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隊裡有一種無奈叫做緊急集合,通常以這種方式檢驗部隊的靈動性和反應速度,所謂緊急集合,顧名思義就是不管在什麼時間,遇到突發軍情或者重大事件進行的緊急集合。這樣的集合方式不是每天都有,是不定期的。也許在一年一次,也許一週兩次,都有可能。
當我們在睡夢裡其樂融融的時候,緊急警報拉響了,這個時候大概是凌晨三點左右。大家都被警報聲驚醒,迅速跳下牀板,以儘可能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揹包,我們的班長帶着濛濛睡意催促着大家。我整理好揹包,穿好衣服,就跑出宿舍樓。我看見已經有好幾個班整理好隊伍,讓我不禁有些驚訝,驚歎他們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我是我們班第一個到達的,但是相比其他的班,我顯得姍姍來遲。我們班的其他幾個相繼來到隊伍當中,連長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表,沒有說話,但是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非常豐富,好像是一種不滿意,極其失望的神情,我知道,今天我們免不了挨批。
連長在徘徊了兩分鐘左右後,終於說話了。
“足足五分鐘!用了足足五分鐘!”連長的語氣在加強,重在強調五分鐘的事情。他開始喊了起來。
“五分鐘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你們會被炮彈炸死在自己的被窩裡,意味着你們像一個個蝸牛,遭到敵人的嘲笑!”看來連長是動怒了,他說話的聲音顯得非常激動。他看了一眼我們的班長,問道:“炊事班!怎麼回事?”
班長半頭沒有說話,連長接着罵道:“儘管你們是保障單位,不要求你們和作戰部隊相比,但是敵人不會管你是個掌勺的還是切菜的!照樣會把你俘虜,或者消滅。看你們一個個的那樣子,還有沒有軍人的樣子?你們別忘了,你們是一名軍人!難道你們真的把自己當做餐廳的老闆了嗎?”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批評我們炊事班,我們每個人的面子上都感覺掛了彩,我們爲此感到不光彩,甚至羞愧。連長命令道:“炊事班留下,其他班回去繼續睡覺!”連長把我們班留在了漆黑的夜裡,不知道連長該怎麼處罰我們。
連長等其他班走完後,繼續對我們說道:“我知道你們每個人都感到憋屈,感覺屈才了!沒有用武之地,嫌棄自己是一名炊事兵。還有的甚至爲自己的兵種感到難以啓齒。”連長看着我們每一個人的臉,好像在講述自己的內心獨白。自知有錯的我們悉心聆聽着連長的教誨。
連長停頓了幾分鐘,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下夜空,我們的目光看着連長。他繼續說道:“其實你們如果這樣想就錯了,炊事班總得有人幹吧,總不能所有的人都去打仗,那誰給我們做飯吃?”其實連長說的這些話我們都明白,但是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深刻的敲打着我們的心絃。
“陳林,你也是老兵了!不會這點覺悟都沒有吧?還是想着反正過一兩年就退役了,回家找個媳婦,老婆孩子熱炕頭,就行了?”連長對着我們的班長說道。之前忘了介紹,陳林就是我們炊事班憨厚的班長。班長依然沒有說話,我想他肯定是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連長似乎突然又想起了誰,於是思考狀的問:“對了,你們班前不久是不是來了個大學生?叫什麼當兵!”
班長用洪亮的嗓門答道:“叫李當兵!”
連長作尋找狀,在搜尋着我的身影。
“李當兵!在哪呢?”連長唸叨着。
我大聲答道:“到!”我的聲音把連長嚇了一大跳,因爲我就在第一排,與他不到兩米的距離。連長唸叨道:“哎吆!聲音挺大,你嚇我一跳!你,說說!來炊事班是不是讓你感到很委屈?”
我不加思索的說道:“我不委屈!我已經實現了自己的理想!”
連長質疑的問道:“你的理想是當一名炊事兵?”
我斬釘截鐵的回答:我的理想是當一名軍人,而我現在的身份就是一名軍人。
連長笑了,對大家說道:“說的好,說的好,此處應該有掌聲!”大家也跟着鼓起了掌。
“李當兵說的很好,永遠不要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你們不僅是一名炊事兵,還是一名軍人!如果你在抱怨現在的一切,那麼,這幾年的軍旅生涯就白來了!到時候你不但感覺不到當兵的意義,甚至會把我們遺忘!”連長的話讓我更加感到作爲一名軍人的責任感。
連長繼續說道;“好了,我不多說了!陳林,帶着你的人,十公里。這是對你們的一次獎勵!”
陳林應道:是!
我們摸着夜色向十公里前進,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我想他們的心裡也許和我一樣,都在自我鞭策,都在自責着。連長所說的每一句話拷問着我們的內心,讓我們不斷的在心裡問自己,我到底符不符合一名軍人的標準!當初的夢想現在還有幾分!
連長的批評讓炊事班的每一個成員再次注入了軍魂,其實做任何一件事,最重要的是態度與心態。再崇高的職業,如果沒有堅定的信念作支撐也難以崇高;再普通的生活,如果有一顆敢爲人先的魄力,那這種普通也是不平凡的。
結束了十公里,天已經亮了。我們要繼續做好本職工作,爲戰友們準備早餐。那一天,我們都幹勁十足,因爲我們都以炊事班爲榮,我們以自己所擔負的重大責任爲榮。
過了兩天,班長被連長叫去了,回來之後臉上陰雲密佈,看起來愁眉苦臉。我們不知道連長究竟給班長說了什麼,讓他看起來如此糾結。班長也沒有告訴我們是什麼事,我們就只好整天看着他唉聲嘆氣,我很擔心班長會因爲懊惱在切菜的時候把自己的指頭切掉,這是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慘狀。
在班務會上,班長終於講出了自己的煩心事。