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明,乳白色光華灑滿了宮廷內外。
院子裡,蘇路坐在躺椅上,看着天空稀疏的星星,想着明日的行程。
自己這些天忙着雕刻新的兵符,忘記給三法司和刑部交代了,沒想到女兒也忘了,在錢謙益的斡旋下,胡爾哈赤就這樣被放了。
死的,只是雪蠻的一個親隨,罪名還是拿骨刀換酒,有強迫店老闆的嫌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有自己在,這漢國朝廷,也發展到這地步了。
高大寶從外面進來,站在躺椅旁,躬身說着:
“殿下在王府宴請諸位將要離京的將校們,說了幾句激進的話。”
高大寶把蘇憶的話說了一遍,語氣裡頗多憤懣,殿下是帝國的未來,三法司不看面子也就罷了,竟然連王爺的面子也不給,三法司沈黎的膽子真是夠大的。
蘇路仰頭看着天上的星星,在月光的映襯下,大半的星星都失去了光澤,只有少數幾顆,還在倔強的眨着眼睛。
“我知道了,明日安排下去,我要去三法司,見見沈黎跟三法司的諸位,看看我漢國的官員,是不是已經爛到骨子裡了。”
高大寶應了一聲。
“爺,您沒必要自個去,直接把他們召進來就是了。”
“再說了,現在雪蠻那幫子人在京城裡,萬一鬧什麼幺蛾子,驚到了您,就不好了。”
蘇路突然問了高大寶一句:
“你不是說你哥要成親了,怎麼沒聽你提回家的事兒?”
高大寶摘下帽子,嘿嘿笑了兩聲。
“讓王爺您惦記了,我哥這人太軸,上次那個,女家的爹孃都同意了,我哥認爲女子太小,不願意娶。”
“他都不知道,現在這小姑娘十六出嫁,十八都是老姑娘了,他一三十的老爺們,哪裡找不小的姑娘去,我都快被他給氣死了。”
蘇路聞言笑了,沒想到高大山還挺有想法。
“無妨,明兒我跟陛下說道一句,賜下旨意給他,讓他不娶也得娶,傳宗接代的事兒,總要有個婆娘才成。”
高大寶聞言高興起來:
“那肯定成,爺,你發話,他屁都不敢放一個。”
“過幾天我就告假,回去逼着他把親娶了,再鬧騰下去,衙門告他狀的媒婆都要排滿了。”
蘇路點了點頭:
“成,你去就是了,在家多呆幾天,富貴不歸鄉,誰知之者,回家好好顯擺顯擺,但是有一條,不能橫行鄉里,爲禍一方。”
高大寶嘿嘿笑着:
“爺您放心,咱們軍中條令頗多,我可沒膽子違背。”
兩人說了會子話,夜涼了,在高大寶的催促下,蘇路回去睡了。
第二日,蘇路起來的時候,蘇憶已經等在門前了。
“我錯了,父親。”
蘇憶耷拉着腦袋說着,語氣裡頗多鬱悶,本以爲朝臣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王爺的面子,沒想到都沒成。
“先吃飯,吃了飯,我們去三法司轉轉。你母親性子軟,對朝中大臣多有優容,反倒是讓一些跋扈之輩忘記了皇家威嚴,忘記了伴君如伴虎。”
吃早飯的時候,李清也來了,說着早朝的事兒。
蘇路吃飽了,看着李清臉色高興,就說了一句:
“朝廷官員是職事,不是讓他們幹一輩子的,三法司的沈黎幹了二十年司法卿了,中間出了多少冤假錯案,你怎麼就不動動他。”
“不要讓那些人有這樣的想法,當上了這官,就是一輩子,作威作福,冤假錯案,都只是挨幾句申斥,罰俸就完事了。”
李清手裡拿着小籠包,愕然的看着蘇路,不明白蘇路爲何要這樣說。
蘇憶端着粥碗,在旁邊不滿的說着:
“母親,你朝內的官員,也太不把我這個公主,父親這個親王放在眼裡了。”
“父親已經放出話去,胡爾哈赤若是想不死,就得招供出一個我漢國的真正敵人,現在倒好,只是隨便死了個隨從,就把胡爾哈赤給放了。”
李清聞言放下小籠包,錯愕的問着:
“是啊,那隨從不是欺行霸市嗎,是我漢國的敵人啊。”
蘇憶一臉懵逼,看着李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蘇路直接開口說了:
“葉輕眉這個人,太過孤傲了,連女兒的面子都不給,義軍不能再有她掌管了,從今天起,義軍設置大都督,以蘇云爲大都督,統帶義軍一應事務。”
“葉輕眉處事不利,着降爲代都督,再有不成,貶爲庶人。”
李清愕然的看着蘇路,放下手裡的筷子:
“這樣不好吧,輕眉雖然沒什麼功勞,但是也有苦勞,義軍這些年……”
“義軍這些年,壞了不少大事。”
蘇憶惱火的說着:
“母親,我知道你跟葉輕眉關係好,你任命她做女官,做侍衛統領,都沒有人說什麼,但是這義軍,她不能再統帶了。”
“你看看,義軍被她帶成什麼樣了,一言堂,除了葉輕眉,義軍連禮部尚書的面子都不賣,連我這個公主都不假辭色。”
“她不是軍伍,她是你手中的刀,不是用來砍我的。”
李清聞言神情有些慌亂:
“已經這麼嚴重了嗎?”
“那,就這樣吧,聽蘇路的,先讓小云爲大都督,穩住輕眉。”
蘇路嘆了口氣:
“先皇當年,就是因爲處事太過柔弱,才招致朝廷大臣枉顧君恩,軍伍之中山頭林立,漢國將亡。”
“於今雖然有我鎮壓內外,但是朝政上,你也不能一味懷柔,治大國如烹小鮮,煎炒烹炸都要有,你不能一味放糖,該用菜勺子在鍋裡扁上幾下的時候,你也不能手軟。”
李清聞言笑了起來:
“你說的對,回頭我就用些重手。”
“三法司沈黎的事兒,我這就下旨,撤了他。”
蘇路點了點頭:
“你看着辦就是,我跟女兒出去一趟,會會三法司,看看這三法司究竟成了什麼樣。”
帶着幾個禁衛,父女兩人坐了馬車出門。
高大寶騎馬隨侍在側,十幾個禁衛前後左右拱衛,京中的暗衛分散左右的人羣中,小心保護着。
馬車內,蘇憶掀開簾子,看着外面的熱鬧,嘆氣說着:
“職事越高,出來就越不安穩。以前我還是小孩子,小姑帶着兩個公公就敢帶我在這兒逛街。”
“後來我長大了,去講武堂讀書,有個太監隨侍就去了。”
“反倒是現在,出來一次,隨侍的人都能站滿一條街了。”
蘇憶嘆着氣說了。
“噗”
“有刺客”
人羣中突然飛出一支箭,射穿了駕車車伕的喉嚨,貫穿了馬車的簾子。
血,染紅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