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航行了一天後,臨近黑土島。睡在船艙裡,顏烽火清晰的聽到海面上高音喇叭傳來的聲音。
那是菲軍艦對這片海域實施軍事封控,或者說是軍事保護。他們保護自己國家的漁民進入黑土島進行捕撈作業,宣示這裡是他們的領土。
但是每一艘漁船都要接受檢查,接受過檢查之後,才能夠從軍艦封鎖的海面穿過去,完成捕撈作業。
躺在牀上的顏烽火艱難的挪動自己的身體,但是傷勢太重,根本就動彈不了。如果沒有菲軍艦進行檢查的話,他自然可以繼續在這裡躺着,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允許。
如果軍艦上的菲律賓士兵進入漁船進行檢查,他真的無處可逃。
不過事情再往好的方面發展,菲律賓軍艦並沒有難爲這艘漁船,很快方向,讓他們朝黑土島捕撈作業區航去。
一個菲律賓年輕小夥子走進來,手裡拿着兩瓶抗生素,準備給顏烽火換藥。
“謝謝你。”顏烽火嗡動嘴脣感謝。
菲律賓小夥子臉頰黑黑的,如果不是常年處在亞熱帶的話,那張臉龐跟華人沒有多大區別。
“不用客氣。”菲律賓小夥子咧嘴一笑,麻利的給顏烽火換上藥說道:“你的命實在是太好了,這樣都死不了,完全是奇蹟。”
“啊!……”
只要漁船能夠在黑土島停靠就可以,顏烽火有把握讓漁船把自己仍在那個小島上。他的把握來自於他快死了,在沒有足夠的藥物治療他的情況下,仍在一個小島上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說,你是從哪裡來的?說!”
這就好比一處肥沃的地頭一般,兩家都說是自己的,各說各的理,而且各自對自己的人說這塊地頭是自己的,對方太蠻橫。
“我會怎樣?”顏烽火繼續問道。
“住手。”暴躁又不失沉穩的聲音響起,一名菲律賓海軍軍官呵斥住手下的士兵。
“漁船還有多長時間返航?”
顏烽火動動手指頭,算是回答。他重重喘了兩口氣詢問道:“外面似乎是軍艦,這是怎麼回事?”
“媽的,說,你這個噁心的中國人!”
“會……”
顏烽火賭對了,這個涉世未深的菲律賓小夥子有年輕人慣有的固執,所以……
“漁船會不會登上黑土島?”顏烽火問道。
“告訴我,你是不是從火山島來的?”軍官發出詢問。
火山島?!
“會死,對嗎?”顏烽火深深吐出一口氣,忍着疼痛道:“你已經盡力了,謝謝你。”
潮溼的空氣,密封的船艙,簡陋的醫療環境,終日不見太陽,又包裹的嚴嚴實實,如果不潰爛的話根本就不正常。
“嗨,就是軍方的軍艦。”菲律賓小夥子不以爲然的說道:“最近中國在侵佔我們的領土,爲了保證我們這些漁船的正常捕撈作業,軍艦就長期停留在這裡。”
兩名士兵立即把顏烽火拖起來朝外走去。
“等等,他是我的病人!”爲顏烽火換藥的菲律賓年輕人大聲叫道。
“我會把你救活!”菲律賓小夥子無比倔強的說道。
海軍士兵的嘴裡發出罵聲,用槍口狠狠戳着血淋淋躺在那裡的顏烽火。
聽到這番話,顏烽火心裡又是憤怒又是苦笑。憤怒的是黑土島明明是自己國家的領土,卻被一個彈丸小國強行歸納爲自己國家的固有領土。苦笑的是菲海軍能夠在黑土島進駐軍艦,而自己國家的軍艦卻根本沒有任何蹤影。
艙門被人重重踹開,幾個全副武裝的菲律賓海軍士兵直衝進來,端槍直指顏烽火!
“不……”顏烽火搖搖血淋淋的手指頭髮出微弱的聲音:“你已經盡力了,只要盡力就好……你還不是醫生,我猜的對嗎?”
“不希望,”年輕人笑笑道:“我最大的希望是開一家小診所,來跑船就是爲了多賺一點錢。可是戰爭真正爆發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奔赴前線。其實當官也不錯,漁船每次走到這裡,都會上繳一大筆錢,不然不讓進入黑土島。”
“我忍得住。”顏烽火咬咬牙齒,示意菲律賓小夥子開始動手。
說完這句話,科魯茲驚恐的看着海軍軍官,心中滿是懊悔。他救了這個人,卻沒想到這個人給自己惹下了天大的麻煩。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喧鬧聲傳來。
國與國之間本就是家與家之間的各種摩擦瑣碎事務,你退他就進,你進他就退,本質上沒有多大的區別。
即便是這樣,顏烽火依舊疼得快要昏過去,那種疼痛就像一個人生生把你的皮肉撕扯下來一般。相信許多人都經歷過這種疼痛,甚至找不到比這種還要疼痛的存在。
爲了失態不再繼續擴大,爲了鄰邦友好,爲了一切的一切……
“會。”菲律賓小夥子點點頭。
這一絲機會就是每一個職業的人都會有自己的尊嚴,有自己最爲在意的東西。比如軍人就該上戰場,醫生就該治病救人,如果有悖於自己的職業,那就是一種背叛。
“壞了!”菲律賓小夥子聞了聞船艙裡的空氣,臉上變色道:“你的皮膚開始輕度潰爛。”
“誰說我不是醫生?”菲律賓小夥子大聲道:“我是醫生,從小就是醫生。你是我的第一個病人,我一定要把你救活。”
菲律賓海軍軍官眯着眼睛在顏烽火身上掃了幾眼,揮手道:“帶走!”
“中國太可恨,霸佔我們國家的黑土島。”年輕人一臉恨恨的說道:“如果需要戰爭,我肯定會第一個走上前線!”
半個小時過去了,在菲律賓小夥子的努力下,顏烽火身上的繃帶終於被全部去處下來。而顏烽火整個人因爲疼痛劇烈痙攣,渾身上下都朝外滲着鮮血,看起來就像一具沒有皮膚的人,慘不忍睹。
菲律賓小夥子搖搖頭,無可奈何的說道:“沒有任何辦法,我沒有足夠的抗生素,也沒有醫療器具,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
疼痛的顏烽火牙齒在瘋狂的咬合,發出噠噠噠的聲音。他根本沒想明白爲什麼菲律賓海軍直接找上自己,而且胸有成足。
科魯茲立即連聲回到:“臺灣人,他說自己的臺灣人。”
“這是怎麼回事?”
對方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顏烽火不清楚,而且他已經疼得沒有任何思維能力。
“好,呵呵。”菲律賓小夥子笑笑,開始動手清理。
顏烽火發出慘叫聲,他身上的一塊皮肉被其中一名士兵狠狠撕下來,剛剛好轉的痙攣再次襲來。
“嘭!”
“……”
“藉機發財,當官的就這樣。”年輕人搖搖頭,對顏烽火說道:“我要給你換繃帶,你忍着點,會很疼的。如果不換的話,你身上快要熟的肉會潰爛,萬一感染的話,那就真活不下去了。”
菲律賓小夥子卻不說話了,他瞪着一雙清澈的雙眼死死咬着嘴脣,尋找切實可行的方法。
可是當國家的領土遭到侵犯的時候,一切一切的友好都將消失,所要做的不是抗議,不是譴責,而是拿起槍炮進行你死我亡的戰鬥!
空氣中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臭味,顏烽火的身上出現不同程度的潰爛。
漁船船長科魯茲被一名士兵一把揪過來,一名士兵大聲問道:“他是哪裡人?”
儘管顏烽火疼得想自殺,但是火山島三個字他聽明白了。對方嘴裡的火山島所指的就是那座噴發的火山,雖然已經消失了,但是卻被以火山島稱呼代替。
菲律賓小夥子說的是實話,在這種潮溼的密封船艙裡,顏烽火身上的皮肉非常容易產生潰爛。一旦潰爛就是大範圍的潰爛,漁船不會因爲他一個人返航。
他是醫生,醫生的天職就是救死扶傷。他不允許自己救的人死掉,這關係到他作爲一個醫生的尊嚴。或許他的醫術並不怎麼高明,但是尊嚴一點都不會少。
自己身上散發的臭味早就被顏烽火聞到,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樣危急的情況。當這個菲律賓小夥子爲他換藥說出自己理想的時候,他嗅到了一絲機會。
“你希望發生戰爭嗎?”顏烽火問道。
顏烽火心中一喜,但是嘴裡卻發出瀕臨絕望的聲音:“如果你懂得草藥的話,或許利用島上的草藥還能救我一命,但是……我知道我必死無疑,把我送到小島上吧,那裡有泥土,我們那裡的人死掉都得埋在土裡,唉……”
他首先把包裹在顏烽火身上的繃帶一點點剪開,然後用酒精進行擦拭,儘量讓繃帶與皮肉相分離,減緩顏烽火的疼痛。
“半個月。”菲律賓小夥子搖搖頭嘆口氣道:“如果……”
家大業大的一方考慮到種種因素,發出強烈的抗議與譴責;而相對弱勢的一方則光腳不怕穿鞋的,直接操着刀子站在地頭上,頗有一副你敢來我就敢一刀砍過去的架勢。
顏烽火輕輕嘆口氣,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有、有、有什麼辦法……”顏烽火咬着牙齒問道。
軍官駐足,狠狠瞪向這個年輕人。
一旁的科魯茲嚇壞了,慌忙上前求情道:“長官,馬科斯不是要袒護這個臺灣人,他只是……”
“我知道。”軍官點點頭,指向菲律賓年輕人道:“跟上一起走,護理好他。”
說完之後,軍官大步朝甲板走去。鮮血淋淋的顏烽火被架走,那個名叫馬科斯的年輕人也在兩名士兵的步槍下跟着一同登上漁船旁邊的軍艦。
馬科斯戰戰兢兢,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知道一點:這個臺灣人是自己的病人,自己是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