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杯破碎的四分五裂,熱汪汪的酒水濺開潑灑,沿着他僵硬的手指慢慢的滴落下來。
“嗒——”
“嗒——”
“嗒——”
本來清冷流動的空氣突然粘成一團,放在桌子上的燭火被堂外的風一吹,卻連閃都沒有閃一下,筆直的火焰騰躍而上,在寬敞的大堂內冒出一縷青煙。
所有人都僵在了那裡,彷彿覺得有一團黑雲壓了下來,稍有不慎就是摧毀一切的狂風暴雨。
楚遇微微的垂着雙眼,但是剔羽般的長睫卻微微的浮動,在那雙眼下投下一排細密的陰影。
他的手僵着,那瘦弱的手腕突然擰出一股股青筋,彷彿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江蘺一下子抓住楚遇的手:“子修,怎麼了?”
“子修”二字一出,彷彿凝固的空氣突然被戳來一個小洞,然後“咔嚓”一聲,剛纔的窒息之感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楚遇反手握住江蘺的手,力氣些微的大,但是眨眼就放鬆,手上的青筋慢慢的隱了下去,輕聲道:“阿蘺,我沒事。”
江蘺想去看他的臉色,然而面具之下卻看不清楚什麼,只有那薄而豔的脣微微的抿着,幾乎凝成一道線。她伸手點在楚遇的手腕上,只感到一陣血氣翻騰,然而這血氣卻被他狠狠的強行壓下去。
江蘺一下子站了起來,將膝蓋上的小暖爐遞到明月的手中,低頭對着楚遇道:“子修,咱們回屋子裡吧。”
楚遇只是微笑:“阿蘺,不用。”
他的話音一落,突然擡起眼來,彷彿什麼痕跡都沒有一樣轉來,那藍袍青年不經意間對上那雙眼睛,心猛地一竄,殺意!
然而他想要再次確認,卻只發現那燭火中一雙深邃的眼眸,微微的沉着說不明的色彩,然而那種種的殺意卻了無痕跡。
他心中不由暗想,大概是自己眼花,這人與自己無冤無仇,剛纔還請自己下座,怎麼可能就莫名的對他有了這般濃重的殺意。
而此時,江蘺還想說話,卻被楚遇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點在了她的脣上,堂內的火爐裡突然爆發出“嗶哩嗶哩”的聲響,那是火爐裡的桐木片燃燒發出的。
江蘺的嘴脣被他這麼一點,只能將口中的話淹沒下去,藍袍青年的目光落在楚遇那隻略顯蒼白的手指和那張朱脣上,紅與白,鮮豔與冷寂,竟然生出一種奇異的奪人心魄的瑰麗來。
他不由的將自己的目光移開。
但是在移開的同時他突然間反應了過來,身子突然往後一閃!
“茲——”的一聲,大堂內的火爐燭火頓時熄滅的乾乾淨淨!
剎那之間,整個大堂陷入了黑暗之中。
於此同時,一道陰風突然竄了上來,直直的落到楚遇的桌子上!
楚遇的一隻手一伸,將江蘺抱着按在自己的腿上,另外的手指卻依然落在她的脣上,寬廣的長袍無風自動,一飄,一切,一劃,輕而易舉的將那道陰風劈成無數塊,然後化爲五行。
他的腳往後一點,帶着自己的座位往後一滑,輕輕的靠在角落裡。
而此時,那些原本坐落在大堂內的那些貴族子弟,突然間無聲的躍起,然後齊齊的往鳳之恆的角落裡落去!
如此鮮明的殺意!
黑暗中數道烏光躍起,從四面八方將鳳之恆圍堵,鳳之恆卻是微微一笑,手中提着的紫砂壺微微一轉,兀自悠然的倒了一杯茶水,笑道:“在下真是想不到鳳某的性命竟然如此吃香,引得大周的諸位大內高手前來,鳳某真是何德何能啊。”
他一邊說着,卻一邊喝着茶,彷彿不論什麼時候,都是閒散的模樣。
“姑娘!”清歌着急的喊了一聲,卻被明月一把抓住,然後讓她暫且閉上了嘴。
江蘺心下稍安,然後看着那個鳳之恆,暗道,原來這些人的目標是他。
她心念微動,張口便輕輕的道:“我們……”
她這麼一動,卻沒有料到楚遇的手指還落在她的紅脣上,剛剛一張,那微微使了幾分力氣的手指便順着那張合的嘴脣往裡面一落,突然陷入一片溫熱。
江蘺微微一呆,身子急忙往後一仰,但是她的這一仰,楚遇的手卻緊緊的貼了上來。
江蘺的腦袋卻是一片空白,若是剛纔是無心之失,但是現在這樣又是什麼。
楚遇的手本來扶着她的腰,此時微微一扣,然後往下一落,陷入一個弧度中,江蘺突然覺得坐在他的腿上也不自在起來,微微的想要移動,卻被猛地一按,楚遇慢慢的將自己的頭低了下來,放在她的肩上,低低的,沙沙啞啞的道:“阿蘺,別動。”
江蘺聽到她的聲音,不知怎麼的卻覺得全身熱了起來,她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後從鼻子裡發出一個弱弱的聲響:“嗯。”
楚遇的手指慢慢的從她的脣齒間退出來,卻依然留在她的脣上,然後沿着那優美的輪廓慢慢的勾勒。
那邊的鳳之恆的目光微微一閃,黑暗中像他這樣的高手,已經能夠達到黑夜視物的境界了,他一邊分手錯開那些人的遞來的刀光,目光卻忍不住在江蘺和楚遇的位置一掃,卻發現兩人緊緊相依偎的姿勢,這邊便算是險象環生,而那邊,夜筆寥寥,卻依然可以填補出一片旖旎。自從這令人進門的時候他便禁不住被兩位男女的風姿而吸引,下意識的覺得他們不是一般人,甚至在剛纔小二問話的時候,他還注意着聽了一下。從小二的問話中他知道兩人是兄妹,但是現在兩人的樣子,哪裡有半分兄妹的感覺?!
他的心裡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自己的所有物被別人佔領。
他急忙壓下心中這種詭異的想法,然後一腳踢向攻來的人!
江蘺軟軟的身子貼着他,他的手放着的地方,貼到哪兒哪兒便是一抔闇火,似乎要將人燃燒起來。
江蘺靠得近,大概還是能模糊的看出一些大致的輪廓,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忍不住再次將自己的身子往後一仰。
這一仰,楚遇的手指也沒有再貼上來,她的心裡忽然一鬆,然而下一秒才發現自己仰得有些厲害了,身子幾乎穩不住,幸好楚遇的手一託,輕輕地勾在她的脖子上。
江蘺正好擡頭,才發現無論這夜色是多麼的黑,但是楚遇的眼睛卻依然可以深邃閃爍,幾乎讓人承受不住的光亮,而此刻,那雙眼眸裡竟然還帶着零碎的笑意,一直剪到人的心裡去。
她的心跳了跳。
這人的眼睛實在是太好看了。
然而這心跳還未平穩,楚遇忽而一笑,然後將碰過江蘺嘴脣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脣上,輕輕的一含。
剛纔還只是一抔闇火,而現在,卻彷彿直直的起了一層明火,開始浩浩蕩蕩的殺過來,而自己卻只能是潰不成軍,等着他攻克而來。
如果有面鏡子,那麼她一定能看到自己已經紅得快要滴血的臉,但是現在,她只能默默的低了眼,然後將自己的臉轉開。
這時候她心中竟然在想,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學會自欺欺人了,彷彿躲開就能躲開所有的東西一樣,心慌也罷,心亂也罷,或許還有更多。楚遇慢慢的一步步侵蝕而來,用他的溫柔將她心中的屏障瓦解,她已經從一個人習慣了有他在身邊,無論是什麼場景,那些淺淡的相握都變得彌足珍貴。
她的眼睛看向他,不由微微的閃爍,這麼久的時間他除了在曾經的馬車內吻過她一次,就再也沒有任何出格的動作,而現在,這樣的旖旎飛豔,彷彿直直的戳進心裡。
熄滅的火爐冒出嫋嫋青煙,凝成一個筆直的線條圍繞着,鳳之恆一把截下對面那人手中的刀劍,就勢一劈,然後身子往後一掠,拿着刀柄反手一戳,點住那人的穴道,道:“抱歉,我不殺人。”
然而那些人卻並不是吃素的,鳳之恆手下鬆力,他們便更攻擊得肆無忌憚起來。
楚遇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這樣黑暗的空間裡,明知道周圍殺意,但是心裡卻一分一毫都不想分出去,只想看着她看到地老天荒去。他看着她,感受着那柔軟的衣衫下那柔軟的身體,是年輕的,帶着令人遐想的溫度和美麗,他幾乎忍不住想要上前觸摸,那從來未曾奢望過的東西。
江蘺的身子似乎要發抖,卻只能忍受住,她的耳邊聽到門口邊傳來的刀劍相交之聲,想起那個藍袍青年對自己的好意,不由得想要偏頭去看那人的狀況現在如何,可是她的頭剛剛一偏,卻被楚遇的手扶住,然後將她的頭轉向自己。
“阿蘺……”楚遇輕輕的呼喊她,聲音彷彿在壓抑着什麼,“不要看他。”
阿蘺,不要看他。
這六個字輾轉在舌尖,吐出來也帶着微微的戰慄,她覺得自己被這樣的聲音蠱惑了,或者現在他叫她殺了他說不定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
楚遇的雙手順着她的臉頰一拖,然後兩隻手捧起她的臉,目光緊緊的落在她的眼睛裡:“阿蘺,看我。”
黑夜彷彿是最好的保護,明明周圍都是人,甚至清歌和明月等人也站在旁邊不遠,但是她卻覺得這個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的目光絞着她,然後慢慢的彎下腰,墨般的長髮將所有的視線隔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紛紛擾擾不曾入眼。
他的脣貼了上去,輕輕嘆息一聲,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然後想要侵入。
而這個時候,一道陰影突然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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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趕得上趕不上今日的二更。好了,明日更的晚些,具體時間晚上九點,過了九點就是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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