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耳邊傳來楊寧之略帶抱歉的聲音,蘇慕凡脣畔的笑意收起,一派淡漠的模樣,“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只要你能治好容疏,這些我都可以不計較。”她只希望容疏能夠好起來,就算永遠都記不起來過去都沒關係,至少自己跟他還能一切攜手未來。
“其實我今天就是要跟你說鴆寧的事情,這一段時間我都在翻看師傅,而且有了一個很重要的發現,或許對徹底解開殷容疏體內的鴆寧之毒會有幫助。”兩人站在那裡看着遠處白茫茫的一片,楊寧之對面前的女子是有些愧疚的,畢竟自己幫助妹妹做了那麼卑鄙的事情……
“是什麼?”蘇慕凡眼中陡然一亮。
“不過,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師父也只是在他的札記中提到了幾句,而且他也不是很確定。他在札記中提到,除了他已經研究出的幾味藥,如果再加上一味藥的話,說不定就能剋制住鴆寧了。”
“什麼藥?”這人說話怎麼總是這麼慢吞吞的啊?
“是赤蝶花,這是一種開在齊藍國蒼冥山上的一種罕見的花兒,因其形似蝴蝶,又是赤紅色而得名,不過見過這種花的人少之又少,關於它的藥性書上倒是記載了一些,師父的札記上說,若是書上記載的赤蝶花的藥性沒有錯的話,那應該是跟鴆寧的藥性相剋的,但是,”楊寧之頓了一下繼續道:“師父也只是猜測而已,他也沒有見過赤蝶花。”
“這件事你跟倉爺爺說過了嗎?”蘇慕凡看向楊寧之。
“他已經在翻所有提到赤蝶花的醫書了。”
“那我們過去找他。”如果真的希望的話,自然要去盡力一試。
果然,他們二人見到倉逍的時候,他正在認認真真地看着手上的醫書,而且旁邊的桌旁也是零散着好幾本,想來都應該已經被他翻閱過了。
聽到腳步聲,倉逍擡起頭看向蘇慕凡,眸中有些激動之色,“凡兒,你看,這書上記載的赤蝶花的藥性真的是跟鴆寧的藥效的相剋的。”這一段日子以來,自己已經把鴆寧的配方已經爛熟於心了,它的藥效,自己也已經很清楚,但是怎麼樣都想不出一個完全能剋制它的藥方,可是這書上記載的赤蝶花的藥性,完完全全彌補了他們現在所研製出來的解藥配方的缺陷。
“這麼說只要找到你們所說的赤蝶花,容疏就有可能完全擺脫鴆寧了是不是?”蘇慕凡問完之後,下意識地咬了下脣。
“赤蝶花沒有那麼容易找到的,它生長在蒼冥山極致的險峰之上,見過它的人之所以會少之又少,就是因爲沒有人能達到那麼艱險的地方,而且沒有人知道赤蝶什麼時候開花,多少年開一次花,所以即使冒着生命危險到了那極致的險峰,也不見得能夠見到赤蝶開花。”這些都是書上記載的,據說千百年來,能夠得到赤蝶花的人不過寥寥幾個,他們是冒着生命危險,又有了上天眷顧的運氣才得來的。
“我相信,上天是眷顧我們的。”不然的話,自己跟容疏怎麼能走得到今天。
“哎,凡兒,你看這裡!”一直低頭看醫書的倉逍突然驚叫出聲,很少見倉逍有這麼失態的時候,蘇慕凡疑惑地接過醫書一看,面上也是一驚,這書上記載,蒼冥山所在地方的官員曾經給齊藍國的皇室進獻過一株赤蝶花。
“看來,我們要回齊藍國的京城一趟了。”如果這上面記載的是事實的話,那歸海承禹應該知道一些什麼吧。
楊寧之在旁邊沉默着不發一言。
此時,門外響起的敲門聲打破了正在寂靜沉思的三位,楊寧之走到房間門口打開房門,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妹妹還有殷容疏,“進來吧。”
殷容疏在看到房間裡還有第三個人的時候,心中不知爲什麼竟然鬆了一口氣,雖然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們在聊什麼?”儘管有些吃力,殷容疏還是沒讓任何人扶着,自己一個人走到了這裡,現在他的腿已經很累了。
蘇慕凡是何等了解殷容疏的人,看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蘇慕凡便是知道他大概是累了,隨即讓了身邊的木椅讓他坐下,殷容疏沉默着看了蘇慕凡一眼,倒也毫不客氣地坐了下去,隨手拿了一本被倉逍攤放在桌上的醫書看了一眼。
“我們可能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不,是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蘇慕凡微凝了眸光,斬釘截鐵道。
“我不同意,爲什麼要離開這裡?”楊瓊月反應激烈,難道蘇慕凡想把他從自己的身邊帶走?
“因爲這個,”蘇慕凡舉起手裡的醫書,“這種花叫赤蝶花,剛剛你哥哥跟我說,拿到了它或許就能完全剋制住容疏體內的鴆寧了,而決定離開這裡就是爲了去找這種赤蝶花,現在你還要攔着我嗎?或許你想眼睜睜地看着容疏去死?”蘇慕凡的語氣格外地凌厲,就連坐在那裡的殷容疏都有些目瞪口呆,她身上的氣勢簡直是太強大的,而且她剛剛叫自己‘容疏’,她不是一直都叫自己‘殷容疏’的嗎?不知道爲什麼,‘容疏’這兩個字從她的嘴裡喊出來,竟然有一種很讓人眷戀的感覺,她以前也這樣叫過自己嗎?這麼親密的叫法,自己跟她當真是那麼普通的關係嗎?殷容疏在心裡懷疑着,總感覺她跟那個楊瓊月都有些怪怪的。
楊瓊月被蘇慕凡身上強大的氣場震懾住,竟是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個女人身上竟然有如此凌冽的氣勢,平常看她那麼淡漠的樣子,還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能治好殷公子的病,我當然很高興,只是……”只是他離開了這裡,自己該怎麼讓他愛上自己,“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好,那我們明天就出發去京城。”
“爲什麼是去京城?”楊瓊月追問。
蘇慕凡已然轉身離開,背對着楊瓊月道,“因爲我在齊藍國京城認識的一個朋友,可能知道一些關於赤蝶花的事情。”
殷容疏看着蘇慕凡離開的背影,心中卻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彷彿自己跟那個已然離去的女子有着一段難以忘懷的故事,可是自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蘇慕凡離開那房間以後便是往自己每天必去的地方而去,這裡的紅梅已經凌寒盛開,梅香浮動,別是冷幽,如果真的找到了赤蝶花,自己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裡了,最後再看一眼這裡的梅花吧,就當做是告別了。
就在蘇慕凡轉身之際,卻不知從哪裡跑出來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安靜地停在蘇慕凡的面前,擡頭看着蘇慕凡,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這隻狐狸其實蘇慕凡在這裡也見過好多次了,不過每次它都是躲在角落裡,看到自己走近,它就會迅速跑開,今天竟然會主動停在自己的面前,還跟自己對視,不過這隻狐狸的眼睛看起來還真是充滿了靈氣,看它的體型應該還很小,是一隻幼狐。
蘇慕凡蹲下去伸手摸摸小狐狸毛茸茸的腦袋,“小傢伙,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以後只怕是見不到了,你要好好地啊。”
不知怎麼地,小狐狸突然就扒在了蘇慕凡的衣袖上,眼睛裡有些可憐兮兮的,蘇慕凡心中一軟,把小狐狸抱在懷裡,“那你要跟我一起離開這裡嗎?”
可是那小狐狸竟是雙眼一閉,安然睡去了,蘇慕凡微微一笑,“那我就當你是答應了啊。”隨即起身抱着懷裡的小狐狸走了回去。
而這隻小狐狸自從被蘇慕凡抱回去之後,似乎就格外地粘着蘇慕凡,就連蘇慕凡做飯的時候,它也要跟在旁邊看着,時而蹲着旁邊烤火,事兒偷吃一些東西,蘇慕凡卻只是笑着搖頭。
自從殷容疏連續三天都嫌棄楊瓊月做的菜難吃之後,殷容疏每天飯點的時候必然是要出現在蘇慕凡面前的,今天飯桌上又添了一個可愛的小傢伙,時時賴在蘇慕凡的懷裡不肯出來。
“這是哪裡的小狐狸啊?”殷容疏一邊夾着菜一邊問道。
“路上撿來的。”蘇慕凡言簡意賅。
“隨便撿也能讓你揀着個這麼有靈氣的小狐狸,你的運氣還真是好啊。”殷容疏語帶調侃。
倉逍也是看了一眼那小狐狸道:“容疏說的還真是不錯,這小狐狸看起來的確是靈氣十足,而且在這滿是毒物的山谷裡成長的小狐狸恐怕還沒那麼簡單,或許是個寶物也說不定呢。”
而那小狐狸卻是兀自吃得正歡,雪白柔順的絨毛格外得可愛。
飽飽地睡過一覺之後,第二天一早,他們一行人就出發了,楊寧之和楊瓊月都是跟他們同行,在進谷的時候,馬車已經被他們丟棄,一行人都只能徒步走出去,這樣一段長距離對於剛剛能下地走路的殷容疏來說的確還是有些困難,不過前面很長一段的距離都是他自己走的,後面實在是走不動了,就是由炎暝揹着他出去。
這麼一走,等他們出谷已經是晌午了,但是這山谷是被外人傳言的死亡之地,沒有人敢靠近這裡,所以出谷之後,他們又走了好長一段距離才終於找到了一戶人家,此時天色已經漸暗,一行人就決定先在這裡借宿,明日再啓程,而剛一出了山谷,那些暗衛們皆是隱到了暗處,繼續履行着他們的職責,殷容疏的身邊便只剩下炎暝一人侍候,這一天大家都是很累,很快都是沉睡過去,第二天簡單地用過早膳之後,一行人又是繼續啓程,這才終於到了鎮上買了一輛馬車。
蘇慕凡、殷容疏、楊寧之、楊瓊月和倉逍均是坐上了馬車,而炎暝則負責在外面駕車。
由於人多,炎暝特意買了一輛寬大的馬車,裡面的佈置也是很舒服,蘇慕凡倚着軟枕閉目養神,懷裡的小狐狸也是安靜地睡着,看起來很是乖巧。
楊瓊月則是偷偷看向殷容疏,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是坐着馬車上,憐惜地摟着懷中的女子,生怕外面的動靜驚動她一分,其實那天他們出現的時候,她就已經打算出手毒死那些山賊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在聽到馬車裡男子清潤的聲音的時候,自己竟然放棄了這個想法,她甚至鬼使神差地裝可憐以取得跟他同行一段路程的機會,她嫉妒被他摟在懷裡的那個女子,現在他的懷裡沒有再摟着那個女子,卻也沒有摟着自己。
馬車一路往京城奔馳而去,蘇慕凡心中還是有些高興的,現在想起來自己雖然只在齊藍國的京城呆了很短的一段時間,想起來卻還是有很多值得懷念的事情的,比如那一湖似火的紅蓮花、那個令自己落淚的吹笛人、那個悲傷佇立在門口的哀婉女子,還有,歸海承禹,雖然在某些方面有些惡劣,但總體來說還算是不錯的一個人。
“你的心情似乎很不錯。”殷容疏看着蘇慕凡嘴角揚起的笑意,心情似乎也變好了,如果沒有身邊這位楊姑娘時時纏着自己的話。
“嗯,是還不錯。”蘇慕凡的素手輕撫懷中小狐狸的腦袋,小狐狸舒服地眯起雙眼。
“因爲快要見到你的朋友了?”殷容疏的語氣淡淡的。
蘇慕凡並沒有回答,只是期望着這次也能有好的消息吧,如果齊藍國的皇室都沒有那種赤蝶花的話,就只能去蒼冥山上碰運氣了。
幾日之後,馬車終於駛進了京城的城門,蘇慕凡掀起馬車的窗簾,外面依舊是這麼熙熙攘攘,楊瓊月跟楊寧之是第一次見到京城的繁華,心中不免感嘆,這裡果真不愧是皇城。
“炎暝我們先找一個客棧落腳吧。”馬車裡傳來蘇慕凡的聲音,等落了腳後,再去找歸海承禹好了。
炎暝愣了一下,道:“主上已經把那個宅院買下來了。”
“買下來?!爲什麼?”蘇慕凡驚訝,她一直都以爲那宅院只是租的,而且,買下來,那樣的地段!應該不便宜吧。
“本來是租的,可是後來主上見您那麼喜歡那個宅院,就買了下來,還說這樣的話,以後每年到了紅蓮花開的時候,都能陪您在這裡小住數月。”
蘇慕凡只是輕撫着懷裡的小狐狸,也便沒有再說話,殷容疏則是暗自打量着蘇慕凡,想着剛剛炎暝說的話,這樣看來,自己跟蘇慕凡的關係真的很不簡單,自己以前跟寵着她嗎?只是因爲她喜歡看紅蓮花,就爲她買下一座宅院?
反觀楊瓊月的臉色,當真是難看得可以,這些他們以往的事情,爲什麼怎麼抹都抹不掉?楊寧之看着自己親妹妹痛苦的表情,自己的心裡也不好受,自己放棄了原則做出那般卑鄙的事情,就是爲了能讓妹妹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可是現在看來,妹妹卻比以前更加不開心了。
馬車在那座熟悉的宅院面前停下,蘇慕凡下了馬車之後,徑直往裡面走去,她需要先洗去這一身的風塵再去找歸海承禹問問赤蝶花的事情。
倉逍看着蘇慕凡已然遠去的背影,暗自一笑,對旁邊的炎暝道:“你去安排楊公子跟楊姑娘的房間吧,我送容疏回自己的房間。”
炎暝點了一下頭示意楊寧之跟楊瓊月隨自己走,這是楊瓊月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殷容疏身份的尊貴,這座宅院很是寬敞雅緻,每一處都是精心佈置,隨處擺放的器具皆是名品,原來自己對他真的是一點都不瞭解,炎暝給楊寧之和楊瓊月安排好房間之後便轉身離開。
楊寧之看着若有所思的楊瓊月,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儘管自己心裡也是不贊同妹妹的做法,可是看到她這般難受,自己還是很難過的。
楊寧之示意楊瓊月坐下,輕撫了撫她的頭,像小時候一樣,楊瓊月微微一笑,“我沒事的,哥哥。”
楊寧之輕嘆了一口氣,“你怎麼能騙得過哥哥的眼睛,哥哥知道你心裡不舒服,既然你不開心,不如,就乾脆結束這一切吧。”楊寧之勸她。
楊瓊月卻是搖頭嗎,“現在還沒有約定好的兩個月不是嗎?我不願意放棄,我一定能讓他愛上我的,哥哥,我說過了,不管你怎麼勸我,我都不會放棄的,所以這樣的話,你還是不要再說了。”
楊寧之看着自己一臉倔強的妹妹,心中很是無奈,可是這樣下去的話,受傷的只有她自己,那殷容疏儘管已經失去記憶了,但是他對月兒和與蘇慕凡的態度是不一樣的,自己都能看得出來,爲什麼月兒她在這件事上偏偏這麼糊塗呢?
殷容疏絲毫不意外自己的房間在蘇慕凡的隔壁,從這些日子的觀察來看,這蘇慕凡對自己的瞭解可不是一星半點,還有炎暝和那些暗衛們似乎都很聽蘇慕凡的話,他確信自己跟蘇慕凡之間的關係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可是自己跟她的關係究竟發展到了哪一步了,自己還是猜不透。
殷容疏細細打量着房間內所有的一切,努力想要回想起一些細節,卻怎麼也想不出,也便不勉強自己了,兀自推開窗戶欣賞着外面的美景,看着這個宅院自己買的還真是值得啊,儘管他已經記得自己曾經買下了這座宅院。
而隔壁房間的蘇慕凡沐浴過後,換上了一身柳黃色衣裙,細細地擦着未乾的頭髮,旁邊還睡着那似乎永遠睡不夠的小狐狸,耳邊卻忽然聽得似乎有人在喊自己,一開始的時候,蘇慕凡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可是那聲音越來越清晰,蘇慕凡也是霍然站起身來,披着半乾的頭髮就打開了房門,一眼就看到站那裡的秦斕蝶,心中難免一喜,“小蝶!”
秦斕蝶朝着蘇慕凡小跑了過來,“真的是你啊,蘇姐姐,我剛剛聽到隔壁這裡有動靜,就想着會不會是你們回來了,沒想到真的是你們啊。”秦斕蝶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看到蘇慕凡回來她真的是很開心的。
此時隔壁的其他人聽到聲音也都走了出來,蘇慕凡卻沒有注意這些,只是疑惑地問秦斕蝶道:“都這麼長時間了,你跟你哥哥還是沒回臨夏國嗎?”
“本來是打算查完這裡所有的賬本之後,我們就動身回臨夏國的,可是哥哥他突然得了風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總也好不了,就只能暫時在這裡帶着,等哥哥好了之後再動身了,不過能跟蘇姐姐這麼快重聚,也是值得慶祝的一件事。”
蘇慕凡微微皺眉,“你哥哥他病了多久了?”
“小半個月了吧?歸海承禹都找來了宮中的御醫都沒有用,我隱約聽見他小聲說了一句,心病還須心藥醫……”其實這麼久了,自己再遲鈍也猜得出,哥哥喜歡的人似乎是蘇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