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竹傘

澤暉苑正堂,柳華年和杜子滕一同走進。雪丹沉稍晚一步行入,朝柳華年行過禮後又朝杜子滕笑笑便入了座。

一刻鐘後,鳳起攙着容修走進來坐上了主位,又恐他坐久了腰痠背痛在其身後放置了軟墊。此時的鳳起,便是活脫脫的夫奴模樣。

坐中三人見狀,面色各異。柳華年微微垂下頭,眼底閃過一絲嫉妒,雙手在錦袍下死死攥着衣袖,等到再次擡頭時,他臉上便只剩下了恭敬的樣子,再無其他。

杜子滕稍愚,擡着頭任由自己那副幽怨的樣子暴露在衆人眼中。

而雪丹沉見狀也只是心生豔羨,順帶不動聲色的將其餘二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看見杜子滕的神態他也不禁微微搖頭,一臉無奈之色。

三人齊齊跪下:“見過王爺王夫。”

鳳起臉上並無過多神色:“起來吧,不必拘謹。”

容修並未開口,只是端詳着三人的神色微微皺着眉,半晌才悠悠吐出一句:“雪丹沉是何人?可在?”

雪丹沉聞言起身向前邁了一步,再次跪下行禮:“回王夫,丹沉在。”

柳華年端着茶盞的手一頓,茶杯停在嘴前,他眼神一暗,微不可察地看了雪丹沉一眼,然後接着抿茶。

“起吧。”容修隨意打量了一下便開口。

鳳起置身事外般拈着容修的烏髮把玩,有時還不輕不重地扯着。

容修輕咳一聲,又轉眼看向杜子滕,某滕此時還在目不轉睛地盯着鳳起看,眼裡的愛慕不做半分掩飾。

容修皺起眉頭:“另一位侍君是何人?”

杜子滕回過神來連忙站起,俯身行了個禮:“回王夫,我是御察史司之子杜子滕。”

柳華年見杜子滕這般,終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許是坐的累了,容修換了個姿勢,不料被鳳起扯痛了頭皮,他倒吸了一口氣,鳳起見狀忙抓住他的手握了握以示安撫。

“杜侍君,你是覺得自己比雪侍君要金貴麼?”容修的聲音稍冷了些。

而杜子滕還未反應過來容修所指的事,只好低下頭連道“不是”。

容修神色一凜:“還不知錯在何處嗎?柳側夫你告訴他。”

柳華年一副恭敬的神色,看向容修時還帶了幾分恐懼,他俯身行了個禮,開口:“杜侍君理應向王夫行跪安禮,只有側夫才行揖禮。”

杜子滕嚇得趕緊跪下請罪,他還未愚笨到一次得罪兩個權勢的程度:“王夫,子滕第一次見王夫緊張,所以纔會犯下如此之錯,下次定不再犯。”

容修擡手撫了撫額:“那便回自己院裡去跪省一晚。”

杜子滕頓時變了臉色,又想到什麼般柔聲乞求鳳起:“王爺…王夫這般,恐是全然沒有將您放在眼裡。”

鳳起擡眼看了杜子滕一瞬剛想開口,卻被身邊人搶了先。

“不知杜侍君將王爺置於何地?在這澤暉苑還如此不知禮數!日後出去怕是會丟了王府的臉面。”容修本就身子不爽利,說出來的話便沒留杜子滕半分面子。

杜子滕一臉不服氣還欲開口,鳳起卻突然打斷:“修兒莫要動氣。”接着又將聲音放大了些:“日後這些瑣事便都聽王夫的,若有人敢違命就不必在這王府待下去了。”

杜子滕悻悻回去了,鳳起見容修面上已有掩不住的倦意,速速開口:“本王還你們前來是想通知一聲,明日啓程前往陵山別莊,你們各自收拾好東西。華年回去,丹沉你過來。”說完便扶着容修從側門走了出去。

正寢殿,容修忍者倦意正在整理案几上花花綠綠的布條,鳳起見這滿滿一案几的布條兒有些不知所以然:“修兒,這些布條是?”

雪丹沉跟進來看見布條兒也詫異:“這……王夫莫不是要做百家衣?”

鳳起聽後卻隱隱有些不悅:“百家衣?修兒你可知你身子經不起這般折騰!”

容修出言安撫:“妻主,我不過只去了二十餘戶人家,其餘的都是命岢瀾去討要,無事的。”

雪丹沉站在一邊,看着鳳起二人的舉動,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鳳起嘆了口氣:“你何時也迷信起這些虛無之物了?”

容修無奈苦笑:“百家衣保平安。妻主,我是不得不信啊…”

鳳起不再說話,喚雪丹沉來給容修把脈。

把完脈後鳳起和雪丹沉坐在桌前談論容修的身體狀況。容修只是自顧自地擺弄着做百家衣的布條。

鳳起雪丹沉二人談論一會兒後,採荷自覺上前倒茶,看着雪丹沉卻忽然怔住了。這是方纔在堂中不曾多說幾句話的雪侍君麼?!

在堂中只覺這人特別,可如今一睹他的容貌卻是更覺得好看,不僅是容貌,還有周身的氣質,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便是天人之姿想來也不過如此!

“還愣着作甚?倒茶罷。”鳳起擡眼看着愣在原地的採荷,雪丹沉也順着鳳起的目光看向採荷。

採荷心中緊張,行事也不免毛躁。給雪丹沉倒茶時竟打翻了茶杯。茶杯順着桌角滾落下去,卻在半路被雪丹沉一手截住。

雪丹沉將茶杯放回原處,朝採荷笑了笑:“倒茶吧。”

採荷也帶歉地笑笑,爲雪丹沉的茶杯倒上茶又趕忙退下。

事畢,以至深夜。

“採荷,送丹沉回去。”鳳起命完採荷又轉對雪丹沉開口:“明日啓程你記着去內務府領好該帶之物,今日早些睡吧。”

雪丹沉行過禮後便隨着採荷走出澤暉苑。

採荷掌燈行在前方,是不是回頭看看雪丹沉。後者只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跟着,一襲白衣彷彿和漫天白雪融爲一體。

“雪侍君,今日之事採荷在此謝過了。”採荷轉身對雪丹沉行禮致謝。

雪丹沉臉上帶笑一還禮:“不必客氣,只是下回莫再如此毛躁。”

採荷掌燈繼續往前走:“雪侍君今日杯子接得十分瀟灑,可是會武?”

她放慢了腳步,雪丹沉正好走在她身側:“花拳繡腿罷了。你也莫叫我侍君了,叫我丹沉便好。”

採荷疑惑:“何出此言?”

“王爺王夫如此琴瑟和鳴,而我也並非自願嫁入王府的。”雪丹沉依舊淡淡地笑。

到了白闕閣前,採荷開口:“雪公子就不怕奴把您方纔說的話傳出去?”

天上下起了小雪,雪丹沉擡頭看了看,加快腳步走回屋,留下一句“稍等”。

不過幾分鐘他又從屋裡走出來,手裡還拿着把傘。

“我所言本就是實話,又何須遮掩?下雪了,你打傘回去吧。”說着將傘遞給採荷。

採荷接過傘,傘面很是素淨。

“公子早休息。”說完後採荷打開傘,轉身走入雪地。

雪丹沉站在屋前看着採荷走入雪地,嘆了口氣轉身回屋。

採荷撐傘掌燈回到了澤暉苑,主子房裡已經熄了燈,卻還能隱約聽到你儂我儂的柔聲。

她打開傘放到檐下吹乾時,憑藉放在一旁的宮燈纔看見素白的傘面上,唯有一叢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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