銳”
“老子是精銳中的精銳”
衛軍轟然大譁,各種聲音都有。
蘇路手一揮,按照新組建的夥、隊,分烤肉,今日所有人都有肉吃,吃飽,喝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