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快看,花轎過來了。”幾個年輕的婦人聚在一起,看向那長長的迎親隊伍。
“這場面倒是不小嘛,只可惜啊,很快就要變成寡婦了。”語氣有些酸。
“不管怎麼說,好歹是王爺娶妻,場面自然不能太寒酸,不然皇家的面子往哪兒擱?”
“皇家的面子?”其中一個婦人一臉的不屑,隨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注意之後,小聲道:“哪裡還有面子,皇上之所以把這丞相的煞女指婚給容王,不就是故意要打容王爺的臉嗎?要知道先皇在世時,最寵愛的便是容王了,要不是容王身患惡疾活不了多久,現在坐上皇位的還不定是誰呢。”
說到這裡,幾個婦人也不免來了興致,“是啊,雖說此女是丞相大人的嫡女,可是命裡帶煞,剛出生不久就差點剋死了她的親孃,後來被送到鄉下養着,前不久皇上賜了婚,纔回來京城的。皇上指這樣一個命裡帶煞的女子給容王,不是明擺着希望他早死嗎?”
“哎,這話可別說了,萬一被人聽到了……”恰好這時花轎自她們身邊擡過,微風掀起轎簾的一角,紅色的蓋頭下,蘇慕凡微微扯起嘴角,寡婦嗎?她倒是很樂意。
“落轎!”花轎穩穩落於容王府門前,按照臨夏國的規矩,這時候,新郎要親自掀開轎簾接新娘下轎的,但是蘇慕凡知道,容王是不會出現的,因爲他,不良於行。
正當蘇慕凡欲起身下轎的時候,卻陡然伸進一隻手來,修剪整齊的指甲、修長白皙的手指,竟是如此賞心悅目,蘇慕凡略微詫異,隨即把手遞上,指尖有暖意傳來,他的手無端地讓人安心。
那雙手在扶着蘇慕凡站穩之後便鬆開了,隨即由喜婆扶着新娘到已經準備好的房間裡等待着行禮。
蘇慕凡微微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那裡似乎還殘留着他手上的溫度,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他剛剛在自己耳邊說的是:抱歉。他的聲音跟他的手一樣,如冬日暖陽,不熱烈、不張揚,卻是恰如其分地熨帖人心,這個容王,跟自己想象得似乎不太一樣呢。
吉時已到,喜婆扶着蘇慕凡去前廳行禮,這裡距離前廳並不是很遠,沒幾步路就到了,儘管蓋着紅蓋頭,從嘈雜的聲音中,蘇慕凡也聽得出,來的賓客並不少,想必來看笑話的佔大多數,一個命裡帶煞的千金、一個命不久矣的王爺,多有看頭啊。
容王腿腳不便是拄着柺杖行禮的,整個過程都很順利,可是就在蘇慕凡轉身去新房的時候,腳下不知從哪裡滾出一個圓潤的琉璃珠子來,想要撤腿已經是來不及了,蘇慕凡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後傾,本以爲會摔倒在地上,一雙手卻是緊緊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微一用力,蘇慕凡重新站穩,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當衆丟臉,不過他本身就靠着柺杖支撐着他自己,剛剛又要騰出一隻手來拉自己,應該很費力吧?
“沒事吧?”身旁的他問得很小聲。
蘇慕凡也是小聲回道:“我沒事。”
這是他們兩個之間的第一次對話,仿若相識已久。
新房中,蘇慕凡安靜地坐在牀上,有侍女推門進來,在蘇慕凡的身前站定,“王妃,要不要先吃些點心?”
“這個時候不是不能吃東西的嗎?”喜婆已經提前囑咐過了,到了明天早上才能吃東西。
“王爺說了,在容王府裡沒有那麼多規矩,王妃從早上到現在什麼都沒吃,一定餓壞了,特意囑咐廚房準備了一些點心。”
蘇慕凡一愣,沒想到他連這些都想到了。可是最終她也只是小咬了幾口,便不再吃了。
賓客散盡,天色已是很晚,殷疏容的屬下把他扶回新房,侍女們都連忙退下,只餘新婚的二人相鄰而坐,場面一時有些尬尷,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她亦是沒有開口。
殷疏容猶豫了片刻,伸手掀開蘇慕凡的蓋頭,女子眉眼如畫,容貌出衆,大紅的嫁衣襯得她的肌膚愈加皚如白雪,蘇慕凡擡眼看他,那雙星光璀璨的眼睛最是奪目。
兩人對視,殷疏容笑得柔和,“委屈你了。”從一開始的時候,蘇慕凡就感覺到他的歉意,倒是讓她有些心軟,他並不像一般達官貴人那般,身上總是有一股盛氣凌人的氣勢,他身上有一種溫和的氣度,君子如玉大概就是他這樣的,不強勢、也不軟弱,彷彿是看透一切的雲淡風輕,想到這樣的男子就要不久於人世,蘇慕凡心中覺得很是可惜。
“點心怎麼沒吃?不合你的胃口嗎?”看了一眼擺在桌上的糕點,他問得耐心。
“我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蘇慕凡道出實情,儘管肚子很餓,她也吃不下。
“那我吩咐廚房做幾樣菜來,你喜歡吃什麼?”
蘇慕凡心中有一股潺潺的暖流,他身爲高高在上的王爺還記得徵詢自己的喜好。
“隨便什麼都好。”嗯,其實自己很好養活的。
殷疏容輕笑,隨即召了門外自己的侍衛進來,吩咐他去廚房讓廚子做幾樣菜來。
廚房的動作倒也很快,沒過多久,侍女便端着熱氣騰騰的飯菜進來了。
“這些都是廚房的拿手好菜,你嚐嚐看。”殷容疏輕聲道,隨即召來自己的侍衛,示意他把自己扶起來。
“你去哪兒?”蘇慕凡脫口而出,卻是立刻覺得不妥,好像自己巴不得他留下似的。
殷容疏臉上依舊帶着輕笑,“我先去隔壁房間休息了,你用過膳食之後,也儘快休息吧,這一天也該是累壞了。”
蘇慕凡怔怔看着房門口,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自己同房,自己是該高興還是失落呢,本來爲了預防他霸王硬上弓還特意準備了迷藥呢?現在卻是用不上了,這個容王爺怎麼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蘇慕凡是有些認牀的,在牀上翻來覆去了好久,她還是睡不着,起身披上衣服,打開窗戶,今夜的月亮格外地圓,跟前世她在醫院天台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其實前世的自己跟蘇慕凡很像,豪門千金,正室所出,卻有先天的心疾,從小就被丟棄在醫院裡,家人很少來看自己,跟自己相處最多的就是那些醫生,護士。
不過跟蘇慕凡不同的是,自己沒有一個受盡寵愛的姐姐,只有那些相互耍心機的弟弟妹妹。小小的蘇慕凡心中應該是很難過的吧,明明同是一母所出的丞相嫡女,姐姐就能受盡寵愛,而她卻只能被寄養在鄉下,無人問津。命裡帶煞?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而已,就這樣毀掉了一個小女孩兒的性命。
次日,蘇慕凡起得很晚,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侍女已經在旁恭候多時。
蘇慕凡坐起身,揉揉惺忪的眼睛,柔順的髮絲隨意落在肩膀處,慵懶而隨意。
“今天不是要進宮向太后請安的嗎?怎麼不叫醒我?”蘇慕凡看了看窗外,這時候進宮已經晚了。
“王爺他身體不便,太后就免了請安,王爺還特意吩咐不要打擾王妃休息。”
蘇慕凡鬆了一口氣,還好。這皇家的媳婦可是不好當,一不小心都是要掉腦袋的,不用進宮請安正是合了自己的心意,人都道皇宮裡的富麗堂皇,其實啊,皇宮是最污穢的地方。
看來嫁到容王府還是很不錯的嘛,好吃好喝,還能隨心所欲地睡懶覺。大紅色的嫁衣已經被侍女收起來了,蘇慕凡選了一件輕碧色的軟煙羅裙穿上,頭髮鬆鬆挽着,插上一支簡單的碧玉簪。
旁邊的侍女均是讚歎,且不說容貌如何,單是這周身寧靜恬淡的氣質,就勝過萬花爭豔,人們都說當今皇后是臨夏國第一美人兒,看來她們的王妃也是不逞多讓啊。
用過早膳之後,侍女帶着蘇慕凡熟悉整個容王府,容王府很大,是所有王爺的府邸中最大的,也是最精巧的,這是先皇對殷容疏的獨寵,蘇慕凡心裡卻是暗想,這也是當今皇上之所以會視他爲眼中釘的原因吧。
蘇慕凡走得累了,便在迴廊上坐下,觸目所及是一間建在水上的二層小樓,長長的石橋幾乎觸及水面,那裡似乎與其他地方隔絕了一般。
“那是什麼地方?”蘇慕凡好奇。
“回王妃的話,那是王爺的書房。”
原來是殷容疏的書房啊,果真是精巧,“我可以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王爺吩咐了,王妃想去哪裡都隨她。
蘇慕凡踏上那水上的石橋,這石橋是沒有護欄的,她心中暗想,這一不小心會掉下去吧。不過也正因爲如此,多了幾分盎然的趣味,遠遠看去,彷彿是行走在水上一般。
緩步走過長長的石橋,蘇慕凡來到殷容疏的書房門前,門口的侍衛恭敬地向她行禮,“見過王妃殿下。”
蘇慕凡微微頜首,“王爺在裡面嗎?”
她的話音剛落,裡面就傳來殷容疏清潤的聲音,“進來吧。”
蘇慕凡推門而入,裡面是一排排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蘇慕凡走近一看,上面的書很雜,各門各類的都有,不過擺放得很整齊,也很有條理。
“你這裡書真多。”
“上面還有。”殷容疏指向樓上,“如果以後你無聊的話,儘可以來這裡找書看。”
“話說,這麼多書你看得過來嗎?”蘇慕凡抽出一本,輕扯了嘴角,嘖,嘖,晦澀難懂。
“沒辦法,我不能隨意行走,就只能在書房裡看書來打發時間。”殷容疏說得很是平淡,事實上這裡的書他全都看過一遍了。
蘇慕凡隨意翻書的纖手霍然停滯,心裡有一種酸酸的感覺,他跟前世的自己何其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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