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孩子一個沉靜中帶着淡漠,一個雖然現下乖巧,大眼睛卻水靈靈的,透着智慧活潑。
其實還是挺有眼緣的。
姬無曲瞧着非宮看那兩個孩子的表情,她斂了下眉眼,也不再裝模作樣嚇唬人之類,而是換上了一臉正色。
她微微笑了笑,道:“這兩個孩子,均是贈經教之人。”
聞言,非宮雖依舊面無表情,但是眸子卻黯了黯,半斂起來。把其中的疑惑或是其他感情用長長的睫毛遮擋住。
他知,師父在贈經教曾有過一段不愉的往事,也知在他沒進師門之前,他師祖曾去砸過贈經教的場子。故而其實贈經教和鏡林山,也是不怎麼和諧。
然而他又知,師父十分不喜歡贈經教,師祖亦然。既然師父有讓他收徒的提議,那便證明鏡林山與贈經教的漩渦並沒有把這兩個孩子扯入其中。
姬無曲又道:“我先把這個事同你說了,你心裡也能思量到,這兩個孩子無關教派,都是好孩子。我自作主張,問過他們是否願拜你爲師……他們是願意的。”
“如今,你若願,他們過了拜師之禮以後,便是你的徒兒。你若不願,爲師便把他們收入門下。”
姬無曲瞅着非宮這孩子褪去稚嫩卻仍顯安靜乖巧的臉,彎了彎眉眼,笑道:“爲師也知,你如今還沒有收徒之心。這樣罷,讓他們同你處三日,三日之後,你若願,便收了,不願,那邊算了……如何?”
待姬無曲的話落了地,非宮卻也沒多加思索,只是笑了笑,認真道:“有何不願。無需三日,徒兒應了。”
他不想收徒,只是不大想而已,並不是不能。雖然前面有自家師父那點小折騰,其實總歸來說,收不收,還是看他自己心意的。
他深知,兩個贈經教的孩子,不好好在贈經教呆着,被師父撿回了鏡林山,必是有些什麼。
尤記得,被師伯救回之時,他就像在冰冷的死亡路上被人給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並且這個懷抱又帶着他重回了人世般,快活而又不真實。
他本如浮萍無定漂泊,而被師父收入門下之
時,就如同他驀然被人撈起來呵護安放,竟讓他生了根,有了歸處。那種恍若身在夢中的欣喜,他畢生不忘。
他不知這兩個孩子的身世來歷,但是看過去,他總覺得,他若把這兩個孩子收入門下的話,這兩個孩子,起碼那個男孩子,是會與他當年一般心情的。
故而,他願。
而這個女孩子,雖然有些略微的差別,但是總歸來說看起來,其實同她小師伯挺像的……
若是別人,或許他想要推脫,可若是這兩個孩子,他願意。
他也不由想,師父撿回兩個孩子,自己不收,而先帶過來給他瞧瞧,也是有她老人家的用意的。
所以,其實……師父剛纔那表情,與收徒關係不大,約莫就是太長時間沒見着他了,跟他鬧着玩?
……
姬無曲左右是把這事弄成了,他同師姐和非宮又喝了兩杯之後,沒坐多久,便回去了。
她知非宮這麼長時間沒見到她小師姐,肯定分外想念,她便也不在那耽誤人家聊天了。
且,她還記得師父那句話來得,師父讓她早去早回。
至於小謹和樓多多,則被姬無曲帶到了非宮的院子,照着非宮的意思給他們安排了兩個房間,左右,這兩個孩子與他師徒名分已定,就差拜師之禮了。
姬無曲回去的路上還想呢,她南羌師兄收了個徒兒,非宮又收了兩個孩子,以後鏡林怕是又要多出三個院子了,挺不錯。
師父前陣子在醉林不是說了麼,以後他們也會結果的,看麼,現在就又結了仨了。
姬無曲高高興興欣欣悅悅地回去了,卻不料剛進院子,便發現了滿院白色的小梨花底下,多了一抹紅色的曼妙身影。
不知這抹身影來了多久,反正她就在那裡站着,該是施了些術法,樹上的梨花瓣兒被風吹落,卻無法沾到她身上,只是換了個方向,飄飄揚揚落到地上。
姬無曲見此頓了頓,而後緩緩走了過去,喚了聲師叔。
時雪凝笑了笑,適度而優雅,道:“無曲,你回來了。”
姬無曲聽
着,怎麼好像在等她一樣?
她也不多言,只走到桌旁,置了個座位,道:“師叔過來坐罷,師父不在麼。”
時雪凝沒有走過去,故而也就沒有落座,只道:“嗯,本座是來尋你的。”
姬無曲默默把座位放回,漾開嘴角,微微笑着,道:“這樣啊……不知師叔尋我何事?”
時雪凝看着那一方小桌,也看了看小桌旁安然淺笑的無曲。她語氣平靜,面色不變,緩緩道:“那天晚上,無曲,你是故意的,是也不是?”
姬無曲聞言,也知那美人師叔指的是那天晚上,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最後師父幫她圓謊的事。
人家又不傻,看出來她耍花樣那是必然的。
故而她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只面色不變,道:“是。”
時雪凝又笑了笑,道:“你喜歡你師父……是也不是。”
姬無曲也又笑了,關於此,她更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
便又道:“是。”
她不敢同師父說,她還不敢同美人師叔說麼。
時雪凝這次不笑了,只是斂了眉目,也不知隱藏在眼皮睫毛底下的,到底是個什麼神采。
半晌之後,她睜開眼睛,道:“你可知,你師父喜歡的人是誰。”
姬無曲心道,反正不是你。
當然她知,她現在這是有一種對情敵的酸氣在裡頭,故而心理有點陰暗。這話說不得,說出來太傷人。
然而她卻也不介意跟情敵說別的大實話,便道:“或許知,或許不知。”
她這話說得雲裡霧裡,時雪凝也似是聽懂了似是沒聽懂,只輕笑一聲,道:“那,你可想知麼。”
她話裡意思很明白:你要想知道,我告訴你啊,免費告訴你。
姬無曲聞言,臉色未變,亮着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道:“師叔費心了,無曲並不想過多揣測家師心意。”
她這話的意思往淺顯裡說就是,您老人家不要費勁了,我不想知道。
往深裡說就是,就算我想知道,我也不願從你口中聽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