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皺緊眉,聽話音,與樑母對峙那位纔是她相親對象。
豪門講究面子,樑母絕不會同時安排她相親兩位,那太打臉了。
她反問,“你確定你相親的人是我?”
時恩一頓,似乎想起什麼,有些懊惱,“抱歉,我並不確定。”
他沒有詳細解釋。
走廊男音聲調陡然高起來,“樑夫人,這次相親什麼情況,咱們都心知肚明。我名聲不好,圈子裡正經千金娶不上,所以正好把死賴在你們家,上不了檯面的玩意兒賣給我,從我爸那換好處。”
“那既然是賣,就拿出點賣的態度,她現在掛樑家名頭,不用伺候我,可也不能裝逼拿喬,還用着梁氏千金的身份。”
樑母聲音跟着惱怒,“嘴巴放乾淨點,注意你的態度。”. .
那男聲回,“要態度?行啊,樑夫人要是用梁氏千金小姐的身份,把她嫁到我家,我跪舔她都行。可樑夫人,你會嗎?”
樑母不吭聲。
連城等兩秒。
這兩秒鐘的停頓,是樑母那句子弟任選的真假確定,也是她對前十八年感情,最後一絲期待。
樑母的嗓音穿透門板,給出答案,“先安排人找到她。”
連城垂下眼,霍然拉開門,“不用找了。”
樑母聞言扭頭,見她立在隔壁門口,瞪大眼,“你怎麼在這兒?”
“我進錯房間了。”連城回答。
她聲音細柔,語調疏淡,聽得出南方吳儂軟語的口音,卻混雜幾分北方的字正腔圓。
極具辨認度的抓耳。
相親對象纔跟着回頭,看見她眼前一亮,從頭到腳打量。
胸大腰細,長腿翹臀,長得明豔,穿的清純,氣質卻冷。
三相矛盾,反倒顯 出她說不出乾淨討喜,和外面妖豔賤貨、裝純慾女,完全不一路。
是他沒玩過的貨色。
相親對象乾嚥一口唾沫,神色殷勤起來。“連城。”
他擠過來,自來熟抓連城手,“劉青松,我爸是劉建軍,現任辦公廳廳長。”
連城本就避開他的手,聽完他介紹完,條件反射倒退好幾步。
劉青松在二代圈子聲名遠播,哪怕她現在不被圈子接納,都聽到他的傳聞。
十四侮辱同學,十八誘姦少婦,出國留學吸大麻,開裸體派對,染上梅毒才治好,又查出艾滋。
“連城,你躲什麼。”樑母在後督促,“打個招呼。”
連城愕然望樑母,她不信樑母消息靈通,會不知道劉青松什麼底細。
原來不是忘了告訴她相的是誰,而是怕她知道後,不配合生出事端。
連城再不想撕破臉,也忍不下這般算計。
她扭頭就走,劉青松眼疾手快扯住,“跑什麼跑,你長的不錯,合我心意,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我們進包廂說。”
皮膚接觸的瞬間,他掌心冰冷溼滑,黏膩的觸感,彷彿無數蟲子沽涌,爬到連城身上。
連城起了一層疊一層雞皮疙瘩,發力狠狠甩開他,悶頭往樓梯口衝。
劉青松被她避瘟疫似得,嫌惡又驚慌的態度激惱,擡手薅住她頭髮,強行扣進懷裡,另一隻手撅起她下巴。
“樑千金告訴我,你除了跟沈黎川
那段,就沒有別的男人了,現在是處女嗎?”
連城眼睛充紅,樑千金是誰不言而喻,到現在她要是再想不通前因後果,簡直蠢了。
她之所以忍下不反抗,是覺得以樑母做事體面的程度,拿她聯姻換利益,頭一次對象不會太差,她場面上應付過去就行。
可她忘了還有樑文菲。
腦海忽然又劃過一個身影,眼前像有一條絲線串起來,積存一天的匪夷所思,徹底明悟。
昨晚樑母說有事跟樑朝肅商量,今早他就出奇反常。. .
想來給包是物質安撫,態度好是沒必要跟她清算,畢竟再多懲罰,比不上把她嫁給艾滋病。
那盒三明治就是憐憫了,如果樑朝肅對她有憐憫的話。
連城下頜錐心的鈍痛,劉青松五指還在收緊,“這時候出神,是在想你的野男人?那你不是處了吧?”
連城痛的臉色煞白,說不出話。
劉青松扭頭看樑母,“樑夫人,樑千金承諾的乾淨人,現在變被玩過的賤貨,那之前商量好的合作,咱們得從新談。”
如此赤裸的討價還價,猶如一隻無情鐵手,將連城看似光鮮的人皮,徹底扒開撕碎。
她是菜市場一隻撥光毛過稱,正待交易的雞。
樑家賣她說是足秤,賣家壓價嫌她髒了。
樑母說什麼,連城已經聽不清了,渾身血液燒滾似得涌上頭頂,骨縫裡卻滲着無休止的寒氣。
她到底做錯什麼,要受這無休止的羞辱。
是她願意被調換?還是她願意賴在樑家不走?
是她當真無恥處處擠兌樑文菲?還是她 有出賣過樑家?
明明她從未妄想樑傢什麼東西。
她只想做個人而已。
連城朦朧間,感到禁錮她的力量被推開,有一雙手臂及時撐住她。
卻很有禮貌,並未進一步觸碰。
她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定格在一張清雋的臉上。
目光相對的一瞬,對方眼尾細紋蘊出溫柔安撫的笑,“別怕,我在。”
連城張嘴,遲鈍喊他名字,“時……恩?”
下一秒,他面孔倏忽閃遠,連城腰際被大力收緊,身體貼上另一幅鋼鐵之軀。
鼻腔驚入森冷的氣息,銳利劃破她跟世界隔開的那張膜。
凜冽,寒氣沉沉的聲音,直通腦海,凍醒她,“這是樑家的私事,不用時先生多管閒事。”
連城視線里正好有時恩,他頓了一秒,神色慎重,“我無意插手樑家家事,但連城小姐狀況並不好,她不願意——”
“她願不願意,樑家自會處理。”樑朝肅音調夾了冰刀似得,“時先生動手,出格了。”
一旁劉青松齜牙咧嘴捂着肩膀,“聽見了嗎,這事兒我和樑家都願意,用不着你逞能,北方來的傻逼。”
時恩不理他的侮辱,目光坦率落在連城臉上,“連城小姐,我國憲法保護公民婚姻自由,如果有任何人強迫,違揹你的意願,你都可以求救。”
樑朝肅冰冷的眼神掀起波瀾,擡起連城下巴,面容浮着笑,卻比不笑更陰戾,“告訴他,你願意嗎?”
連城直挺挺望進他眼中,森冷交織着火焰,彷彿她反駁,他會直接讓她粉身碎骨。
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