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夾雜涼意的秋風吹過,被吹裂的雲縫灑下耀眼陽光,李天磊擡頭眯眼看了看,心中的陰霾如漸漸散去的烏雲,淡了很多,對待感情鑽牛角尖似的執着無疑是柄雙刃劍,傷別人,也傷自己。
李天磊漫無目的走過了兩個十字路口,在一家比較大的音像店門口駐足,因爲店門口的兩個大功率音箱傳出了再熟悉不過的歌聲,是那首《至少還有你》,以前聽這歌心裡總是暖暖的,現在卻五味雜陳,憋悶的緊。
他就蹲在音像店前的馬路牙子上,堅持聽完了《至少還有你》,到最後心裡憋悶感竟淡了許多,本以爲失去最純真的初戀再聽這歌定會生出落淚的衝動,沒想到心態會如此平和,興許爺爺那句“男兒流血不流淚”在自己意識中太根深蒂固。
一窮二白隻身回了寧和,這裡除了爺爺那座墳似乎再沒什麼值得留戀,現在軍用揹包中的錢夾子裡只有二十多張百元鈔票,這還是郝衛東給的,要租房子、要找工作、要出人頭地,李天磊腦子裡塞滿了各種各樣的念頭。
紅日偏西,李天磊才起身朝前方几十米的公交車站牌走去,上了終點站設在市區南二環城鄉結合處的二十九路公交車,打車對於此時的他來說是很奢侈的消費行爲,在沒有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前必須精打細算的花每一分錢。
李天磊跟他爺爺過了十幾年清苦日子,即使在部隊提幹後拿上了軍官的津貼也只是偶爾拉上幾個要好的戰友出去破費一下,一直很節省,大學裡的驕子們大手大腳完了後還能硬着頭皮啃幾天幹饅頭,何況是過慣清苦日子的李天磊。
二十九路公交車走走停停,將近一個鐘頭才駛進城鄉結合處的公交總站,李天磊下車,他就在南二環城鄉結合處長大,熟悉這裡的每一條小巷子,每一棟舊房子,兩年了從前黑壓壓一大片舊房子只有一小片開成了住宅小區。
一棟挨一棟舊房子與幾百米外挺立的高樓形成鮮明對比,狹窄街道兩旁電杆交錯,佔道擺攤的小販們賣力的吆喝着,他們淋漓盡致展現了這個城市底層平民真實的一面,別說是北方的省會城市寧和,就是京城上海同樣有影響城市形象的角落存在。
李天磊走在街道上,注意力集中在了路邊的電杆上,搜尋房屋出租的廣告,選擇在南二環城鄉結合處租房最大的原因是這裡房租是全市最便宜,走了半條街,電杆上盡是些江湖郎中貼的小廣告。
“孩子你是不是身患隱疾了,可不要相信這些廣告,什麼一針見效,兩針堅挺,盡瞎扯,有病了得去大醫院看,別怕花錢,爲了點錢搭上身子骨就虧大了。”路邊一位修自行車的老大爺見李天磊一個勁兒瞅電杆上的廣告,好心提醒一句。
李天磊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巧路邊有幾個五大三粗的中年婦女聚在一起閒聊,她們聽了老頭子一番話,瞧向李天磊健碩身軀的眼眸溢出**裸的惋惜之意。
李天磊那才叫個尷尬,匆忙離開,走過一整條街,聞到了烤紅薯的香味,一天沒吃飯只喝了幾杯咖啡,肚子咕嚕嚕叫個不停,順着香味飄來的方向看去,丁字路口邊,一個女孩正在賣烤紅薯,他大步走過去。
“烤紅薯怎麼賣?”李天磊問話同時隨意打量了擺攤的女孩,女孩低頭翻騰烤爐裡的紅薯,額前長長的劉海遮住臉,看不清容貌,衣着特樸素,早過時的寬鬆長袖T恤配上略肥的粗布褲子以及一雙白邊黑布面的平底鞋,一看便是剛從鄉下進城的淳樸女孩。
“按斤賣,兩塊五一斤。”女孩嗓音清脆,說着話擡頭看向李天磊,一張清純粉嫩的俏麗臉蛋兒呈現在李天磊眼前,細細彎彎的眉,長長的睫毛,靈氣盎然的眼眸,還有那挺翹鼻頭,五官無一不精緻。
靠衣着前衛裸露展現的性感或是濃妝豔抹後的嫵媚與女孩極其淳樸自然的柔美比較,要相形見拙,小家碧玉大抵是這模樣吧,李天磊腦海裡閃過一個年頭,微微一笑,自嘲意味頗濃,這幾年來除了張倩以外,第一次覺得別的女孩這麼順眼,難道是受打擊後見異思遷的心性比從前重了?
李天磊望着女孩沉思,女孩見面前的男人一個勁兒盯自己,臉蛋兒立馬多一抹明豔嫣紅,低頭小聲道:“你要幾個我給你拿。”
“哦,兩個,兩個大點的。”李天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女孩從烤爐中取出兩個熱乎乎的烤紅薯稱了分量,算了李天磊六塊錢,他付了錢,也沒好意思繼續戳在攤位前,走到路邊電杆前,邊看小廣告,邊吃烤紅薯。
今天找不着合適的房子就得去小旅館湊乎一晚上了,城鄉結合處的小旅館價錢不便宜,衛生差得很,住過五星級酒店的人誰能安安心心在裡邊湊合?起碼一向注重個人衛生的李天磊沒那魄力。
正當李天磊啃完一個烤紅薯準備朝街道對面的電杆走去時,街邊傳來了叫罵喝斥聲,還有急促雜亂的腳步聲,有人高呼:“城管來了快跑!”
這一嗓子喊得悲壯淒厲,看來是飽受折磨的勞苦大衆,把李天磊逗樂了,扭頭看過去,寧和市的城管真夠威風,兩輛寫市容管理的皮卡緩慢行駛,二十多名穿着制服的城管喝斥驅趕街邊小販,沒收的瓜果蔬菜直接扔進了皮卡車廂裡。
遭殃的小販哭爹喊娘,其餘的小販們以最快的度收攤,撒丫子狂奔,如受驚的鳥獸散去,賣烤紅薯的女孩卻一臉茫然,似乎從未見過這場面,李天磊轉過身,好意提醒道:“丫頭趕緊跑吧。”
“我沒犯法。”女孩甩動又粗又黑的馬尾辮,搞不懂買了紅薯的傢伙爲什麼要她跑,幾個城管圍過來後,才意識到穿制服戴大蓋帽的人是專門衝着街邊小販來的,想跑已經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