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藍想了想,問道:“那對於這件事,你有什麼計劃?”
敖斷骨睜着黑亮的眼珠,道:“計劃?”
鬱藍點頭,道:“就是你準備怎麼去……”走哪條路,帶多少人,用多久之類。
敖斷骨小朋友顯然誤會了,他以爲自家主子是讓自己表決心,黝黑的少年立刻大喝一聲,單腳踩上椅子,一手拔出腰間長棍揮舞着,鬥志昂揚,大聲道:
“本組長將帶領大家,將搶劫這份有前途的事業發揚光大,做到組織嚴密,行動高效,可持續發展。爭取成功的跨地區搶劫,跨國家搶劫!讓那些土匪明白一件事,出來搶!總是要還的!”
“……”且不說其他人,連一向淡定自如的鬱藍都目瞪口呆。
陳折戟先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
鬱藍無力掩面,揮揮手,不看敖斷骨那等待誇獎的閃亮表情,道:“好了好了,這件事回頭再說……”她很快恢復過來,從桌子上抽出另外幾張圖紙,一邊道,“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件事情要做。”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搶劫,就得有趁手的武器,拿着木棍農叉怎麼搶劫?這次帶來的人手不多,雖然個頂個的高手,但要拿出來去對付數百人的山匪,還是有點吃力的,何況這邊事情那麼多,總不能把人都派過去。
配置些有用的武器,可以盡力達到資源的最大程度利用。
“幫我把村莊還有附近的鐵匠都找來,如果鐵匠沒有,木匠也行。”鬱藍點點手上的圖紙,“這些東西,在出發之前做到人手一件。”
要蓋工廠,首先需要什麼呢?當然是各種建築材料。鬱藍考察了附近幾個城的房子,除了特別富裕或者權貴的人家用得上結實點的青瓦朱牆,大部分還都是木質或是土牆。但就算是最好的朱牆,那質量在鬱藍看來也是不堪一擊的。
鬱藍心裡最好的房子是什麼樣呢?能抗八級地震暴風的纔對!如果能造出來水泥就好了。她想着,但是水泥需要什麼材料來配,鬱藍可是一竅不通。
好吧,退而求其次,鬱藍準備給自己燒點磚。如果不是之前跟幾個師傅一商量,發現附近有充足的煤礦,鬱藍也不會想到這件事。畢竟她不僅僅是知道水泥,對於燒磚,她其實也不怎麼精通。
但是水泥問天問地都找不到門路,燒磚呢,起碼這邊還是有人有經驗的。就像鬱藍之前製作成衣坊和一些別的小發明,她不是全權制造的那個人,她只是拿出了前世的創意和一些建議,提給真正的內行人。
那些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像是星星之火,瞬間點燃了貧瘠的荒原!
這一次,鬱藍如法炮製。
村後半里路的地方,起了長長的一條建築,半圓形的穹頂,兩邊埋到地下去,就像把毛竹筆筒從中間對破成兩半,拿一半扣在了地面上。側面每隔一丈就開個窗口。頂上也有許多小圓洞。
磚窯起來了。燒磚秘法在工匠中是隻有上等大戶人家纔能有幸享用的大秘密,但是這個行業秘密,在鬱藍和幾個學徒手中,變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她只需要花請人和一些別的材料的錢,就能痛快
地享用一些人傾家蕩產才能得到的磚瓦房。
鬱藍對質量要求很嚴,煤炭都用量斗量過,再細細的粉碎了摻進粘土裡,用標準框壓出的磚塊四棱四線,每塊的大小規格都是完全一致的。在窯裡橫一塊豎一塊的堆成垛兒,中間留出空隙,方便空氣流通,使每塊磚都能均勻加熱。
一聲令下,工人們將點燃的火把扔進窯裡,等火焰騰起之後,就封閉了大部分的窗口,只留下少數窗口通氣供氧,讓磚塊慢慢的燃燒。
現在就是站在窯外面,都能感受到窯內的高溫了,人們臉上汗水直往下滴,紛紛站得離窯遠一點。
“還真是天火呀!”敖斷骨怎麼也弄不明白,爲什麼一點點乾柴引火,這些磚頭就自己燒起來了,真是太神奇了!他看着鬱藍的眼神裡充滿了崇拜。
鬱藍笑笑,道:“只是磚頭裡添了煤炭粉而已。”
一旁鼓動風箱的工匠聽到鬱藍這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均是一震,他們以爲重要到祖輩相傳的秘密,就這樣不加遮攔地被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這樣隨口說出。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鬱藍對自己是否會震撼燕北諸盟的某個行業絲毫不感興趣。優勝劣汰,這是自然法則,她對被淘汰的人沒有憐憫。當她決定以不可抵抗的威勢席捲而來的時候,她便讓自己完全變成了一個爭名逐利的商人,而不是慈善家。
看着磚廠中熱火朝天的情景,鬱藍微微蹙起眉,能燒磚了,那瓷器還遠嗎?摩挲着手腕上翠色的玉鐲,她暗暗地想着。但是光靠自己一個人瞎捉摸肯定是不行的,她必須,想辦法去偷偷師才行。
建築在火熱進行的同時,鬱藍的裝備改造計劃也提上了日程。
三個古銅膚色滿臉絡腮鬍的漢子忐忑不安的坐在馮府正廳內,面前擺着沁香的茶水和精緻漂亮的糕點,但是誰也沒心思去品嚐。
“據說,你們是燕北諸盟最好的工匠大師。”陳折戟敲了敲桌子,他看一眼眼前三兄弟,又看了看手上的紙條,笑道,“祝大虎?祝二熊,祝小雀?呵呵,這名字還真是有意思……”
祝家三兄弟互相看了看,彼此交換着晦澀的眼神。的確,繼承了祝氏祖傳手藝的他們,是遠近聞名的鑄造大師。一個木匠,一個石匠,一個鐵匠,配合天衣無縫,聲名遠揚,可以說。他們一直驕傲地認爲,這世界上不會有比他們更好的工匠了!就連燕北諸盟的盟主文雕夜想要請他們去製作物件,那也是要畢恭畢敬的!
他們的名字很土氣,但是在他們成名以後,已經沒有人敢這樣當着他們的面說了。眼前這個高大的面具男,到底是什麼身份,他這是請人來做事的態度?竟然如此囂張!
祝家三兄弟感到很不爽!然而不等他們把這種不爽表達出來,屏風後走出一個窈窕的身影,讓他們瞬間睜大眼睛,齊齊怔在那裡。
鬱藍一邊揉着額角,有些倦怠地從軟榻上起身走了出來。因爲小憩沒睡醒,臉上還帶着粉色的睡痕,鬢髮也有些微微散亂,纖長睫毛下一雙剪水雙瞳露出朦朧的眼神。那姿態,不由的讓人想起海棠春睡四個字。
爲了畫出這些圖紙,鬱藍已
經連續幾天沒睡好覺了。有時即便腦子裡有最精確的圖紙,也不代表鬱藍能照葫蘆畫瓢,一絲不差的臨摹下來。畢竟她不是學繪畫出身,製作圖紙要達到最精確的比例,且不說這裡繪圖工具的匱乏,光靠鬱藍自己的回憶,很多想法她都要推倒重新驗算上數百遍。
等她把圖紙做出來,纔想起來有些太過精細的零件,現在的工藝水平根本沒辦法做出來。罷了罷了,慢慢來吧。
“午安。”鬱藍懶散地對陳折戟打了個招呼,擡起眼皮看了一眼座下的工匠們,道,“幾位來了?談到哪兒了?”
陳折戟道:“還沒開始。”
鬱藍“哦”了一聲,轉頭對剛從美色中甦醒的祝家三兄弟道:“三位大師都是能人,我也不拐彎抹角,就開門見山說了。這次請三位來,是希望能聘用你們做馮府的工匠。”說着,她從一旁抽出幾張紙遞過去,“這是合同。”
一個漢子剛想接,另一個人卻阻止了他的動作,帶着審視的目光看向鬱藍,道:“真可笑,什麼時候請客人的方法是將人綁過來了?馮府的待客之道,實在別出心裁。”
不錯,他們兄弟三人歷來心高氣傲,對一般沒什麼名氣的客人並不理會,對方剛來邀請的時候,直接吃了閉門羹。誰知道當天晚上,人就被捆了直接弄了過來。怎麼能不讓人記恨在心。
鬱藍不以爲然道:“不打不相識。那些細節不必在意。”
一漢子眼底劃過一絲輕蔑,道:“馮府……”他露骨地打量了一番屋子,“這等三流小地方也想請我三人來做工匠?”
鬱藍卻沒有一點惱意,點點頭道:“的確是三流的地方。但是這跟我請你們有什麼關係麼?只要我有錢請得起人……”她掩脣打個呵欠,因爲睏倦面上有些不耐,話鋒一轉道,“再說,就算我一文錢不花,把你們留在這裡,你們又能怎麼樣?”
“切!”祝家漢子冷笑一聲,“你這見識短的女人,當我三人在燕北的名聲人脈都是假的!”
一旁陳折戟忽然開口道:“就算有再多人想幫你們,但是你們來的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從何幫起呢?就算你們在這裡無聲無息的死了,誰又能算到這麼個小小的三流的馮府身上呢?”他的聲音平淡,好像一絲情緒也沒有,卻讓人生生聽出了幾分冷酷的殺意。
那漢子一愣,怒道:“你!你們欺人太甚!”
另外一兄弟拉過他,皺着濃眉道:“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餘下那漢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仇視地看着陳折戟,道:“你們想要祝氏的家傳秘方?!”
鬱藍豎起一根蔥白的手指搖搖,拿起桌子上的圖紙,道:“我呢,不稀罕你們的秘方。相反,我是要把我的秘方給你們。你們那些寶貝得不得了的小伎倆對我來說沒什麼用,我想要的,是你們熟練的手藝。”
剛聽到鬱藍這麼說,祝氏三兄弟心裡還有些不屑。等他們看到圖紙上的內容,三個人齊齊目瞪口呆,抓着圖紙的手顫抖起來,彷彿是飢餓了許久的人看到了滿漢全席,沙漠中迷路的旅人看到了甘泉,貪婪和驚喜的神色一起充滿了他們的雙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