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了莫離良久，似乎還是不確定，轉而對景雲道：“你也如此想？”
景雲也是不曾猶豫半分，點頭道：“阿離所想，便是我所想。”
見這兩人都如此篤定，男人微微點頭：“我這一放手，日後你們要再尋到他，便沒有那麼容易了。”
說着，便將壓制住景胤闌的那股力量鬆開。
趁着這個空擋，景胤闌周身黑霧又猛地縮回了他身上，身形猶如鬼魅，倏地便在破雲軍中消失不見。
“蘇淺檬，你去將那孩子帶來。”
對於景胤闌的離開，男人似乎沒有半點詫異，好像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景胤闌一走，林靈也死了，這場仗便在金鑾殿內，那男人一指的落下而結束。
景雲只留下了幾名破雲軍，其他人都去皇宮中清理剩下的事情。
包括找到之前在景胤闌手下做是的陳不凡等人。
大殿之內，那個牆角姿勢詭異的女人還是一樣用頭撐着自己身體，艱難的站了起來，一點一點的靠着牆挪過來。
而那僅剩的鬼子彷彿認識那名女子，小心翼翼的靠近女子，最後害怕的抱住了女子的腿。
“你的那隻小鬼待會兒就過來，既然答應了你們，我便等小鬼到了再走。”
男人站在那裡，身邊就是一地的血腥，白衣半點未沾。雖未露面，但透露出來的出塵之氣饒是景雲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多謝！”
莫離微微頷首，擡步走向那個女人。
想起前幾日景胤徽說的話，莫離試探道：“你是秦卿？”
女人渾身一窒，緩緩擡起頭來，饒是蓋着一層面紗，莫離也能清楚的看見秦卿臉上凹凸起伏的疤痕。
這些疤痕上還帶着黑色的印記，像是之前在她的臉上刺過什麼東西。
“莫離……好久不見！”
秦卿沙啞着嗓子，當初那如黃鶯般婉轉的聲調不見半分。
如此狼狽的模樣，莫離也是完全沒有想到的。
她也大概明白，爲什麼景胤徽露出那樣驚訝又害怕的表情。
饒是她也被狠狠的震撼了一番。
“恩。好久不見。”
“你贏了，恭喜！”
秦卿的話語中透着說不清的悲涼，不知道是在悲自己，還是在悲徹底失去了的大勢。
“我現在這個樣子，性命隨你取。只是在這之前，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莫離也是第一次從秦卿口中聽到如此誠懇的“求”字。
事到如今，秦卿不管再恨莫離，她都是輸了的那個。
以她做的這些事情，莫離是不可能輕易放過的。
鬼子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在這之前還幾次利用無涯。
於情於理，莫離都不會就這麼算了。
“你說。”
可是，莫離還是想知道，能讓秦卿用處“求”這個字事情，究竟是什麼。
“我想去他身邊……”
秦卿艱難的伸出手，彷彿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軟趴趴的手掌好像沒有任何骨頭了。
順着秦卿的方向看去，竟然是魂魄狀態的無涯。
景胤闌也不知道將無涯的身體弄到了哪裡去，而無涯離體太久，現在魂魄的狀態極爲不穩定。
“求你……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他的身邊……”
在這之前，秦卿並不知道無涯的身體被人佔據，若是她知道，就算是用別的辦法，也絕不會答應景胤闌。
是她對莫離的嫉妒和怨恨，讓她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
原本威風凜凜意氣風發的盛京第一侍衛，卻被她害得如今魂魄無軀體可附。
甚至……
甚至連僅有的骨血也被她交給林靈練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無涯一早就看見了秦卿，看見她變成了這個樣子，艱難又狼狽的站起來。
不知爲什麼，無涯心中的確有那麼一絲絲的心疼。卻沒有想要去扶起她的心思了。
莫離的確不喜歡秦卿，可她從秦卿的眼神中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渴望。
既然無涯那麼愛秦卿，便算是自己報答了當日無涯讓那小乞丐通風報信的恩吧。
剛準備伸手，魂魄虛浮不穩的無涯卻輕聲喊住了莫離：“王妃且慢。”
在旁邊看着的衆人不解，尤其是景雲。
“秦卿……我問你一句，你且真心誠意的回答我。”
無涯眼中悲切，瞳孔中隱隱帶着希望的光芒：“你從始至終，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他後悔背叛燕王府，但從來不後悔喜歡上秦卿。
這兩者之間矛盾，他甘願日夜守着良心譴責還是要和秦卿在一起。
做了這麼多，無涯卻從未問過秦卿一句“愛不愛”。
秦卿的胳膊倏地落下，卻不知是她沒有力氣，還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金鑾殿內一片狼藉，但衆人卻沉默了下來。
就連那個神秘的男人也尋了一個地方輕聲坐下，不想打攪了無涯和秦卿。
“我明白了。“
無涯等不到自己的答案，垂眸苦笑：“其實，就算是一廂情願我也沒有那麼後悔。今生對不起王府，對不起王爺和王妃，這是我的債……”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無涯一邊說，眼淚卻不住的流，一雙眼睛都紅了。
朝着景雲的方向猛地跪了下去：“來世……來世屬下當牛做馬，定當報答王爺的大恩……還有虧欠王爺的所有！”
景雲微微蹙眉，輕嘆着氣。
事情剛發生的時候，他的確對無涯失望到難以形容。尤其是在聽雨樓的時候……所以他纔會一怒之下將無涯的武功盡數廢去。
可那日在大街上，見到無涯被那麼多人追着打的時候。
景雲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動容的。
“可是……可是你又什麼資格同我死在一起？”
無涯擡起頭，只剩臉上的淚痕：“你不愛我，又有什麼資格同我死在一起？”
既然沒有愛，那就沒有恨。無涯覺得，若是自己現在也要死了，便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死去。
至於秦卿……他們從始至終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秦卿聽見無涯如此說，瞪大了一雙眼睛，只是眼睛乾澀的很，沒有淚，也沒有半點溼潤。
“不是的……不是……” 秦卿一個沒撐住，像是一灘爛泥一般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