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法的買賣,每個參與者都承擔風險,都會有後顧之憂。
然而具體到這場買賣,似乎風險只是單方面的。
蘇小小用股權交換文物,貌似佔了大便宜,但汽車城畢竟建在新義州,其中不確定性太多,特別是在這樣一個領袖意志至上,政策朝令夕改,人的因素遠遠大於法律法規的國度。
而雷東作爲將軍們的內應,貌似是和將軍們站在一條船上,而事實上他卻是一枚可以被隨時拋棄的旗子,所謂的股份和提成,給就有,不給就沒有,他一個小小的處長根本就無法和三位將軍抗衡。
縱觀三位將軍和樸恩靜,幾乎立在了不敗之地。
買賣成功了,大批寶物變現,足可以讓他們的後半生極盡奢華。
買賣失敗了,他們隨時都可以推出替罪羊,比如雷東,比如蘇小小,而在他們可以一手遮天的新義州,他們就是法律,沒人會真的和一支近十萬人軍隊的主要將領較真。
因此作爲商務部處長的雷東也需要一個保證,一個不被最後出賣的保證。
“你……什麼意思?”樸恩靜一時沒有明白。
“你有什麼後顧之憂?”崔永浩屬於粗放型的,顯得有些不耐煩,說道:“難道你想要我們把許諾給你的好處先兌現嗎?這怎麼可能,東西還沒賣出去,從哪裡給你找幾千萬?”
“我要的不是錢,也不是什麼股份,而是信任。”雷東繼續盯着樸恩靜,問道:“恩靜小姐,到現在你都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嗎?”
“真實身份?”樸恩靜渾身一震,雙目驟然掠過一絲寒光。
“你……”崔永浩猛然轉身,右手摸向了腰間。
“李處長,你問得太多了!”黃炳南一步步走過來,似乎下一秒就要伸手把雷東掐死。
“你們的保證果然都是放屁,說的動聽,最終還是會選擇滅口。”雷東嘆息一聲,雙手抱頭趴在賭桌上,身子有些輕微顫抖,說道:“我誰也不怨,誰讓我貪呢?恩靜小姐,將軍們,求你們一件事,讓我在車禍中因公殉職吧,這樣我的家人就不會受到連累了。”
雷東趴下了,一副引頸就戮的姿態。
場間五個人則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做?
就在幾秒鐘之前,他們當中的確有人動了殺心,的確準備着把雷東殺了滅口,可是當雷東親自說出來,並且表示絕不反抗之後,卻又忽然覺得殺人並不是最佳的解決之道。
居然有直面死亡的勇氣,這個處長的表現的確令人詫異。
“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處長,但我平時接觸的人層次卻都不低,國家各部門的領導,國外財團的老闆,軍隊中的元帥,甚至領袖我都見過不下十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雷東瑟瑟發抖着,但是卻一個勁的磨叨着:“我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大多數人不同,因此我知道我已經卷入了一場我這種級別的人不應該參與的陰謀中來了,因此我必須死。”
場間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金九在內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是一個普通處長說的話嗎?
雷東繼續說道:“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活該被你們滅口。我只是希望能夠在我死之前,讓我明白一點,我到底死在誰的手裡!恩靜小姐,你到底是誰?”
當這個問題再次從雷東口中問出來的時候,幾個將軍臉上驟然殺機畢現。
可是樸恩靜卻突然擺了擺手,示意三位將軍稍安勿躁,然後柔聲問道:“李處長,你真的不怕死,真的想死?”
“我怕的要命,可是怕有意義嗎?如果有可能,誰想死啊?我才三十七歲,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精彩,我還有許多事情想做……”雷東哽咽了起來,說道:“可惜,我的命不好,認命了!”
“你真的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樸恩靜臉上現出一絲笑意,靠近了一點,說道:“你可想好了,知道了之後你就等於被判了死刑,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即便是不知道,我還有回頭的可能嗎?”雷東似乎很懊悔,用腦袋砰砰的撞擊賭桌。
“金九,你出去,在走廊盡頭,不準任何人靠近!”樸恩靜突然起身,衝着金九一擺手。
此刻的金九其實已經汗流浹背了,他纔是衆人當中最緊張,最糊塗的一個。
金九和幾位將軍的確相熟,但卻也不知道樸恩靜的底細,今天之所以來,是來監督賭局,預防有人出千的。
可是他現在已經明白了,自己捲入了一個危險的漩渦當中,就連囂張不可一世,似乎還有特殊身份的李處長都性命不保了,他這個人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嗎?
因此,當樸恩靜讓金九出去的時候,金九如釋重負。
被趕出去雖然代表着不被重用,但同時也被排除在覈心機密之外,而在這種情況下,知道秘密越少,安全係數反倒越高。
“最後再問你一句,你真的要知道我是誰?”房間裡只剩下五個人,氣氛變得更加緊張了。
“我想死個明白!”雷東稍微擡起頭,眼睛順着指頭縫隙看着朴恩惠。
“有膽,讓你在商務部工作,真是委屈了。”樸恩靜緩緩站立起來,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莊嚴肅穆,整個人似乎一下子就改變了摸樣,從一個女賭徒變成了一個高貴的公主。
“你聽好了,我不姓樸,我姓張,我母親姓金,名字中有一個敬字,我之所以叫做恩靜,其實是敬恩!”簡簡單單的幾個短語,如果不瞭解內情的話只當是一次自我介紹,而且是含混的介紹,根本就沒有說出自己到底什麼身份。
然而在這個國家,特別是上層人士,只要把這幾個短語聯繫起來,立刻就會想到一個可怕的名字。
“果然是你!”雷東似乎更害怕了,身體有往桌子底下出溜的跡象。
“怎麼,你猜出我來了?”張恩敬雙眉一挑,似乎很詫異。
“不是猜,而是我本來就認識你!”雷東+突然擡起頭,死死地盯着張恩敬,說道:“兩年前國慶節,你和父母一起陪同領袖拜謁太陽宮的時候,我也去了。我級別低,雖
然不能像你們一樣站在最前排向偉大領袖鞠躬,但那天去的每一個女人我都深深的記在了腦子裡!”
“原來你見過我?”張恩敬的目光更加凌厲了,問道:“爲什麼只記住每一個女人?”
雷東說道:“因爲有資格在那一天拜謁太陽宮的女人太少,前四排只有四個!”
話已至此,雖然張恩敬沒有說,雷東也沒有說,但是張恩敬的真實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因爲在兩年前國慶節上,在拜謁太陽宮的前四排高層人士當中的確只有四個女人,一個是現任領袖的妻子,一個是現任領袖的妹妹,一個是現任領袖的親姑姑,也就是張恩敬的母親。
其實雷東在第一天見到張恩敬的時候就開始注意她了,因爲這個女人的氣質和新義州所有女人都不一樣,更因爲她可以對身爲少將的李晚成呼來喝去。
只不過當時雷東沒太往心裡去,認爲她可能是某個比李晚成級別高的軍方將領的女兒,任性一點可以理解。
可是幾天前,當張恩敬連黃炳南都不放在眼裡的時候,雷東就不得不重視起來了。
黃炳南可是上+將,按照這個國家的軍銜制度,幾乎已經是非太陽家族嫡系成員中最高一級了。
雖然這個國家的軍銜等級是全世界軍隊中最多最複雜的,上+將之上還有大將,大獎之上還有次帥,元帥和大元帥,但這些都是給領袖的嫡系預備的,而在雷東掌握的資料當中,黃炳南絕對算不上領袖的嫡系。
一個能夠指揮上+將的女人,她的身份地位一定比上+將高,這極大的縮小了雷東分析的範圍。
而今天,當張恩敬說出自己姓張,母親姓金,名字當中還有一個“敬”字的時候,雷東立刻就聯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兩年前還叱吒風雲,被稱作國家二把手的張姓高官。
只可惜那個張姓高官已經不在了,兩年前領袖一聲令下,國家的二把手就命喪黃泉,據說還是慘無人道的犬決——被一百多條夠活活吃掉了!
領袖爲了肅清這個張姓高官在國內的影響,竟然血腥清洗了上千名官員和軍隊將領。
張姓高官死了,他的妻子,也就是領袖的親姑姑也銷聲匿跡了,電視和廣播中再也不出現她的畫面和聲音,報刊雜誌也再也不歌頌她的豐功偉績,有人猜測她也被領袖處死了,也有人猜測她被軟禁了。
如今,他們的女兒竟然出現在了新義州,竟然聯合幾個軍方將領,試圖從蘇小小手中獲取大量現金,他們的真實目的還用猜嗎?
“恩敬小姐,我是副委員長的忠誠戰士,我忠於張副委員長,忠於金大+將,現在我發誓,我誓死忠於恩靜小姐!”雷東+突然站的筆直,向張恩敬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她的父親姓張,曾經擔任過國家中央委員會的副委員長。
她的母親姓金,最高軍銜是大+獎。
雷東的表態猶如石破天驚,房間內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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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