舫湖區這個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冷容若居然用這樣的方式完成了,有些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換一個人來,也許還真的不可能。福伯會自己想通,願意搬家,冷容若其實沒有做什麼,可“陽光”和舫湖區的相似,冷容若幼兒園園長的身份都是助力,不是冷容若的話,也就不成立了。而蜜雪兒.童和張萍的幫助,易驍柏的支持,才讓冷容若拿下了這個任務。所以說,換個人來,就真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只有等政府一紙文件下來,強制拆除了。
雖然遺憾,但定下來就是定下來了,舫湖區的拆遷已經不可避免。冷容若完成這個項目,卻不僅僅是完成一個項目而已。不過,這些都是待搬遷文件全部簽完,遣散費全部分配完。土地產權正式劃到秦氏旗下之後,纔有必要開始考慮的問題,還有段時間。不過,舫湖區項目基本已經算完成,冷容若心裡也是落下了一個大石頭。
看着乖巧吃冰的孩子們,還有在旁邊忙上忙下的林七月,冷容若還在想,晚上帶孩子們回幼兒園看什麼電影比較好,卻發現,孩子中間居然有一道目光一直在關注着自己。這本不稀奇,像顧影漾、秦奇都很喜歡觀察冷容若的行動,不過此刻關注冷容若的人,居然是秦如旭。若說他是在監視冷容若,現在冷容若什麼也沒有做,自然不需要監視;若是說他是有求於冷容若,可偏偏此刻他的眼神裡卻是充滿了好奇。
好奇?秦如旭對自己有什麼好奇的?冷容若心裡想了想,就偏過頭,沒有再去理會。他現在不想去追究,秦如旭這樣的舉動到底是不是秦懷書指使的,冷容若情願相信不是。畢竟現在真相都知道了,他的確沒有必要和秦懷書鬧僵,倒是查清楚父母去世的真相纔是重要的,而且秦如旭只是一個孩子,沒有必要讓他成爲一枚棋子。
吃完冰,拉着大部隊回到東方幼兒園時,已經是四點多了,冷容若讓大家自由活動。林七月則是去休息了。大清早五點多起牀,又是運動,的,對於有午睡習慣的林七月來說,絕對是一種煎熬。纔剛爬上牀,就結結實實地睡過去了。
冷容若直接走向了自己的辦公室,這周蜜雪兒.童的課需要翻譯一篇英文論文,然後做發表,冷容若破天荒的居然還沒有開始動筆。沒有辦法,這周事情真的太多了,幾乎沒有空閒下來的時間。只能乘現在這一兩個小時的空擋,做多少算多少了。
可冷容若才坐在椅子上,應該半個小時未滿,辦公室的門居然有人敲響了。這個時候會是誰?林七月在睡覺,孩子們在玩耍。冷容若低聲應了聲“進來”,門卻是半晌都沒有動靜,當冷容若要以爲只是孩子們惡作劇的時候,門終於被推開了,秦如旭的身影一點一點的蹭進了辦公室,然後迅速把門關上了,但他的腳步卻是再也挪不開了。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
冷容若看着秦如旭,和他對視了幾秒,發現他似乎沒有說話的準備,冷容若就又低下頭,翻譯起手裡的論文來。秦如旭來找自己,肯定是有事,他如果想說,自然會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約有十分鐘吧,辦公室裡居然只有冷容若敲打鍵盤的聲音,在這初夏的傍晚反而顯得有些寧靜起來。
“園,園長……”秦如旭終於開口了,也許是沉默了太久,他的聲音卡住了一下,才繼續說了下來,“你七歲的時候,在幹什麼?”
冷容若擡起頭,看着秦如旭那雙閃爍着好奇目光的眼睛,今天的秦如旭,的確有些反常,少了一些之前的少年老成,倒多了一些孩子樣。
“我?”冷容若沉默了一會,似乎在努力回想,“看書,玩耍。”冷容若七歲的時候,“陽光”裡的日子比起之前好了許多,除了在院子裡玩耍之外,他也有些閒工夫去看看書,“還有幫忙‘陽光’幹活。”其實冷容若的七歲。倒是單純了許多,“陽光”裡的孩子並不多,冷容若那時候就有些“冷漠”了,不過偶爾還是會和夥伴們一起玩耍玩耍的,其他時間幫忙幹活、看看書,童年也就這樣度過了。想起來,冷容若的童年說不上悲慘,也說不上幸福,倒是平凡的很,不過,“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是實話,冷容若這冷漠的性子,小時候可沒有這麼明顯,只是稍微怕生、喜歡安靜罷了。上了學之後,小學、初中、高中,才越來越嚴重的。冷容若的確不是一個交際高手。不過想想秦戰上次說的話,三歲之前的冷容若,學會說話以後,嘴巴甜、性子活潑,倒是可愛得緊,現在看來,卻越發覺得不可思議起來。
冷容若的回答簡單明瞭。加起來也就三句話,可是秦如旭的眼裡卻是充滿了羨慕,“爲什麼我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呢?”秦如旭近乎自言自語的話,在冷容若聽來卻是十分清晰。
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之前冷容若就一直在煩,該怎麼和秦如旭溝通,隔了一個秦懷書的確太過麻煩,可是冷容若卻認爲,給秦如旭一個屬於他的童年是很有必要的。只可惜不知道該如何溝通,只能是幼兒園有什麼集體活動,讓秦如旭不要缺席罷了。今天。秦如旭居然主動說了出來,那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你當然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冷容若輕描淡寫地說到。
秦如旭猛地一下擡起了頭,看着冷容若,眼睛裡明明充滿了渴望,卻硬是壓抑着自己,讓人心疼。比起有什麼就說什麼的夏天,還有什麼事不順心就哭的方堯,和以暴制暴的秦奇——雖然現在都已經不這樣了,秦如旭卻是太過辛苦,太過壓抑了。就連唐亦楓都有顧雪然的陪伴,秦如旭小小年紀,卻被規定成爲一個思前想後的小老頭。
“童年,一生只有一次,而且永遠再也回不去了。”冷容若淡淡地說到,語氣裡帶着一些遺憾,他的童年雖然說不上完美,三歲父母就離開了,但還好有蓉姨,可比起有父母的秦懷書,冷容若還是顯得幸福了。“小的時候,總是希望長大,可是真正長大以後,卻發現許多事,只有是孩子的時候能夠做,長大以後卻都做不得了。”
秦如旭看着冷容若,好奇地問到,“爲什麼這樣說?有什麼事是隻有我們可以做,園長卻不能做的呢?”
冷容若嘴角輕扯,“比如像方堯一樣,想要什麼就哭;比如像夏天一樣,想玩就玩想睡就睡;比如像秦奇一樣,想要什麼都有人買給你。比如像孩子一樣,玩跑跑抓、捉迷藏、打槍戰;比如無憂無慮,什麼都不想;比如做錯事,只要認錯就可以得到原諒;比如可以不懂人情世故、人際交往,像如何就如何;比如可以耍任性,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孩子的特權。永遠都數不完。”
冷容若每數一樣,秦如旭的眼色就黯淡一些,這每一樣,秦懷書都不讓他做,他明明是一個孩子,卻什麼都不能做。
“長大以後,我們要面對的東西太多太多,我們要肩負的東西也太多太多。”冷容若把目光轉了開來,他知道,秦如旭也渴望童年,誰又不渴望呢?“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學習怎麼當一個大人,可是我們卻只有十幾年的時間來享受童年。等進了小學以後,接着是中學、高中、大學,學習有學習的煩惱,那是屬於學生的小煩惱,可是在進小學之間,你們甚至連學習的煩惱都沒有,這是隻有你們有的特權。”
“所以,我一直希望你們可以好好學習,更希望你們可以好好玩。”冷容若說完,秦如旭不由自主地就點了點頭,冷容若來了以後,真的讓孩子們享受到了真正的童年。很多知識,很多道理,在玩耍的時候也是可以學到的。
“園長,”秦如旭看着冷容若,眼睛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霧濛濛的了,只是不知道是委屈,還是感動,還是悲傷,“我羨慕夏天,羨慕顧影漾,羨慕唐亦楓,還羨慕秦奇,我羨慕其他所有的孩子。我羨慕他們可以和你一起玩煙火,我羨慕你們可以逃課跑出去玩,我羨慕他們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羨慕他們可以在遊樂場大吼大叫,我羨慕他們可以跑着玩打戰遊戲……”秦如旭傷心地哭了起來,似乎想把幾年來憋在心裡的眼淚都發泄出來,嚎啕大哭起來,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地滑落下來。
哭了許久許久,約莫有小半個小時了,秦如旭才覺得有些痛快了,打着嗝,接過了冷容若遞過來的手紙,“園長,你是不是不喜歡小孩子哭?”
冷容若點了點頭,他對方堯說的話,在幼兒園裡早就傳開了,“但是,我只是不喜歡沒有理由的眼淚。”停頓了一下,看着秦如旭腫得像桃子一般的眼睛,“你剛纔的,不算。”秦如旭聽到,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卻是狼狽不堪。
“我,我……”秦如旭低下了頭,突然變得有些忸怩起來,手抓在門把手上,想出去又有些躊躇的樣子,彷佛下了極大地勇氣才堅決地說到,“我可以喊你容若哥哥嗎?”
聽到這話,冷容若嘴角露出一個微笑,點點頭,“恩。”此刻秦如旭臉上的笑容,是冷容若幾個月來,看到最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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