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利距我大漢有幾千裡遠,且多爲水路,貿然派軍,若是全折在那兒,朝廷如何鎮壓各地,我認爲不能派兵。”
這是禮部尚書的錢謙益的聲音,衆臣之中,他年齡最大,資歷也是最老的,說話頗有些老氣橫秋。
曹華的聲音緊接着就響起了:
“麻利雖爲化外之地,但於我漢國也不是全無用處,軍械府網羅來的幾位能工巧匠,于飛鳥製作的造詣之上,不下於真元道長。”
“此等人才,若是爲麻利所用,肯定會給我漢國帶來不少禍端。”
曹華不緊不慢的說着,語氣溫和,但理由卻都是綿裡藏針。
董成也慢條斯理的開口說着:
“不提別的,單單是麻利內戰,從我漢國軍械府訂購多少飛鳥跟弩炮,爲我漢國賺取多少銀錢,周尚書心中應該也有本賬。”
蘇路進了御書房的時候,周元正笑呵呵的叉手說着:
“這事兒吧,我沒啥意見,陛下想派兵,那就有派兵的好處,陛下不同意,自然有不派兵的由頭,銀錢什麼的,都是小事情。”
御案後面,李清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這個周元是員能吏,自從敲打過後,用起來是越來越舒心了,怨不得王爺當初也願意用他。
衆臣都看到蘇路進來,坐着的幾個大臣立即站了起來,恭敬的向蘇路行禮。
蘇路擺了擺手,示意衆臣都坐下,隨手拉了個凳子坐下,問着說了:
“我們跟駐麻利軍已經失去聯繫一個月了,水軍已經派上去了嗎?”
曹華答應着說了:
“加急文書到了水軍大寨的時候,蘇平大將軍就派出了兩艘戰船前往麻利,陛下也在一個時辰前發下了詔書,命蘇平派出兩艘大艦統帶船隊,向麻利趕去。”
蘇路點了點頭:
“麻利之事,是我失策,參謀府對此有應對策略沒有?”
蘇雲立即說着:
“已經擬定了兩套臨時方略,隨着詔書去了,我參謀府正在制定下一步方略,一旦朝廷定下方略,就能立即執行。”
蘇路這才把目光看向坐在上首的錢謙益:
“錢大人,這事兒你是怎麼看的?”
錢謙益立即站起來,向蘇路拱手爲禮,態度恭敬:
“王爺,臣以爲,不派軍有不派軍的好處,國朝鎮守各地,糧食草料已經損耗頗多,幾處邊鎮,已經開始出現糧草短缺的情況了,若是再向麻利派軍。”
錢謙益隱藏的話意思很明顯,國朝近兩年處處烽火,若是再這樣下去,能不能打下麻利不說,怕是連邊鎮都要不穩當了。
蘇路點了點頭:
“錢大人考慮的也有道理,今兒說正事之前,我先說個事兒,今兒白天,我去了常平倉一趟,有人密報說常平倉貪腐嚴重,糧草都被官員合着倉兵給貪乾淨了。”
戶部尚書周元精神一震,心中暗道不好,各大糧庫雖然名義上是歸屬兵部,實際上在官員調派,糧庫管理上,基本都是戶部主導。
現在常平倉出了事兒,自己是脫不了干係了。
大意了,陛下明發昭旨的時候,自己就該上心了,沒想到各處大庫已經糜爛至此了。
蘇路繼續說着了:
“我在常平倉外,見到了兩把黃楊大弓,禍亂的倉兵差點兒憑着這兩把弓射殺了我。”
李清臉色難看起來,幾步從御案後面走了出來,緊張的看着蘇路:
“傷到哪裡了?”
“這幫子倉兵跟腐吏們,竟敢傷你,真是該死。”
蘇路拍了拍李清的手,示意她自己沒事。
“我倒是沒傷着,不過一個禁衛倒在長弓之下,現在還生死未卜。黃楊大弓本爲制式軍器,爲何會有人能夠私藏,兵部回去給我仔細查查,究竟有多少人拿了這些制式軍器去做人情。”
董成麻溜的站了起來,接下了任務,制式軍器流落在外,這可不是小事,董成回去肯定要拉出過往的檔案問卷,仔細審查一番,到時候,兵部跟軍械府,又是一番血雨腥風。
周元臉上滿是愁容說着:
“王爺,臣有罪。”
“諸大糧庫是兵部跟戶部交叉管着,臣雖然在官員調派上頗爲上心,但於官員管束上,未曾盡心,大庫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常平倉的霍光跟耿精明更是我戶部派出的官員,臣萬死難辭其咎。”
蘇路擺手示意周元坐下,呵斥着說了:
“你周元當了幾天尚書,就不知道東南西北,自己幾斤幾兩了。”
“這事兒你自然要罰俸,好好的大庫,讓你給我管成了貪污索賄的地兒,爲了掩藏證據,竟然連謀反的都有了。”
“還有這個耿精明,煽動倉兵跟吏員造反,在倉兵中佈置了不少他國的細作,這件事,你配合定驤衛,好好查查。”
周元的臉更白了,這下完蛋了,連謀反都牽扯到了。
幸虧自己是王爺的人啊。
耿精明是戶部推舉的官員,若是真引火起來,自己肯定逃不掉一個失察的罪名,王爺雖然喝罵了自己一頓,但也替自己把過失抹去了。
“臣明白,回去之後,定當配合定驤衛平都督,義軍葉都督,仔細甄別各大庫之中的渣滓,對於敢貪腐者,絕不手軟。”
李清一直在看蘇路身上的血點子,這次蘇路雖然沒受傷,但是禁衛被射倒,蘇路身上還是濺了不少的血點子。
蘇路身體本就不好,再操心朝政,這身體就更不容易好了,今兒查驗常平倉,又遇上叛亂的事兒,肯定也是心力憔悴。
“今兒就這樣吧,此事明日再議。”
李清吩咐着一衆朝臣說了。
衆臣聞言紛紛告退,蘇路在,一衆大臣都感覺頗不自在,彷彿芒刺在背一般,原本慷慨激昂的反駁之語不敢說了,當着陛下的面撕扯黨爭的話也不敢提了。
就剛纔,一個完美攻訐周元的機會,輕一點,就能讓周元罰俸閉門思過,重一些,甚至能讓周元腦袋不保,就王爺幾句輕飄飄的話,就把這事兒徹底做了總結。
太霸道了。
幾個大臣心裡都憤憤不平的想着,卻不敢在面上表現出來。
衆臣退去,李清扶着蘇路會寢宮,隨口說着對還在麻利的女兒的擔憂,兩人相伴,慢悠悠的走在月華滿地的皇宮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